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愛在西郊小院裡看書作畫,閒暇了大約有十幾日了,終於迎來了一場雨。
緋衣女子站在窗前,看着這農家小院裡種着的蔬菜都彷彿得救了一般,不由得抿脣笑了:“翡翠,收拾一下,隨我進城走走,也好領略一下這瓊都的風土人情。”
翡翠聞言,連忙應了一聲去拿傘了。
瓊都城裡細雨霏霏,襯得城外的樹林愈發的青翠欲滴了。
東明大街的迎客來茶樓,男子一襲白衣坐在三樓,看着窗外的雨景,覺得今日的茶也跟着不一樣起來。
“穀雨,今日的茶不錯,不似從前的了。”男子擱下杯子,遠目看着雨景問道。
一旁侍從聞言愣了一下,搖頭道:“是麼?可是奴才跟掌櫃的說照常的呀。不然奴才去問問吧。”
“嗯。”男子點了點頭,收回目光的時候,正巧看見一緋衣女子撐着傘走進了雨中,身後跟着一男一女。
穀雨轉身喚了小二過來,問了兩句纔回道:“大人,不是從前的茶,是老闆託人才從大楚帶回來的新茶。約莫覺得大人會喜歡,纔給大人試一試的。”
“哦?”酈沐君聞言微微一愣,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杯,“知道叫什麼嗎。”
“好像說是叫……高峰。”穀雨回道,“大人若是在意,奴才這就喚掌櫃的來。”
酈沐君搖了搖頭:“不用了。”說着擡手倒了一杯,驀然問道:“這些日子長公主和大祭司一次都沒有來過麼。”
“是,長公主本來就不喜歡飲茶,想來是來膩了。”
“那麟安王呢。”
穀雨聞言一愣,搖頭道:“似乎也沒有。”
“似乎?”
“沒有。”穀雨連忙肯定道,“沒有來過。”
白衣公子聞言,垂眸想了想:“會不會是因爲麟安王沒有來,所以我們的大祭司也就沒有來。”
“有可能。”穀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輕聲道:“現在都說大祭司喜歡麟安王,但是麟安王不待見她。”說着略顯惋惜了起來,“要我說大祭司是何等身份,又跟王爺從小又婚約的,這麟安王初來乍到的,還不知好歹的。”
“所以啊,我爹又起了從前的心思了。”酈沐君想起酈江,無奈一笑,垂眸喝了一口茶,心說這茶可真是好。
穀雨見他但笑不語,不禁好奇道:“其實大祭司身份尊貴,人也漂亮,平日裡雖然不太說話,也是個頂尖兒的美人了。大人爲何就是不動心呢。”
“你小子知道什麼,感情這種事情哪裡是爲了權利利益就能輕易妥協的。”酈沐君話音剛落,便有一陣清風吹過窗櫺,帶進了些許雨水,沾溼了他的手背。聽見他喃喃道:“我若遇見心中所愛必定一心一意,不畏權貴。”
“能配得上我們吏部尚書的,一定是絕世美人兒。”穀雨說着,驀然道,“對了,咱們長公主不就是夜先第一美人兒麼……”
聞言,男子無奈一笑:“你啊,叫我說什麼好,墨畫那脾氣……”想了想,還是不說的好。
窗外細雨霏霏,一時間襯得這夏日也顯得纏綿悱惻起來。
緋衣女子自迎客來出來之後便一直沿着東明大街走,外面下着細雨,路上沒有什麼行人,這街道的景色倒是一覽無遺了。
不知走了多久,雨水沾溼了女子緋色的裙襬,才終於見她停了下來。
此時,上官愛輕紗蒙面,站在巷子的一處拐角,遠遠地看着麟安王府那塊金色的牌匾,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隔着雨幕,斂了斂。
“主子,咱們回去吧,這裡太危險了。”翡翠在一旁撐着傘,勸道。
“我明明知道他就在那裡。”
“主子,你跟王爺一定會破鏡重圓的。”翡翠安慰道。
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轉身道:“回頭讓單嵐查一查,那個朵蓉如今是否還在他身邊。”
翡翠聞言點了點頭:“是。”
緋衣女子轉身離開,身後那塊牌匾隔着雨幕看着她越走越遠。
雨,似乎下大了一些。上官愛一路往回走,翡翠一路上倒是走走停停,感覺什麼新奇的有用的,便都買了下來。惹得一旁的單嵐頻頻側目。
在翡翠撐着傘要買幾隻奇怪的水果的時候,單嵐終究忍不住了,蹙眉道:“翡翠姑娘,你是不是從前跟着舊主大手大腳慣了,這一路上整條街都快被你買過了。”
聞言,翡翠回眸看了他一眼,不滿道:“你瞧瞧這下雨天的街上有幾個攤販,我纔買了這麼一點兒,主子都沒有說什麼,你着急什麼呀。”說着還不忘白了他一眼,“小氣。”
“你……”單嵐也有些急了,晃了晃自己滿手的東西,“你看看我都已經拿不下了,還不多麼。”
“哪裡多了,這些都是買給主子的,你不該出力麼。”
上官愛站在單嵐的傘下,擡眸看着街對面的迎客來,心想這兩人還是從前的模樣,一個跟着慕容瑤久了,終究沾染了一些驕縱的脾性。一個從小長在軍營,還是一點就着的急躁脾氣。
