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雨閣。
上官琪擡手爲上官愛倒了一杯茶,顫巍巍的遞過去,上官愛見狀連忙接了過來,柔聲道:“妹妹不必如此客氣了,我自己來就好。”
“姐姐素愛飲茶,我這裡簡陋也沒有什麼好茶,怠慢了姐姐了。”上官琪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乾澀,彷彿長久的沒怎麼說話。
上官愛微微垂首,輕輕一嗅,茶香嫋嫋:“妹妹的茶很好,我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喝到妹妹親手泡的茶了。”一時之間,竟然還有些懷念。
上官琪卻是一驚,連忙起身跪了下去。
上官愛一愣,疑惑的看着她。只見女子垂首,楚楚可憐的樣子真是叫人我見猶憐。
“三姐,你還是不願意原諒琪兒麼。”
“妹妹怎麼如此說,我從不曾怨恨妹妹什麼。”手中的水杯輕輕的轉動,起了淡淡的漣漪。
“三姐姐,琪兒這些日子以來日日悔過。從前是琪兒年紀輕不懂事,做錯了許多事情,傷了三姐姐的心,叫三姐姐心寒。”上官琪垂眸哽咽,“如今琪兒不奢望和三姐姐和好如初,只求三姐姐大人有大量,原諒琪兒往日的糊塗,給琪兒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說着深深扣頭,一個又一個。
上官愛微微垂着眸子,看着她一個個頭磕的悶響,一聲聲落在她的心頭。此情此景不知爲何,竟然如此熟悉。
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手中的杯子輕輕的擱在了桌子上。
哦,我想起來了。上官愛得眸子一深,是那年在重華殿外,雷雨交加的夜晚,蓮子就是這樣跪在那裡不停的磕頭,爲剛剛獲罪的皇后求情,一聲聲落在她的心中。然後就被上官琪杖斃了……
而她,只能站在那裡看着,瑟瑟發抖。
篤篤篤……
“好了。”上官愛回過神,輕聲道,“不要再磕了,磕壞了可怎麼好。”
“姐姐……”上官琪的淚水落在地上,支離破碎。
“快把五小姐扶起來。”上官愛微微擡眸,喜兒便上前扶起了上官琪,女子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
上官愛看着她已經流血的額頭,不禁起身走來,擡手拿出袖中的帕子,溫柔的爲她拭去了血跡:“瞧瞧,真的磕破了。”
“姐姐。”上官琪一時有些瑟縮。
“我知道你這些日子過的不好,是我疏忽了。”上官愛仔細的爲她拭去額頭的血跡,柔聲道:“我嘴上說不曾怨恨你什麼,但是心中確實有芥蒂。尤其是四公主的遠嫁的事情,我久久不能釋懷。”
“三姐……”上官琪淚眼婆娑。
“可是我這次在北漠遇見四公主了。”
聞言,上官琪的胸口驀然一緊,下意識的不願意去聽她接下來的話。
上官愛卻笑意淺淺的繼續說道:“她如今是赫連巍最愛的皇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僅如此,她還有了孩子,赫連巍如今待她如珠似寶,她也很愛赫連巍。”說着擦着血跡的手心微微一頓,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着淺笑看着上官琪,深不見底,“看見他們如此恩愛,我也算是放心了。”
“是麼。”居然有了孩子,還很恩愛……憑什麼!憑什麼只有她上官琪活得生不如死,連慕容蓮被人強~暴了都能活的如此光鮮,憑什麼!
“是啊,所以說老天爺還是開眼的,好人終究是有好報的。”上官愛溫柔的捋了捋她耳畔的長髮,柔聲道,“妹妹如今誠心懺悔,四公主也終於得到了幸福。想來是老天爺也願意給妹妹一個重新來過得機會。”
上官琪怔怔的看着她,聽見她說:“從今日起,琪兒還是武平侯府的五小姐,不用在這祈雨閣拘着了。”
“真的?”女子一臉欣喜。
“自然,辛姑姑,告訴母親,祈雨閣以後不必這麼多人守着了,琪兒以後自由了。”
上官琪聞言,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三姐……三姐如此對琪兒,琪兒必定感恩戴德,以後定不會讓三姐失望的。”
上官愛聞言,溫柔的握着她的手,柔聲道:“不必這樣說,從今以後你還是我的好妹妹,如今大姐去了,二姐那樣艱難,琳兒也去從軍了,這偌大的侯府也就只剩下我們姐妹倆了。”
“嗯。”
