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祥宮。
池雪兒因爲要喝安胎藥,便先回去了。燕貴妃坐在牀邊,叫人準備了一些米粥,正親手餵給上官惠妃喝。
“姐姐,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你自然不是小孩子了。”燕貴妃仔細的喂她,“只是這樣看着你吃東西,我會覺得安心一點。”
聞言,上官惠妃心中一動,不由得鼻子一酸,哽咽道:“真是叫姐姐擔心了。”
其實上官遠峰並不是個體貼的大哥,當年他們之間又因爲進宮的事情鬧了一些彆扭,所以一直也不算多親近,再加上之前的譚氏又是譚宸妃的孃家人,更加親厚不起來。所以這些年來,上官惠妃在宮中,一路由燕明珠相伴走來。
在這裡,她唯一可以信任和依賴的人,就是她了。唯一關心,體貼的她的也就只有燕明珠了。
“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燕貴妃見碗空了,便放在了一邊,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脣角,“剛纔你也瞧見了,池賢妃那個樣子,油鹽不進,我們都說請小愛進宮了,她也是淡淡的沒有反應。”
上官惠妃又復倚在了靠枕上,一臉的厭惡:“明明知道她不是好人,還拿她毫無辦法,真是憋屈。”
“誰叫她戲好,這些年來在宮中竟然是她的戲最好。”燕貴妃收了帕子不悅道,“如今命還好,她身懷龍種,我們也沒有什麼證據,竟然耐她不何,真是氣人。”
上官惠妃,蹙眉不語。
“那個池巍不是失蹤了麼,前些日子的秋宴你沒有參加不知道,我也是怕你生氣一直妹告訴你……”
“怎麼了?”
“又好端端的回來了。”燕貴妃手心一緊,“如今連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翩翩小愛又受傷沒有赴宴。”
上官惠妃聞言,懇切的看着她:“如今我是力不從心了,這件事只能拜託姐姐了。”
“你放心好了,我會處理好一切的。你安心養病,不要再胡思亂想了,知道麼。”燕貴妃輕輕的握着她的手,見她安心的點了點頭才起身道,“我宮中還有一點事情,那個宸妃做點事情畏首畏尾,拖拖拉拉的,我算是終於知道大皇子那溫潤性子像誰了。”
上官惠妃聞言,不由得輕輕一笑,打趣道:“如今姐姐是越來越有中宮的氣度了,哪裡是旁的人能比的。”
“中宮?”燕貴妃無奈一笑,“你沒有察覺麼,無論眼下宮外伏氏如何的雞飛狗跳,這鳳陽宮也未免太安靜了些麼。”
“……”
“要動這中宮,恐怕是沒那麼容易的。”燕明珠無奈一嘆,意有所指。
上官惠妃聽見她說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吧”,便見她轉身離開了。看着她離開的背影,惠妃不禁想,這些年來,其實燕貴妃都活在燕皇后的光芒之下。不管是在皇上那裡,還是在燕太后那裡,燕貴妃都只是燕皇后的替身而已,她活的憋屈。
所以燕明珠才一直想慕容玉能爭氣,當年她一心想撮合慕容玉和上官愛,也是想慕容玉在奪位的路上多一份助力。可是後來陰差陽錯,他們倆算是有緣無分,但是上官愛卻不知爲何如此支持慕容玉。
關於上官愛……上官惠妃無力的看着窗外秋意漸濃,她倒是一直覺得自己這個外甥女不僅厲害,而且充滿了秘密。
驀然,起了一陣秋風,吹得院中的樹葉沙沙作響,上官惠妃緩緩地閉上了眸子,這幾日她是越發的覺得自己容易累了。
御花園裡。
燕貴妃正往自己的寢宮去,卻遠遠的看見池賢妃一襲淺藍色的長裙獨自坐在涼亭裡,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對方似乎也察覺了什麼,微微擡眸便看見了燕明珠。
只見池雪兒緩緩站起身,含笑看着燕貴妃,微微一福。燕貴妃微微一怔:竟然是在等我麼?
