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聽詩裡說“二月春風似剪刀”，但是上官愛從不覺得二月會有春風這種東西，也並不覺得春色那樣勤快，會出來的那麼早。
可是這兩日，千塵殿外的樹，居然抽芽了。
“冬天這麼快就過去了？”女子一襲白衣站在廊下，手裡還拿着手爐，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院子裡剛剛冒出的綠色，“我明明記得前天還下雪的……”
“……主子，那場雪已經是半個多月之前的事情了。”翡翠站在一旁，手裡拿着她雪白的披風道。
“是麼。”上官愛是認真的想了想，“最近墨凰不來，我倒是覺得時間過的真快。”
“主子跟朵蓉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的，現在外面傳什麼的都有，陛下恐怕已經焦頭爛額了，沒工夫過來做戲了。”
上官愛聞言，淺淺一笑：“他自己造成的後果，當然是自己承擔了。”
“自己？”
“不然你以爲我在御花園裡鬧一鬧，就那麼幾個人，就能人盡皆知了？”女子說着，擡手攏了攏耳畔的發，“他想把事情鬧大，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也不必去爲他操心。“
翡翠發現，最近她又開始看不懂上官愛了。
“阿璃那邊如何了。”上官愛忽然問道。
“啊？”翡翠回過神來，連忙回道，“還在試，那個朵蓉嘴硬的很，阿璃現在已經是兩天換一次毒藥了，可是還是不開口。”
聞言，上官愛回眸看了她一眼，想了一瞬，淡淡道：“她越是咬緊牙關，這件事就越是重要。”說着回眸看着碧藍的天空，淺淺一笑，“不過不擔心，眼下暗渡的那些毒藥要多少有多少，等阿璃從兩天換一次，到一天換兩次，她總會開口的。”
翡翠想了一瞬，今早她和單嵐一起去看朵蓉的那個樣子，不知道昨天阿璃用的什麼毒，今早看上去，朵蓉像是從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渾身都是溼透了，臉色慘白還在不停的發抖。
不過現在想起來，這幾日單嵐不知爲何總讓她感覺怪怪的。
一陣寒風忽然捲入廊下，翡翠不由得一陣瑟縮，猛然的回過神來，弱弱的問道：“主子，她要是一直不說呢。”
“那就再想別的辦法。”上官愛想了一瞬，還是叮囑道，“不過你回頭還是跟阿璃說一聲，千萬別弄死了。”
“……是。”翡翠的話音剛落，院外的單嵐匆匆進來道：“主子，千錦宮來人了，是那個淺碧。”
“讓她進來吧。”
“是。”
翡翠見單嵐走了出去，好奇道：“皇后這是要做什麼。”
冬日的陽光下，白衣女子站在廊下，看着淺碧款款而來，但笑不語。
“奴婢見過貴妃娘娘。”
“免禮了。”上官愛含笑看着她，柔聲道：“是皇后娘娘有什麼吩咐麼？”
“今早，尚書大人才送來兩盆紅梅。皇后娘娘知道貴妃娘娘愛花兒，特意叫奴婢過來請娘娘過去一觀。”
“是麼，竟然有那麼小的梅樹麼。”上官愛一瞬間想起之前墨凰說的，在夜先大多喜歡自己栽培花草，變成自己喜歡的樣子。想不到，還真是如此呢。
淺碧聞言，淺淺一笑：“貴妃娘娘去看一看就知道。”
陽光下，白衣女子的笑意淺淺，終究還是說道：“好，請姑娘帶路吧。”
“是。”
翡翠一愣，看見淺碧轉身引路，連忙上前給上官愛披上披風，小聲道：“主子，要不要去叫阿璃一起……”阿緋也不在宮裡。
上官愛抿了抿脣角，說道：“不用，她忙着呢。”說着便擡手攏了攏披風，走出了廊下，“單嵐，你也留下。”
男子似乎愣了一下，應了一聲：“是。”
千錦宮。
此時，姬善一襲妃色宮裝，正站在廊下看着那兩盆紅梅出神，看見上官愛進來的還不由得一愣，沒想到她真的會來。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上官愛微微一福，嘴角的笑意淺淺。
“妹妹免禮。”姬善擠出一絲笑容，虛扶了一把，看見她身邊只帶了一個翡翠，不由得問道，“沒想到妹妹會賞臉過來。”
“聽說娘娘得了兩盆紅梅，所以來見識一番。”上官愛說着，擡手攏了攏耳畔的碎髮，驀然看見廊下的兩盆花，不由得一陣欣喜，“就是這兩盆麼。”
姬善見她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心中得意，想她一個商女頂着公主的名頭進宮又如何，一點世面都沒見過，真是丟人。真應該讓陛下看看她這副樣子。
“是啊，今早大哥送進宮的，是小妹年前無聊，侍弄出來的。”姬善這下心情似乎是真的好些了。
“姬小姐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手藝了？”
“你知道子柔？”這下輪到姬善一愣。聽見上官愛笑道：“姬小姐可是瓊都城裡有名的小美人兒，臣妾怎麼會不知道呢。”
