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緋是被馬踢中左肩,然後頭部觸地纔會昏迷的。慕容衝已經施針,沒有生命危險了。只是人還沒有醒,阿璃守了一夜,未能安心。
單嵐在營帳外守了一夜,也未能安心。
阿璃是因爲擔心阿緋,可是單嵐卻是因爲昨晚阿璃的反應。
“我就是喜歡她,不行啊!”
哎呀,怎麼一不小心就說出來了。少年一陣懊惱。
阿璃聞言之後卻瞪大了一雙氤氳的眸子看着他,一言不發,看得他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卻也只能站在那裡看着她,等着她開口。
月光真好,火把暖暖的火光映着阿璃平日裡冷硬的面容格外柔和。單嵐說出的話覆水難收,只能愣愣的等着她開口。好不容易看見她張了張嘴,卻聽聞裡面一聲“進來吧”,女子便頭也不回的跑進去了。
單嵐站在那裡久久不能回神,樊山見狀,大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真有你的,斷袖還那麼的理直氣壯。”
都是他!要不是他亂說話,自己又怎麼會跟着亂說話!單嵐現在想起來還很是鬱悶,不禁擡腳狠狠地踢飛了腳邊的石子。
可是,既然已經說了,以後要怎麼辦呢……少年又苦惱了起來。
東方的天際已經泛起了白光,天,終於亮了。
想了想,單嵐挑了簾子徑直的走了進去,昨晚上官愛被上官遠峰叫過去迎接池鎮,幾人又談了一會話。回來的時候阿緋還昏睡着,她便收拾了一下去了緋璃的帳中休息。
單嵐一進來,便看見阿璃趴在牀邊睡着了,手還緊緊地握着阿緋的手,眼角的是早已乾涸的淚漬。心,不由得一抽。
他忽然在想一個很無聊的問題,要是他很阿緋同時掉下山崖,她緊緊握着的也一定是阿緋的手。
自己這是怎麼了,如此患得患失,還是自己是在跟她的兄長較勁麼,真是……瘋了。
少年無奈的搖了搖頭,輕輕地走過去,伸手拿了一件披風給阿璃披上。可是女子睡的淺,一下子就驚醒了。
“哥哥!”
“還沒有醒。”單嵐覺得自己一定是得了什麼病了,怎麼這心臟總是一抽一抽的疼。
阿璃聞言,有些茫然的看着牀上的人,握着他的手微微一動了,然後便是一臉的失望:果真還沒醒。
“你守了一夜,眼睛都還是紅腫的,去休息一會兒吧。”單嵐柔聲道,“我替你守着,他一醒我就去叫你。”
那聲音柔和的自己都不認識了。
阿璃卻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守着。”說着擡眸看着單嵐,“你怎麼也一臉的疲倦。”
因爲你傷心,所以我疲憊。
單嵐抿了抿脣,扯出一絲難看的笑容:“既然你要守着,我去叫食堂給你……你們準備一點吃的吧。”
阿璃卻又看着阿緋,點了點頭:“好。”
單嵐見狀,只能無聲一嘆,轉身出去了。卻在門口看見了含着淺笑的上官愛,不知站在那裡有多久了。
“公主。”
上官愛一雙清澈的眸子看了一眼裡面的兩人,然後轉身跟着單嵐走了出來,柔聲道:“他們兄妹兩人從小受盡苦楚,相依爲命,彼此就是彼此的一切。阿璃現在擔心阿緋,並不是有意跟你生氣的。”
“我知道。”單嵐微微垂着腦袋,有氣無力道。
上官愛見他這個樣子,只能說道:“你不是要去食堂的麼,去吧,萬一人一會兒醒了呢。”
“是。”單嵐應了一聲,轉身小跑着離開了。
上官愛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聽見身後陌生的聲音響起:“他喜歡阿璃。”
“嗯,應該是吧。”
慕容衝面具後面一雙星眸沉了沉,低聲道:“我總覺得阿緋這傷的蹊蹺。”
“你不是親自驗過傷了麼。”女子回眸看他,“哪裡蹊蹺。”
“受傷的原因就不說了,且說是誰告訴他那裡有馬羣出沒的。”男子微微一頓,意味深長道,“這樣大的山林,野馬又一向神出鬼沒的,蹲上幾日能看見就不錯了。怎麼他一去就找到了。”
聞言,上官愛漸漸蹙眉,手心裡的佛珠輕輕的轉動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營帳裡,若有所思。
淺金色的晨光漸漸的鋪滿了山林大地,校場上也漸漸的熱鬧了起來。
素安公主的親隨在山裡尋馬昏迷的事情雖然在一時間引起了一陣波動,但是隨後池鎮帶着五千禁衛軍抵達了西郊軍營,大家的視線便都轉移了。
可是外面再如何,阿璃的世界裡,也只有一個阿緋。
不,應該是墨緋。而她,並不是真的墨璃。
阿璃依舊坐在牀邊,緊緊地握着阿緋的手,少年就那樣靜靜的躺在牀上。要不是他的臉色已經不像昨晚那樣蒼白了,她一定會忍不住再落淚的。
這個樣子的他,讓她不禁想起了從前,那些漆黑如墨的從前。
那一年,阿緋大約才十歲,或許還大一點點,她不太記得了,只記得那一年他們逃出了那個人間地獄。
