“聽說沒有,四小姐這兩日纏着二公子,非要去從軍。”
“聽說了,公主沒同意,不知道爲什麼。”
“你說這事兒不是應該問侯爺麼,怎麼非要公主點頭。”張媽媽抱着周子衛坐在廊下曬太陽,“再說了,四小姐的事情夫人不能做主麼。”
“你懂什麼。”袁媽媽一手輕輕的搖着上官懿的搖牀,輕聲道,“公主纔是一家之主,以後別說這侯府了,上官家四十萬大軍都是她的,自然是要聽她的。”
“那夫人算什麼?”張媽媽也不由得小聲道,“這府裡上上下下都是夫人在辛苦的,公主不就是會……”說着還四下張望了一下,才小聲道,“不就是會拍馬屁麼,做了什麼呀。”
張媽媽是前些日子纔來府上伺候周子衛的,之前那個老媽子是上官瑢從周府帶進來的。池氏用了一陣子覺得不妥就給打發了,重新換了個,所以並不知道什麼,只是偶爾聽着旁的院子裡的人嚼舌根,又眼見着池氏做事辛苦,纔打抱不平了兩句。
只是落在旁人耳裡,卻是一根根刺,很是不舒服。
池氏纔去跟廚房交代了明天滿月酒菜餚,和採辦。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聽了這麼一出,要踏進去的腳步生生的頓住了,臉色也不由得白了。
“夫人,他們……”跟在身後的採兒也是聽見了,一臉的生氣。
池氏手心一緊,搖了搖頭。聽見裡面袁媽媽說道:“你知道什麼呀,當年你要是沒有公主,夫人和小公子都保不住,哪裡還會有今天的光景,從妾室變成了正室夫人,一雙兒女從庶出變成了嫡出。”
“真的?”張媽媽一臉的驚訝,“如此說來,夫人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對公主感恩戴德了。”
“那是……”
池氏面無血色的站在陽光下,她從未想過要跟上官愛爭什麼。她是朝和公主的女兒,從出生論到學識心性,上官愛今日的一切都是她應該得的。
她一遍遍告訴自己他們說的都是實話,她沒有生氣的理由,可是爲什麼,她的心裡會這樣難受,這樣不平。
“可是公主不是已經許配給慶王了麼,早晚是要嫁人啊。”張媽媽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問道,“到時候侯府的軍權都一併嫁了,這侯府還算什麼呢。”
袁媽媽聞言,頗爲驚訝的看着她:“這侯府裡面兩個嫡公子都不着急,你着急什麼。”
“轟”的一聲,池雨兒心裡有什麼一瞬間全炸了……
上官懿滿月酒這天,武平侯府的帖子發的很是廣,因着上官琳十六歲的生辰也一起過了,所以好多人說是侯府藉着這個日子選女婿了。
“我瞧着還用選麼,燕家的那小子,看見那小丫頭片子,口水都快流成河了。”
梅園裡,有的人很是聽話,果真是一早就來了。
上官愛穿着一身的素衣,看着辛姑姑他們在自己面前擺了各色的衣服,一一搖頭。聞言擡眸嗔了他一眼:“看來能堂而皇之的進來,你頗爲高興嘛。”
“那是。”慕容衝倚在一旁的美人榻上衝她飛了個媚眼,一襲棗紅的長袍翻出香妃色的雲紋衣襟袖口,袍角繡的依舊是他最喜歡的荷花,層層疊疊的開着,一看就是舒玉傾的手藝。
或是看出她的想法了,男子幽幽道:“都沒有金織紡的好看。”
聞言,辛姑姑說道:“王爺,金織紡年後就沒開過,聽說靈都裡那些達官貴人的單子都送去雁州了。”
慕容衝頗爲得意的笑笑:“去年燕太后六十大壽的那件好看,穿那件吧。”
上官愛看了看他,難爲他記得那是舒玉傾的手藝,轉而說道:“蓮子,去把那件找出來吧。”
“是。”
“對了,聽說皇上下旨允許慕容亮暫且在靈都養傷了。”上官愛看着銅鏡裡的自己,擡手撥弄着梳妝檯上的珠翠,“他那陳年老傷的還要養麼?”
“聽說伏皇后派御醫去了四皇子府邸,說是心疾,每逢陰雨天氣就會心痛難當。”慕容衝含笑看着鏡子裡的上官愛,說的雲淡風輕,“當年你那一箭直接了結了他多好。還心疾,也不嫌矯情。”
“是,是我不好,還請雁王殿下恕罪。”上官愛無奈一笑,然後便看見一個人影風也似的從窗前跑了過去,下一刻便出現在了房裡。
“三姐,你爲什麼要把上官琪放出來!”上官琳今兒可真是粉雕玉琢了,只是這表情可不太配。
“小姐,這件。”蓮子正好找到了那件衣服,“只是有些皺,奴婢熨一下,在薰一遍香。”
上官愛點點頭,看着慕容衝道:“問你個問題唄,你身上用的什麼香。我叫阿璃試了許久都不太一樣。”
聞言,慕容衝眸子一亮,立馬起身道:“你喜歡?”