“是麼，想來妹妹開茶樓的時候，這些消息也沒有少打聽。”不然怎麼能一路高攀，從酈沐君到麟安王，再到如今的一國之君呢。
“不過舍妹的那一點兒姿色跟妹妹還是沒法比的，要不然怎麼妹妹一進宮就獨承雨露呢。”姬善略帶揶揄道，“今早哥哥送花的時候可是說了，這些日子，酈尚書眼瞧着消瘦了許多呢，真是可憐。”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卻一直看着那火紅的梅花，含笑道：“皇后娘娘就不要取笑臣妾了，這偌大的後宮除了我就是娘娘了，陛下也不過是一時貪新鮮，娘娘瞧着這兩日陛下可一步也沒有踏進千塵殿呢。”
姬善聞言，微微挑脣，卻還是說道：“是妹妹妄自菲薄了，這樣的恩寵就連當初的酈貴妃也望塵莫及呢。”
酈貴妃？上官愛長長的羽睫微微的垂着，看不清眼底的情緒。聽見姬皇后自顧自的說道：“不過陛下如今這樣寵着妹妹，本宮雖然也替妹妹高興，可是既然提起從前的酈貴妃了，本宮還是有一兩句話要告訴妹妹的，不然叫妹妹誤會了陛下是個多情溫柔的男人，可就不好了。”
多情溫柔？上官愛想了一瞬，不禁抿了抿脣角，掩飾了眼中的笑意：這是在說墨凰麼。
“皇后娘娘請說。”白衣女子終於擡眸看她，淺淺一笑，“臣妾洗耳恭聽就是了。”
姬善聞言，卻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意味深長道：“你也別怪本宮直接，這些日子陛下一直在你那裡，可有賜什麼湯藥給你麼。”
“湯藥？”上官愛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的搖了搖頭：“沒有。”
“是麼。”姬善一時不知道是什麼心情，“那你要小心了，陛下不喜歡孩子。”
“……”關我什麼事。
“你知道酈貴妃是怎麼會被處死的麼？”姬善忽然問道。
微風徐徐，上官愛擡手攏了攏耳畔的碎髮，搖了搖頭：“只是大約聽說是一屍兩命。”
“原來妹妹知道。”姬善笑了笑，垂眸理了理廣袖，“本宮就好心告訴你好了，酈貴妃只是沒有按時喝藥，偷偷的懷上了陛下的孩子，才被陛下尋了由頭賜死的。”
“只是如此？”上官愛不禁問道。
看見姬善點了點頭，微微收斂了笑意道：“你是什麼身份大家心裡都清楚，千萬不要妄圖用龍種綁住陛下，不然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上官愛聞言，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劃過一絲笑意：“如此，皇后娘娘就不必擔心，我也不大喜歡孩子，所以是不會有陛下的孩子的。”
姬善聞言一愣，看見她微微俯身行禮道：“娘娘要是沒有別的事情，臣妾就先回去了。”說完轉身要走。
“等等。”姬善連忙叫住了她，“你究竟想要什麼。”剛纔有一瞬間，她幾乎可以肯定上官愛說的是真的，可是……如此一來，她便完全看不透這個女人了。
上官愛離開的腳步微微一頓，聽見她淡淡道：“我想要的跟娘娘從來都不衝突，娘娘不必在我身上費心了。”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長廊下，妃衣女子手心一緊，深深蹙眉。
一旁的淺碧勸道：“她會不會是陽奉陰違，既然入宮裡怎麼會不想生個皇子。”
姬善看着上官愛離開的身影，不明的所以的搖了搖頭，驀然問道：“你這兩次去千塵殿果真都沒有瞧見朵蓉麼。”
“沒有。”淺碧搖搖頭，擔憂道，“會不會真如傳聞所言，貴妃在折磨那個朵蓉。”
姬善蹙眉看着那兩盆花，說道：“這個朵蓉也是蹊蹺，昨天大祭司居然特意過來詢問。”
“是啊，大祭司不是一直不喜歡她麼。”
姬善轉身進屋道：“本宮也不知道，大約是盼着素素能把她弄死吧，這樣麟安王不就沒有跟她搶了麼。”
淺碧聞言默了默，聽見姬善說道：“三月春獵好好的佈置佈置，這次本宮一定要跟去，我倒要看看這個素素是不是有三頭六臂，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是。”淺碧連忙的應了一聲。
冬日的陽光暖暖，上官愛一路走回來，倒是暖和了不少，索性把手裡的暖爐遞給了一旁的翡翠。聽見她輕聲問道：“主子，姬皇后說的會是真的麼。”
“你說孩子？”
“嗯。”翡翠想了想，“還有那個死了的酈貴妃。”
“大約是真的吧，不過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上官愛說着便踏進了千塵殿的院子，卻一眼看見了站在廊下的紫衣男子。
微微一愣，一瞬間，她以爲看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