所以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一陣清風拂過女子臉上的面紗,不禁擡手理了理,卻在下一刻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白衣公子。隔着雨幕,對方似乎也看見了她。
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那清幽的目光似乎是落在男子的身上,又似乎只是落在雨幕上。
一旁的爭執的兩人終於也有了一個結果,自然是翡翠勝了。聽見上官愛轉身淡淡道:“單嵐還是和從前一樣,爭不過女子。”
單嵐聞言,愣了一下,隨即不好意思道:“主子就站在一旁看熱鬧,也不管管她,出來有月餘了,銀子還要養家呢。”
“就你節約好了吧……”翡翠得意的笑笑,看見上官愛要走,趕緊撇開了一旁的單嵐,撐着傘湊了過去。卻在下一刻聽見有馬蹄聲自遠處急急地傳來,踏着雨水很是匆忙的樣子。
上官愛似乎也聽見了,卻不想那馬兒在擡眸間已經向着她這邊衝了過來。
“小心!”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上官愛愣了一下,根本來不及躲開,翡翠和單嵐幾乎同時出手,可是兩人手裡都有東西,一下子撞在了一起,翡翠一路上買來的寶貝便這樣散落了一地,驚了雨水,狼狽至極。
上官愛心說不妙,眼看着自己就要被這馬給滅了,卻忽然感覺到腰身一緊,下一刻便猝不及防的撞上了一雙溫潤的眸子。
是他?剛纔站在茶樓門口的男子。
酈沐君猝不及防的對上了女子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心中微微一動,一瞬間他覺得很是好奇,爲什麼這雙眼睛看着清澈見底,卻又那麼的深不見底呢。
“找死啊!”騎馬的人終於勒住了繮繩,坐在馬背上,回首怒道。
上官愛扶着酈沐君,緩緩地垂下了眸子,聽見對方說道:“這不是姬將軍麼,這樣在官道上策馬狂奔也是你們將軍府的體統麼。”
“酈沐君?”姬子懷一身軟甲,垂眸看着白衣公子,蹙眉道,“好狗還不當到呢,這女人是你什麼人,走路都不長眼麼。”
“明明是你的馬橫衝過來的,還要強詞奪理麼。”白衣公子微微不悅。
姬子懷向來看不起酈家這些酸腐書生,聞言不禁輕蔑一笑:“尚書大人要是有什麼不滿大可以去御前告我一狀,本將軍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說着似乎想起了什麼,垂眸看了一眼上官愛,卻只看見她垂着頭,輕紗遮面,不由得挑釁道,“能勞動尚書大人英雄救美,看來你是個少有的美人兒,有空陪本將軍喝一杯,讓我瞧瞧你究竟是何等絕色。”
翡翠聞言,也顧不得地上的東西了,正要說話,便聽見上官愛終於開口道:“將軍過譽了,小女子並不識得尚書大人,是大人慈心願意出手相救。”說着離開了酈沐君的懷抱,微微一福,“多謝大人出手相救。”
聞言,酈子懷輕輕一笑,揶揄道:“看來人家不領情呢。”說完便調轉馬頭,揚長而去了。
酈沐君站在雨中,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蹙了蹙眉。
上官愛長長的睫毛微微的垂着,吩咐道:“翡翠,給大人撐傘。”
翡翠聞言,這纔回過神來,正要走過去。便聽見酈沐君說道:“不必了,我的侍從也該過來了。”
上官愛垂首頭,嘴角的笑意淺淺。
“小姐有傷到麼。”
“沒有。”上官愛清淺的聲音和着雨水,似近還遠,又清冷的彷彿深山的清泉,“小女子不知是尚書大人,失禮了。”
“其實我們之前見過。”
“什麼?”上官愛微微一愣,不禁擡眸看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分外叫人印象深刻。
酈沐君淺淺一笑:“之前,我坐在茶樓,正好看見你從裡面出來。”
女子恍然一笑:“哦,今日不那麼熱了,所以來茶樓飲茶,順便走走。”
“小姐喜歡飲茶?”
上官愛點了點頭:“偶爾。”
“如此……”酈沐君剛想說什麼,就聽見身後的穀雨追出來道:“大人,不是在門口等着麼,怎麼跑到這裡來淋雨了。”說着便看見了上官愛一行人,不由得一愣:“這是……”
“大人淋溼了,趕緊回去吧,不然着涼了小女子就罪過了。”上官愛說着看見單嵐默默地把東西都撿起來,微微頷首道,“如此便告辭了。”說着便轉身要走。
“等等。”酈沐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忽然很在意這個人,“不知小姐芳名。”
緋衣女子離開的腳步微微一頓,片刻回眸一笑:“有緣再見吧。”說完便帶着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人誰呀。”聽見穀雨問道。
“不知道。”酈沐君看着她離開的身影,不知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