阿緋那個時候是他們組織那一代人裡最優秀的,而她雖然不是最優秀的,但是因爲製毒,用毒厲害也省去了不少苦頭。
至少因爲比較獨特,避免了跟同齡人之間殘忍的廝殺。但是並不是所有的都避免了……
那是她第一看見阿緋,其實不是第一次,她之前見過他好多次,每一次都是他從勝利者的那一扇門裡出來的,所以她記得他,所有人幾乎都記得他。
墨緋,地獄裡走出的小惡魔。
可是那一次,她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看着他,面對面的。
那天,那個魔鬼輕輕的拍着她瘦弱的肩膀說:“讓他倒下。”
阿璃甚至不記得在這之間自己是叫什麼,只記得阿緋看見她的第一眼喊他——阿璃。
之後,她便是阿璃。
現在想想,自己的生命彷彿在遇見他之前都是虛無的,只有他的那一聲“阿璃”,才讓她有了生命。
從那之後,她便成了他的妹妹,墨璃。
那一天,她沒有讓阿緋倒下,所以自己被關在漆黑的牢籠裡面受了三天三夜的噬心之痛。可是那再怎麼痛也沒有後來他們逃跑之後,她以爲她會永遠失去阿緋的痛。
他們那時好不容易逃出了夜先的境內,想要一路往北來大楚的,可是卻誤入了沙鷹國邊境,在那裡遇上了追來的殺手。
阿璃在逃跑的途中傷了腿,阿緋回頭救她的時候中了敵人的毒鏢。兩人一起掉入了河裡,河水湍急。
阿緋拼了隨後一絲力氣把她拉上岸,然後便暈過去了。
之後,她用盡了所有辦法,纔將他救醒。
那一次,他昏迷了四日。她的心也跟着死了四日。
阿璃握着上官緋的手心微微一緊,然後便看見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正看着她。
“哥哥……哥哥!”阿璃終於反應過來這不是記憶,一下就撲了上去,泣不成聲,“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哭什麼……”阿緋溫柔的看着她,聲音有些乾澀,無奈一笑,“我不是好好的麼。”
“我知道……我都知道……”阿璃埋首在他的胸前,“可是我還是害怕,害怕你會離開我,再也醒不過來了……”
“傻丫頭。”阿緋寵溺的看她,緩緩的擡手拭去她的眼淚,看見她紅腫的雙眼,心中微微一動,柔聲道:“不過是一點兒小傷,我沒事了,真的。”
“嗯。”阿璃用力的點頭
“主子呢。”阿飛乾澀的聲音驀然問道,“我怎麼……會睡在主子的營帳中。”
女子落下的眼淚都是微微一滯,擡眸卻一如既往的說道:“主子去侯爺那裡了。”
“那你怎麼還在這裡。”眉心微微一蹙。
阿璃的手心一緊,張了張嘴:因爲你還昏迷着,我自然是要守着你的。可是開口之後卻還是說道:“我這就去,哥哥放心。”
“嗯。”阿緋似乎想到了什麼,清冷的眸子沉了沉,陷入了沉思。
阿璃扶着牀沿站起身,因爲跪坐了一夜,此刻雙腿一動,麻的幾乎沒有任何知覺了,一個踉蹌便倒在了牀上。
那一刻,女子迎面撲了下去,眼中滿是驚愕。而牀上躺着的人,平靜的眼波只是微微一動,然後便毫無意外的被撞了個滿懷,胸口微微一沉。
阿璃撲在阿緋的懷中,心中滿是懊惱,可是下一刻卻驀然的聽見碗盞破碎的聲音,心裡一驚,微微側目便看見了不知何時進來的單嵐。
對方正一臉驚恐的看着他們兩人:“你……你們……你們竟然……”一句話都沒說完便奪門而去,留下了腳下的一片狼藉。
阿璃的心中閃過一絲疑惑,下一刻才發現哪裡不對勁。
回眸,一臉的吃驚。感覺到自己的脣似乎是貼在了阿緋的脣角,雖然沒有吻到,但是從側面看去……就是吻到了好不好!
阿璃一下子彈了起來,聽見阿緋淡淡道:“他似乎誤會了什麼。”
“天吶!”阿璃驚呼一聲,看着阿緋依舊清冷的眸子,臉頰緋紅,“我……我我我去解釋一下!”說完便轉身踉蹌的跑了,可是腿還麻着,毫無意外的就摔了一跤,立馬又灰撲撲的爬起來。
“阿璃。”無奈一喚。
“我沒事……沒事,我正好去叫半先生來看你。”說完頭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阿緋微微側眸看着妹妹如此狼狽的跑出去,似乎很緊張單嵐那小子,心中不禁一動:難道你也是喜歡他的……
營帳外,阿璃好不容易追出來,摔了一跤灰頭土臉的。遠遠地看見單嵐往校場上去的背影,連忙追了過去,一把拉住了他:“你等一下。”
“別來煩我!”心煩氣躁。
阿璃微微一怔,隨即也是吼道:“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的!”
那一聲,氣沉丹田,震耳發聾,清晨原本就不喧鬧的校場上,幾百號人都一臉探究的看着他們,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