“貴妃姐姐。”
燕明珠含笑走來,一行隨行的下人都留在了涼亭外:“賢妃妹妹不是回去喝藥了麼,怎麼會在這裡。”
池賢妃嘴角的笑意淺淺的,友善而恬靜的模樣:“妹妹喝完藥,想起一件事情要與姐姐說,所以才冒昧在這裡等姐姐。”
“哦?”燕貴妃已然坐下道,“妹妹是有身子的人,什麼要緊的事情也應該叫人來告訴我,我去妹妹的飛雪宮纔是。”
“事關皇后娘娘和貴妃姐姐的前程,妹妹覺得茲事體大,還是當面跟姐姐說清楚的好。”池賢妃淡淡的說道,彷彿也並不是什麼大事。
燕貴妃倒是微微一怔,嘴角的笑意倒是看不出破綻,聽見她說道:“妹妹說的這樣隱晦,我可不懂。”說着微微擡眸看她,“還請妹妹明白告訴。”
“姐姐聰慧,協理六宮這些日子恐怕也察覺了,即便是皇后娘娘被幽禁了,這後宮也不全在姐姐的掌控之下。”
燕貴妃但笑不語。
“皇上是不會廢了伏皇后的,至少眼下不會。”池雪兒篤定道,驚了燕明珠的心。聽見她冷聲道:“這和本宮有什麼關係。”
池雪兒輕輕一笑:“難道姐姐辛苦了這麼多年,只是想做一個協理六宮的貴妃麼。”
燕明珠聞言,一瞬不瞬的看着池雪兒,這個女人果真是平日裡小看了。聽見池雪兒輕聲說道:“只要伏皇后被廢了,貴妃姐姐母儀天下,那麼這燕氏一族就依舊是大楚王朝屹立不倒的第一家族,姐姐又有五殿下如此優秀,今生還愁什麼呢。”
字字誅心。
燕明珠擡手理了理廣袖,從容道:“妹妹僭越了。”
“姐姐不愧是燕氏子孫,這個時候了還能如此從容淡然。”
“妹妹過獎,妹妹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燕貴妃淺淺一笑,“妹妹說了這麼多究竟要做什麼,不如開門見山吧。”
“自然是除掉伏皇后,助姐姐一臂之力。”池賢妃說這話的時候,眉梢眼角溫柔的笑意,卻叫人忽然覺得這深秋裡,涼意襲人。
“妹妹與本宮還沒有要好到那種程度吧。”燕明珠的心思動了一瞬,卻依舊淡淡道:“何況妹妹自己也說了,如今伏氏一族包藏禍心,昭然若揭,皇上也沒有把她如何,你還能有什麼辦法麼。”
池賢妃微微垂眸,溫柔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卻是說道:“辦法自然是有的,貴妃姐姐最親愛的妹妹就能幫姐姐達成夙願。”
“惠妃?”燕貴妃終於一驚,上前一把抓住了池賢妃的手腕,“你胡說什麼呢,你要對惠妃做什麼!”
池雪兒卻面不改色的說道:“借刀殺人,一舉兩得。”
那一刻,燕明珠一雙美目深深的看着池雪兒,握着她的手也越發的緊了,對方卻毫無反應。
聽見燕貴妃咬牙切齒道:“妹妹真是……叫本宮刮目相看。”
秋日的午後,御花園裡的景色宜人,也就只有在這裡,一年四季皆是風景。
靈都城裡,華燈初上。
一頂不起眼的小轎穿過那些繁華,最終落在了繁華的背後。
阿璃一身男裝,擡手撩開了簾子,只見上官愛是玉冠束髮,一襲錦藍的長袍下了轎子,微微擡頭看着不遠處華燈星海的秦樓。
如今她已經能行走自如了,只是侯府裡莫名變得暗潮涌動,她才一直做戲到現在。
“舒玉傾也真是本事,算起來人也離開兩三個月了,這秦樓每日進賬的銀子還是隻增不減。”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看見後門被人從裡面打開,風音親自迎了出來,微微一福:“老闆。”
上官愛聞言,負手而來,玉樹臨風:“老闆娘呢。”
“老闆娘在樓上和舒公子說話呢。”風音說着,一雙溫柔的眸子忍不住仔細的打量着上官愛,柔聲道:“今日瞧見老闆如舊,奴家們便也安心了。”
上官愛一路隨着她往裡走,嘴角的笑意淺淺:“我沒事,倒是這秦樓辛苦你們了。”
“有老闆這句話,奴家們便不會覺得辛苦。”
上官愛含笑點頭,這風音和珊瑚,一內一外,相得益彰。舒玉傾倒是不止會繡花數銀子,這知人善用的本事也是可以的。
遠遠地,上官愛越過月光疏影,看見了一襲紅衣正緩緩地的穿過花園往前樓去了。
風音見上官愛的目光淡淡的落在那裡,擡眸看了一眼,回道:“是雲雀姑娘。”
她居然還在秦樓。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如今這後樓早就被舒公子重新安置過了,除了留了老闆和老闆娘的房間,便只有舒公子奴家和珊瑚了,餘下一位便是這位雲雀姑娘了。”
上官愛一路往舒玉傾的房間去,聽見風音說道:“雲雀姑娘現在是秦樓的花魁,千金一笑,一個月中也就只有初一和十五去前樓撫琴,平日裡甚少出門。”
“她是你們老闆娘的人,自然是不同凡響的。”上官愛提着長袍一路往樓上去,語氣裡聽不出什麼情緒,倒是讚歎風音蕙質蘭心。
只一眼,便知道她想要聽什麼,自己應該說什麼。
“到了。”風音停下腳步,退到了一旁。
上官愛剛要擡手推門,便聽見裡面似乎有打鬥的聲音,而且是越來越激烈了。不由得眉心一動,慢慢收回了手。
阿緋也聽不出了不對勁,連忙上前攔在了上官愛的跟前,低聲道:“主子小心。”
上官愛微微後退了一步,站在阿璃的身邊,一旁的風音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心說這好端端的又出什麼事了。
下一刻,便聽見裡面“哐啷”一聲,動靜很大,不知道是不是什麼桌案給掀翻了,阿緋不再猶豫,便一擡腳踹開了門。
屋裡,原本糾纏在一起的人,聽見動靜赫然回首,便看見上官愛負手而立,眉心深鎖。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分明的閃過一絲錯愕,接着就是淡淡的笑意。
衆人皆是一驚,只見慕容衝一襲絳紫色的長袍散亂着,正把一襲紅衣的舒玉傾壓在身下,兩人不知道做了什麼,舒玉傾的酥肩半露,長髮散亂,躺在地上很是……引人遐想。
果真,聽見上官愛清冷的聲音說道:“老闆娘還真是好興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