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就連上官愛也不得不感嘆,情之一字還真是瞬息萬變。
上官愛一行人啓程的那一日,她暮然看見夏侯櫻看向上官巖的眼神,不由得一愣。下一刻,她也忍不住好奇心,真的很想知道,那天上官巖奉父命去探望夏侯櫻,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她露出那樣嬌羞又不捨的表情。
上官巖和夏侯櫻……上官愛騎在馬背上,認真的想了想。雖然也無不可,但最好還是不要了。
夏侯家跟伏氏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只能一鍋端了。夏侯櫻那樣的性格到時候會不會坐視不理呢……誰也不知道。免得她上官愛翻臉無情的時候,還要顧及這位堂嫂嫂了。
上官愛他們一路往北去,要繞過南山。沿途都是廣闊行軍的大道,但是卻鮮少有落腳的山莊,多是茂密的樹林以及河道。
“你那個未來堂嫂倒是會獻殷勤,還送了一百騎護送。”慕容衝帶着面具,輕輕策馬走到上官愛的身側。
女子一襲軟甲,騎在馬背上,迎着夕陽的面龐也顯得暖暖的,聞言淺淺一笑:“我本就有五百騎兵相隨,她又生生的給我送來一百,司馬昭之心。”
“可是那一百人你家阿緋已經一一排查過了,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可不可疑也要看在什麼時候了。”上官愛說着便見郭介輕輕策馬而來。
“公主,天就快黑了,前面樹林裡有一處山洞,前年屬下隨侯爺經過此地的時候發現的,不如今晚就在那裡停歇吧。公主也可以有個遮頂的地方。”
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好,傳令下去,前方樹林紮營。”
“是。”郭介領命,轉身策馬而去。
慕容衝輕輕一笑,一雙星眸,依舊是以往的樣子:“這個郭介倒是比單嵐要穩重可靠一些。”
“今後的騎兵營,我可是打算重用他的。”上官愛回眸看他,“既然你都說好,那便是真的好了。”
“昨天晚上,我看見有信鴿飛入你的帳前。”
上官愛點了點頭:“是二哥來的消息,他們就快要抵達大都了。”
“你說,赫連巍是要生擒慕容玉,還是要殺了他。”慕容衝的聲音很低,就在上官愛的耳邊。他們身旁緋璃已經守住了周遭,旁人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夕陽的餘暉在地平線上緩緩落下,晚風清涼,拂過廣袤的草地,穿過茂密的樹林,全軍都已經放慢了速度,馬蹄聲在天地之間輕踏,倒是別有一番韻味。
“那就要看他聽誰的了,皇上只會叫他限制了涼王,安上一個辦事不利的罪名。而慕容霄,恐怕就會要了他的命了。”上官愛清冷的聲音在晚風中有些飄渺,聽得慕容衝有一絲出神。
男子深深的看她:“慕容淵如今忌憚我,其實也忌憚你,只是你僞裝很好,他還未察覺。”微微一頓,握着繮繩的手心一緊,“愛兒,能不能答應我,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不要去大都。”
上官愛擡眸看他,嘴角的笑意淺淺:“我能答應你的只有,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留着這條命見你。”
慕容衝心頭驟然一緊。
“你怕我萬一對上慕容霄和慕容玉,就會在抉擇間露出馬腳,讓皇上疑心。”上官愛看着夕陽西下,“但是,我若是不搏一搏,逆了皇上這儲君之心,慕容玉便沒有出路,我們的路也會一直看不見。”
慕容衝深深的看她,陽光終於在他們進入樹林之後消失在了天際,夜幕降臨,一瞬間遮蔽了一切。
聽見他說:“長路漫漫,我會一直陪你。”
女子淺淺一笑,暮色下帶着一絲不可察覺的甜蜜。
荒郊密林,前不着村,後不着店。
上官愛站在山洞前,看着樹林裡漸漸熄滅的篝火,天色已晚,幾百號人零零散散的在樹林裡紮營,眼下都要休息了。
噼噼啪啪……
上官愛聽見身後篝火燃燒的聲音,今晚阿璃跟她睡在山洞裡,阿緋和郭介就在守在山洞外。上官巖陪着上官遠嵩在林中的馬車上。
“大家都休息了,你還不休息麼。”慕容衝將披風披在她身上,女子一襲青衣,長髮垂在腰間,夜風拂過,有一絲暗香。
上官愛擡手攏了攏披風,淺淺一笑:“今晚夜色很好。”
“所以是要看到天亮?”男子輕笑,卻不能擁她在懷。
“不用天亮,子夜之後即可。”上官愛回眸淺淺一笑,“這幾夜是他們最好的機會,相信我,他們一定會全力以赴,竭盡全力的。”
“既然知道,你還站在這裡,目標如此明顯。”慕容衝眸子微微一沉。
“朗朗星空,月色皎潔,站在這裡我才能看得清楚,哪些是人,哪些是鬼。”
夜風浮動,身後燃火的阿璃,手中的樹枝輕輕的挑動着篝火,阿緋抱着才撿來的樹枝回來,輕聲道:“你先休息一會兒吧,萬一後半夜真的有人來襲。”
“主子都不睡,我沒關係的。”阿璃一雙眸子靜靜的看着篝火,若有所思。
阿緋一雙清冷的眸子看了她一眼,驀然問道:“你在想單嵐那小子。”
阿璃一驚,篝火差點兒燙了她的指尖,擡眸一臉吃驚的看着他,又礙着上官愛和慕容衝還在,只能壓低了聲音說道:“哥哥胡說什麼呢,我沒事兒想他做什麼。”
“沒有最好。”
阿璃聞言怔怔的看着他,心中劃過一絲欣喜。
可是下一刻卻聽見阿緋淡淡道:“我們兄妹此生都是跟着主子的,沒有權利愛誰或是跟誰在一起。”
阿璃看着他的側臉,握着樹枝的手微微一緊,回眸看着跳動的火光,眼中有難掩的失落:“我還以爲……”
“什麼?”
