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寧靜，屋內炭火靜靜地燒着，聽見上官愛說道：“池鎮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池雨兒微微一怔，疑惑的看她：“你之前不問我，爲什麼現在纔來問我。”
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當初她用池巍跟長公主做了交換，要是在那個時候深究池氏一族的目的，搞不好就跟慕容珝一拍兩散了，哪裡能這樣順利的拉下伏曦。
“之前不問自然是還不到問的時候，眼下算是塵埃落定，我自然要問個明白。”
“我不知道。”池氏微微垂眸說道。
上官愛擱下杯子輕輕一笑：“母親，我也不是白問的。母親既然知道我不會將曉兒還給你了，是否又知道我此生會不會再讓你見曉兒了。”
池雨兒一驚，驀然起身：“你肯讓我見曉兒！”
“每月十五吧。”上官愛擡眸看着窗外的月色，轉眼已經是冬月底了，月亮未圓掛在夜空中，冷冷清清，“月圓之日，很適合母子團聚呢。”
“真的？”池雨兒忍不住落淚，驚喜的看着她。
上官愛微微擡眸，指尖輕輕的攆着佛珠，點了點頭：“只要母親回答我方纔的問題。”
池雨兒心中一沉，左右爲難起來：“可是……”
“母親在猶豫什麼？”上官愛目光流轉，“母親只要想一想當初你被譚氏送去二叔府中的時候，池鎮有沒有幫過母親，答案不就有了麼。”
池氏的心驟然一顫，終於下了決心，說道：“雪兒肚子裡的是個男胎。”
上官愛的指尖微微一頓，半晌輕蔑一笑：“池氏的忠心，也不過如是。”皇帝寵信，夙夜宮防，因爲一個未出世的孩子竟然就生了異心，想要先拉下武平侯府。
“如今這孩子沒了，真不知道是不是報應。”池氏一嘆，不知所想。
上官愛思忖了片刻，起身道：“不早了，我也不打擾母親了，就此告辭了。”
辛姑姑聞言，便放下了酒壺，跟着上官愛就要離開。
池氏一愣，連忙說道：“你的大氅。”
“不用了，那本就是母親的東西，如今便還給你了。”上官愛站在門前，微微仰頭看着月色，“我答應過琳兒，不會傷你性命，不過從此以後，你我恩怨兩清。”
“小……小愛……”池雨兒哽咽一聲，又落了淚下來，懺悔道：“我……你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是麼？”
上官愛背對着她，擡眸看着月色，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了片刻便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夜色中。
夜風習習，吹亂了她耳畔的碎髮。
辛姑姑見狀，垂首匆匆跟了過去。
上官愛心中有情緒翻涌，被她硬生生的壓了下去。身後的辛姑姑柔聲道：“公主，夜風涼，你這樣會着了風寒的。”
女子卻緩緩地停下了腳步，站在花園小徑上，微微側眸便看見了那兩隻已經入睡的孔雀。寒意襲人，她卻不爲所動。
辛姑姑還要勸，卻見一襲玄衣暮然出現，將身上的墨狐披風輕輕的裹在了上官愛的身上。
一陣暖意襲來，帶着上官愛熟悉的香味。女子一愣，暮然回首看他，嘴角的笑意淺淺：“你來了。”
慕容衝輕輕的護着她在懷中：“你不開心。”
上官愛依偎着他，汲取着他身上的溫暖，輕輕搖頭：“你來了，便什麼事也沒有了。”
“看來是因爲我來晚了。”慕容衝含笑擁着她，柔聲道：“外面涼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嗯。”上官愛輕輕點頭，卻不想下一刻慕容衝就一把將她橫抱了起來，女子輕忽一聲，擡眸驚訝的看着他。
男子嘴角的笑意依舊慵懶卻那樣叫她安心，聽見他說：“你身上的傷還沒好，怎麼能再勞動你自己走路。”
上官愛聞言，輕輕一笑，倚在他懷中道：“衝兒說的都對。”
只此一句，慕容衝嘴角的笑意飛揚，抱着她大步離開。
夜色中，有人遠遠地站着，看着這一幕，手心不由得一緊。
“我就知道，三姐姐喜歡的還是雁王，他是傻子，竟然爲了這樣一個女子……”上官琪的手心一緊，聽見身後有個輕柔的聲音說道：“五小姐慎言，公主喜歡誰，要和誰在一起，這天下如今只有皇上能置喙。”
上官琪一雙水靈靈的眸子在月色下波光粼粼，回眸看着喜兒淺淺一笑，一對兒小酒窩襯得她越發妍姿俏麗，芳菲嫵媚了。
“琪兒知道，不過說一句罷了，姐姐可不要生氣。”
喜兒微微一福，低聲道：“時候不早了，五小姐還是早點回去吧。”
上官琪微微挑眉，乖順道：“知道了。”