“你如今身子弱,要好好調養纔是。”上官愛輕輕一笑,帶着寵溺,“不要叫外人笑話,武平侯府的小姐都是病秧子纔是。”
上官琪聞言,連連點頭:“是,琪兒知道了。”
上官愛含笑看了一眼喜兒,輕輕地拍了拍上官琪的手背,柔聲道:“喜兒,以後好好照顧五小姐,知道麼。”
“是,奴婢知道了。”喜兒微微一福,恭敬道。
秋日的陽光暖暖,自今日起,被軟禁了一年多的上官琪,終於重獲自由了。
皇城,祈祥宮,上官惠妃的寢宮。
她本來是個活潑的人,在宮裡的人緣也是不錯。可是自從慕容蓮驟然遠嫁之後,她便一直精神不振,忽喜忽悲的,漸漸地來她這裡走動的人也就越來越少了。
這裡也就越來越的冷清了。
池雪兒如今的孕相已經很明顯了,五六個月的身孕到處走動,也是格外的扎眼。
“惠妃姐姐。”池賢妃撐着腰身款款走來。
上官惠妃臉色蒼白,正在喝藥,看見她來便覺得心中個很不舒服。
“妹妹來啦。”惠妃擺了擺手,示意把藥碗拿開,她這一病反反覆覆的也快一個月了,這些藥她看見了就反胃。
下人見狀,紛紛退了出去。
池雪兒見狀,不由得擔憂道:“姐姐這病怎麼一直都不見好,太醫都是怎麼說的。”
“他們還能說出些什麼來,無非是時節反覆,要臥牀靜養什麼的。”上官惠妃坐在牀上,微微擡眸看她,“妹妹坐吧,別累着了。”
池雪兒依舊是以往恬靜的模樣,緩緩落座。
上官惠妃自從那次在飛雪宮裡聽見那些事情之後,便一直對池賢妃心生芥蒂。燕貴妃說她會處理,之後聽說是放了飛鴿去北郊軍營。燕氏的軍鴿她是知道的,所以很是放心。可是在公衆等了幾日,卻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惠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日日愁思,所以偶感風涼便忽然病了,之後便在病榻上反覆。眼下上官愛已經回了靈都,可是見此情形,惠妃知道,恐怕是因爲她去了北漠,所以沒有收到那飛鴿。
北漠……一想到那裡,上官惠妃就想起了女兒,也不知道慕容蓮如今過的如何了,不由得心中憂思,又咳嗽了起來。
“咳咳……”
“姐姐怎麼了?”池雪兒見狀擔憂道,“姐姐還是會咳嗽,難以入眠麼。”
“還好,已經比之前好多了。”上官惠妃輕輕地咳嗽了兩聲,搖了搖頭,“不礙事的,皇后娘娘的香倒是好用,太醫也說這香葉只有皇后娘娘能調出來。只是可惜了……”
聞言,池賢妃也是眸子一黯:“是啊,皇后娘娘如今被幽禁了,那些香還是之前送來的。”說着柔聲道,“不過我運一些給姐姐,姐姐用着好,我便也覺得好了。”
“不用麻煩了……”上官惠妃下意識的想拒絕,卻見她如此“真誠”的模樣,便又覺得厭煩,“妹妹如此,我便先多謝妹妹了。”
“姐姐客氣了。”池雪兒嘴角的笑意淺淺,“如今貴妃姐姐協理六宮,事務繁忙,我也是閒着,只要姐姐不嫌妹妹煩,妹妹也就只有這裡可以走動了。”
上官惠但笑不語,忽聞一個含笑的聲音在外響起:“我可是聽見有人在說我的壞話了。”
池雪兒一愣,起身笑道:“真是白日裡不能說人,說曹操曹操就到了。”說着擡眸便看見一身貴氣含笑走來的燕明珠。
“貴妃姐姐。”上官惠妃淺淺一笑,“再說你貴人事忙而已,哪裡敢說你得壞話。”
“我如今是忙了,可是再忙也要來看看你得。”燕明珠含笑走來,裙裾廣袖帶起了一陣香風。
“我沒事兒,不過還是老樣子罷了。”惠妃無奈一笑,“倒是叫你和賢妃妹妹記掛了。”
“你這是說的哪裡的話。”燕貴妃做到牀邊,輕輕的握着她的手,本就坐在被子裡,可是她得手居然還是涼的,不由得微微蹙眉,“怎麼還是這個樣子,那些個太醫都是幹什麼吃的。”
“已經好些了。”上官惠妃連忙說道,“真的,姐姐不要生氣,如今皇上看重姐姐,姐姐正是好時候,不要爲了我讓人覺得姐姐脾氣重了。”
“你這是哪裡的話……”燕明珠看着她,一臉的擔憂,“你病了這許久,孃家人也沒有一個來看看。”
“他們哪裡有空,大哥應該是去巡防了……咳咳……”惠妃幽幽道,“愛兒……”說着微微一頓。
“小愛身受重傷,也在府中養病,是不得空進宮來。”
池雪兒站在一旁靜靜的聽着,並沒有什麼反應,倒是那目光落在一旁的香爐上,似乎在想什麼。
燕貴妃見狀,柔聲說道:“不如這樣,我派人出宮一趟,就說妹妹病中想念家人,看看小愛近日能不能進宮一趟。”
池雪兒依舊沒有反應,嘴角的笑意淺淺,恬靜的模樣。
見狀,上官惠妃點了點頭:“如此甚好,便有勞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