“沒什麼。”阿璃搖搖頭,看着上官愛和慕容衝並肩站在一起的樣子。不禁想,主子有慕容衝如影隨形,是否真的需要我們終身相伴呢。
爲什麼,無論你想什麼都是隻爲了她呢。你又知不知道,無論我想什麼,都是隻爲了你呢。
阿璃無聲一嘆:“哥哥放心,阿璃知道,這輩子都只守着主子,也守着哥哥。”
少年淺淺一笑,擡手揉了揉她頭頂的發:“好。”
一絲絲甜在心中蔓延,阿璃知道,這輩子只是這樣她就滿足了。
“哥哥,你說會不會是池鎮的人。”
“不知道。”阿緋並沒有告訴她自己被野馬襲擊的真正原因。
那天,引他去後山樹林的先鋒營的人。他們時常在那裡操練,所以阿緋並沒有覺得哪裡奇怪,直到慕容衝說了那些……再加上,原來樊山是慕容霄的內線。
他,也是先鋒營的主帥。
夜色漸沉,上官愛裹着寬大的披風靠在山洞裡看着寂靜的樹林,夜風浮動,一片寂靜。
“來了。”阿緋慢慢站起身,雙手按在腰間的短劍上,一雙清冷的眸子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山洞裡的阿璃聞言,連忙起身,擋在了上官愛的身前。山洞外的那堆篝火,已經只剩下微弱的火光,在子夜後的深沉夜色中無力的掙扎着。
上官愛靠在巖壁上,自淺睡中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幽幽的看着沉沉夜色,深不見底。
下一刻,數十名黑衣人忽然落在了上官愛的山洞前,手中的刀在月色下閃着森森寒光。
“是她,上!”
阿緋手中的雙劍,阿璃手中的長鞭,瞬間便跟敵人糾纏在一起。郭介自睡夢中驚醒,看見眼前的景象不由得一愣,連忙起身去拿自己的佩劍,大喝一聲:“何人行刺!”驚了最近處守衛的人。
上官愛微微坐起身,攏了攏披風,看着那些黑衣人,嘴角的笑意淺淺:我也想知道,何人行刺。
“殺!”
黑衣人全力以赴,想要速戰速決。他們一個個都是高手,倒是和之前那些刺殺過上官愛的人,有很大的差距。
“看來幕後主使是個有來頭的。”慕容衝尋了空擋,輕易的躲開了兩名黑衣人鑽到了上官愛的身邊。
女子扶着巖壁起身,卻是靜靜的看着那激烈的打鬥之外寂靜的樹林,若有所思。
“主子,先走。”阿璃漸漸不支,左臂被劃了一刀,回首喊道。
上官愛這才收回思緒,說道:“要不要隨我去看看,哪些是人,哪些是鬼。”說着便上前兩步,那些危險的刀鋒她都不放在眼中,俯身拿起了一支火把。提着裙裾便往樹林走去,披風自肩上滑落,青絲在夜風中飛揚。
慕容衝含笑跟上。
郭介見狀,立馬帶着人護在了上官愛他們的身後:“公主,小心。”有黑衣人緊隨而來,殺氣沖沖。
“你們都死了啦!快起來,有人行刺。”聽見郭介的聲音氣急敗壞。
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一手舉着火把,一路往林子裡走,驚了夜裡的露水。可是越往後走,那些士兵便睡的越沉。
身後是刀劍相交的猙獰聲,身前是人馬安寧的酣睡聲。
“有人下了蒙汗藥,看來今晚他們勢在必行。”慕容衝說道。
“緋璃他們應付這些人還是可以的。”上官愛並不擔心,高高的舉起了手中的火把,看見不遠處的馬車上終於點起了燈火。
上官巖匆匆出來,看見此狀一愣:“出什麼事了!”
上官愛細細的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淺淺: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下一刻,忽然有飛刀襲來,重重的打掉了上官愛手中的火把。
聽見阿緋在遠處喊道:“主子小心,還有另一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