夜色沉沉，兩人離去的腳步淺淺，喜兒回頭看了一眼慕容沖和上官愛離開的方向，不知所想。
梅園。
上官愛退了外衣坐在牀上，黃仁傑從蓮心那裡出來，便被找來給上官愛把脈了。
“公主無礙，喝點驅寒的薑湯就好了。”黃仁傑收了診脈的手，起身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正清閒喝茶的慕容衝，不由得說道：“其實雁王殿下醫術高超，這點兒小事完全可以處理的。”
慕容衝擱下手中的杯子，嘴角的笑意慵懶：“黃大人這話說的，什麼都讓本王做了，還要你這御醫做什麼。”
黃仁傑聞言默了默，垂首道：“下官不過一說。”
“既然沒事了，你就退下吧，本王還有話要跟愛兒說。”慕容衝微微挑眉，用完人便嫌人礙事。
上官愛無奈一笑，垂眸理了理袖子，聽見黃仁傑恭恭敬敬的告退了。
“哪裡有你這樣過河拆橋的人。”
“有啊，不就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麼。”
上官愛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聽見辛姑姑說道：“奴婢去給公主熬點薑湯來，就不打擾了。”說着微微一幅，便轉身出去了。
慕容衝見狀，起身走來坐在了上官愛的牀邊：“我看你這裡收拾的，是要去哪裡。”
“明日入宮去看望蕙妃娘娘，約莫會住上兩三日。”上官愛說道。
聞言，慕容衝有些擔憂道：“可是你傷還沒好，這樣進宮會不會不妥。”
“無礙的，黃大人做了點丹藥，我隨身帶着就好。”女子擡眸看他，“怎麼今日有空來了，事情有眉目了？”
慕容衝搖搖頭，一想到此事便蹙了眉頭：“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他從前那麼愛我阿姐，如今伏曦也認罪了，爲什麼還要留着她一條命。”說着手心一緊。
“或許他心裡也是真的愛伏曦的。”上官愛喃喃道，“又或許伏氏一族還不到氣數已盡的時候，留着她有用。”
“那又如何！”男子怒道，“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怎配活着。”
“衝兒。”上官愛看着他，勸道，“稍安勿躁，如今你在朝堂上已經逼得太緊，即便皇上不好明面上跟你翻臉，但是你要是把他逼急了……”
“逼急了又如何，我還怕他再殺我一回麼。”
上官愛心中一突，驀然抓住了他的手，輕聲道：“我怕。”不知爲何，這兩日有些心神不寧。
聞言，慕容衝終於收斂了怒火，垂眸看她，柔聲道：“是我不好，嚇着你了。”
女子搖搖頭：“你可知道我已經查實，這次用來發難的賢妃小產一事不是伏曦做的。”
慕容衝一愣：“那又如何。”
“不是她做的，現在細想，當時她也並沒有承認。”上官愛微微垂眸，憂心道，“但是她卻承認當初對燕皇后做的事情，就像……就像她早就等着認罪一樣。”
“你總不會說她是自己找死吧。”
女子輕輕一笑：“我當真是有這種感覺，她是自己找死。”
慕容衝一雙星眸微微一斂，垂眸看她：“你覺得事有蹊蹺？”
“卻說不上哪裡蹊蹺。”上官愛暫且不想告訴他自己的疑惑，只能勸慰，“你且等一等，讓我去宮裡探一探。無論如何，當初下毒這件事她逃不了，等我找出皇上不願殺她的緣由，說不定能對症下藥，完成你的心願。實在不行……”說着輕輕的握着他的手背，微微一緊，低聲道，“要一個人死，還不簡單麼。”
慕容衝看她，女子一雙清澈的眸子深不見底，那惑人心魄的黑瞳裡，有着一股森寒的冷意，叫人不寒而慄，也叫他如此欣喜。
“好，我答應你，等你一個答案。”慕容衝說着俯身輕啄她的脣角，妖媚一笑，“不過伏曦必須死，不管是被慕容淵處死，還是……”
上官愛驀然仰頭吻住了他的脣，沒有再讓他說下去。男子一愣，隨即俯身，深深的回吻。
她在心慌，莫名的心慌，或許只有這樣她才能安心一點。
次日，陽光明媚，一早上官愛就進了祈祥宮。
剛踏進寢殿就聽見燕貴妃的笑聲，似乎在跟上官蕙妃說着什麼有趣的事情。
“看來臣女是打擾兩位娘娘了。”上官愛穿着公主服侍，月白金繡，披着白狐的披風緩緩而來，映着陽光宛若仙姿。
慕容玉一擡眸便看見了她盈盈的笑顏，不禁深深一怔。
“愛兒終於是來了。”上官蕙妃坐在牀上，含笑看來，氣色看上去好太多了，“方纔貴妃姐姐正在說小皇孫如今如何的可愛，正有趣呢。”
“是麼。”上官愛微微俯身，“素安給貴妃娘娘請安，給蕙妃娘娘請安。”說着目光落在慕容玉身上，淺淺一笑：“見過五哥。”
慕容玉含笑點頭，心頭一鬆：無論如何，你還願意這樣對我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