……
“你們兩個,我這麼大一個人站在這裡看不見麼。”上官琳氣鼓鼓道,“要恩愛也等我走了好不好。”
慕容沖淡淡的斜睇了她一眼:“也沒人叫你來呀。”
“你……”
“好了。”上官愛淺淺一笑,“今晚來的客人很多,琪兒又是賜給了秦王的側妃,不出來走動也不成樣子,反正你過生日就一天,明天又關回去了,這樣生氣做什麼。”
上官琳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我只是怕她生出什麼幺蛾子來,給我添堵。”
“你啊,什麼時候學會杞人憂天的。”上官愛說着擡手輕輕的彈她的額頭,親暱的樣子讓一旁的慕容衝想起了那日在安閣門前的一幕,不由得沉了眸子。
上官琳暮然感覺到一陣寒意,擡眼就看見慕容衝不悅的神色,不禁往後縮了縮:“怎……怎麼了,一副要咬人的模樣。”
“噗……”一旁熨衣服的蓮子沒忍住。
上官愛也不禁莞爾:“對了,今晚你也留心瞧一瞧,看看有沒有中意的,我瞧着你這性子還是要有個夫君收拾收拾。”
“誰要嫁人了。”上官琳下意識的瞟了一眼門口站着的阿緋,“我都說了我要去從軍的,你就是不依我。”
“琳兒,軍旅辛苦,你娘也一定不願意讓你如此,你且瞧瞧,真的我沒合適的再說。”
上官琳聞言,一撇嘴,一跺腳:“肯定沒有合適的,一定沒有合適的!”說着忽然擡眸看着慕容衝,“我覺得吧,三姐一定聽你的,你幫我說說情。”
“本王爲什麼要幫你。”慕容衝話音剛落,就見上官琳一把摟住了上官愛的脖子,賊賊一笑。
“你……你要做什麼。”
“啵”上官琳在衆目睽睽之下在上官愛的臉上親了一口,笑道:“我走了纔不能再調戲三姐呀。”
……
“好,你先撒手。”慕容衝立馬目光灼灼的看着上官愛,撒嬌道:“愛兒,看在你妹妹這麼不怕死的份上,你就答應她吧。”
上官愛一雙清澈的眸子淡淡的看着他們倆,一時竟無言以對。
今日是個好天氣,陽光明媚,繁花燦爛。
清修堂裡,上官琪看着喜兒拿來的衣服首飾,一雙美目微微垂着,有些出神。
“公主的吩咐,今天由奴婢伺候五小姐。”喜兒恭敬道。
上官琪擡眸看她:“我能過去看我娘麼。”
“可以。”喜兒說道,“公主說了,只要小姐不出侯府大門,今日小姐是自由的。”
“自由?”事到如今她還能有什麼自由可言。
上官琪聽着那個一聲聲的“公主”就覺得刺心。擡手撫上那柔軟的衣服,是上好的料子,那些首飾也很是精緻。想來如今上官愛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纔會連施捨都這樣大度。
爲什麼,她不乾脆死在佛光寺。上官玥和上官巖都是無用!慕容亮也是無用,連這院子都不能讓她出去!
手心微微一緊,隨即鬆開道:“替我更衣吧,我先去給三姐姐請個安。”
“是。”喜兒上前一展衣衫。
今日有宴會,花園裡下人們來來往往的穿行,很是熱鬧忙碌。
可是這會兒,那些忙碌的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被一個人牽引。這個人就是剛從清修堂出來便一路往梅園去的上官琪。
“快看,是五小姐。”
“哎呀,好久不見越發好看了。”
“五小姐從前就生的水靈。”有侍女嚼舌,“不然怎麼能把秦王殿下迷的五迷三道的。”
“我看也是,你說這眼下她跟公主站在一處,哪個更漂亮。”
“當然是素安公主了。”那侍女不削的瞥了一眼上官琪走過去的身影,“不是我說,這不是心眼好不好的問題,公主的容姿可是承了朝和公主的,我可是聽說朝和公主當年是天下第一美人。”
“是麼……”
一陣清風吹過,幾句閒言碎語飄進上官琪的耳朵裡,可是她確實置若罔聞。
她這幾個月過着非人的生活,慕容亮總是來看她,可是她每次看見他就覺得難受,每次想到嫁給她就更加鬱悶。
她不要再過這樣的生活,她每日看着佛案上的那尊觀音像,卻總是會想起上官愛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叫她不寒而慄。
她上官琪不要再回去了,哪怕是卑微到塵埃裡,她也要像這樣站在陽光下。還有一年半的時間。他們因爲要守孝,延遲了婚期,簡直是太好了。她不要嫁給慕容亮,死也不要!
在她的心裡,只有一個人……
春風拂過園子裡的紅花綠柳,拂過女子耳畔的碎髮。
上官琪微微擡手捋了捋青絲,下一刻便看見了站在梅園外的男子,那一刻,連風都是安靜的。
“霄……”
男子似乎有什麼感應一般,慕容霄擡眸看來,一眼便看見了站在樹蔭下一襲粉色紗裙的女子。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還是以前的樣子,只是那不禁淺鎖的眉心染着淺淺的愁。青絲在微風中輕揚,那身姿纖細的叫人憐惜。
“琪兒。”
春風帶進耳裡的,輕輕一聲,驚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