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宮,夜幕剛剛降臨。
慕容玉跟慕容霄約定的前一日,慕容玉得了密報,上官愛出城了,去了西面。
西面,他一下子想到的就是上官氏在西面的軍營。
男子看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雨幕,一雙清冷的眸子沉了沉。可是她說過不會插手這一次他跟慕容霄的勝負,所以不會是去那裡。眼下的情形,她在梅園一待就是數日,卻在這個時候連夜出城,只能是爲了一個人吧。
慕容衝。
慕容玉心思急轉,那個方向的話……有什麼從腦海裡一閃而過,手心暮然一緊,是溫泉山莊!
下一刻,看見男子嘴角的笑意淺淺:原來,去躲到那裡去了。
“皇上,燕大人求見。”樸風快步而來,垂首道。
“這麼晚了,他進宮來做什麼。”慕容玉回過神來,幽幽道。
“約莫是擔心皇上吧,畢竟明天就是跟慶王交手的日子了。”
“讓他進來吧。”說着朝着樸風招了招手,“你先附耳過來。”
樸風愣了一下,趕緊走過去,聽見慕容玉在他耳畔說了什麼。一時間偌大的宮殿安靜極了,能聽見窗外細雨綿綿,淅淅瀝瀝。
“是。”
樸風應了一聲轉身出去,沒一會兒慕容玉便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漸漸靠近。一回首便看見青衣男子隔着幽幽的燭火站在那裡。
“微臣見過皇上。”燕允珏行了一禮。聽見慕容玉清冷的聲音說道:“怎麼,你還承認朕這個皇帝麼。”
燕允珏微微一怔,擡眸看他:“皇上何出此言。”
“如今,你已經全心全意只聽她的了,不是麼。”慕容玉一身明黃的龍袍緩緩走來,“你可知道明天的勝負朕只有六成勝算,這天下終究是誰的,朕居然說了不算。”
燕允珏心中一動,看着他一言不發。
慕容玉停在了他的面前,一雙清冷的眸子在宮燈下深不見底,有一瞬,像極了慕容淵。
“如今,朕總算是知道你的選擇終究是誰了。”年輕的帝王語氣微涼,帶着一絲失落和自嘲,“真是諷刺,你我兄弟二人居然愛上了同一個女人。真是諷刺……你愛他更甚於愛我……”
“玉。”
“不用再說了,朕既然已經知道了你的選擇,你再說什麼也只是掩飾而已。”慕容玉打斷了他的話,“明天無論生死,燕允珏,你記住了,那也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燕允珏深深的看着他,心中一沉,蹙眉道:“玉,我早說過你不應該觸碰她的底線,原本……這一切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的。”說着微微上前一步,毫不畏懼的直視他,“原本這龍椅已經是你的了,可是你卻偏要動慕容衝。”
“他有什麼碰不得,動不得的。你不是一直是支持我的麼,怎麼如今也這樣幫着別人說話。”
燕允珏看着他,有一瞬的歉疚:“我原本不知道愛兒是那樣愛他。”
慕容玉的眸子驟然一痛。
“我們已經錯過一次了,不要一錯再錯了。”燕允珏懇切道,“我不想看見你們兩個任何一個受傷。”
“你是說我會傷害她?”
“我不是那個意思……”燕允珏看着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從前,他們兩個之間根本不需多言,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便知道對方的意思,可是如今……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雨漸漸地大了,落在庭院的木棉樹上,噼噼啪啪,打落了一地的殘葉。
“你是來做什麼的。”慕容玉撇開了剛纔的話題。
“我……”青衣男子無奈一嘆:“我擔心你。”
慕容玉微微一怔,一雙清冷的眸子眨了眨,終究只是說道:“謝謝關心,朕一定會贏的。”這條路,不知從何時起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那麼就讓他一個人一直走下去吧。
慕容玉驀然轉身走到了廊下,看着秋雨簌簌,斂目道:“既然你來了,朕也不妨告訴你。愛兒,已經準備將侯位傳給上官懿,你應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聞言,燕允珏心中微微一動:“她……要離開了。”
“那你呢。”慕容玉看着夜色,沒有回頭,忽然問道。
燕允珏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動,沉聲道:“如果可以,我想要辭官。”
一瞬間,慕容玉的心狠狠地一痛,袖中的手心緊了緊,沉聲道:“如果真是你希望的,朕會成全你的。就當是爲了我們近二十年的情誼。”
燕允珏深深的看着他,心頭一鬆:“多謝。”
“夜色已晚,沒什麼事兒就回去吧,朕也要休息了。”
“是,微臣告退。”燕允珏說着,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你一定要小心。”
“嗯。”男子輕輕的應了一聲,終究沒有看他。
燕允珏沉默了一會兒,轉身撐傘走進了雨幕中。慕容玉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漸漸蹙眉。
“樸風,派人緊緊地的盯着他,知道麼。”
樸風聞言,璃拿沒能給應道:“是,皇上放心。”
夜風習習,吹了細雨沾染了男子明黃的龍袍。慕容玉看着燕允珏離開的方向,緊了緊手心:你們誰也別想離開我,誰也別想……
慕容玉剛要轉身進屋,便見雨中有人匆匆而來,是姜鍾。
“皇上。”姜鍾冒雨而來匆匆跪下道,“東城門來報,武平侯府有人出城了。”
“誰。”
“微臣不知,只說是武平侯府的小姐,隨行的人亮出的是公主進宮的腰牌。”
武平侯府的小姐?上官愛?
不可能!她往西去了,怎麼可能堂而皇之的出了東城門。上官琳此刻在南山北郊軍營,那麼就只有一個人了——上官琪。
她一直被愛兒軟禁着,這個時候態出來只能是愛兒的意思。難不成,愛兒會如此善心,大戰之前還放他們兩人團聚麼。
慕容玉清冷的眸子在夜色下微微一斂,忽然問道:“你們他們拿着什麼出城的?”
姜鍾一愣,連忙回道:“是公主進宮用的腰牌。”
慕容玉驀然一笑:“好,很好。朕正愁沒有理由了。”說着微微上前,附耳道,“你去辦一件事,一定要隱秘,要妥善。”
“是。”
秋雨淅淅瀝瀝的下着,湮沒了男子低沉的聲音。
最終只聽見姜鍾應道:“是。”
次日清晨,天氣晴朗。慕容玉親自點了一萬禁衛軍子東城門出城赴約,百姓聞訊,夾道相送。一時間,這個還未正式登基的新帝,在百姓心中已經頗有聲望了。
慕容玉穿着一身銀色的鎧甲,騎在馬上一路往西。他跟慕容霄之間的約定很簡單。各自出兵一萬,誰先將對方斬於馬下就算是贏了。
遠遠地,慕容玉看見慶州軍的軍旗迎風飄揚,清冷的眸子斂了斂:三哥,今天便讓我們做個了斷吧。
陽光明媚的晴空下,緋衣女子含笑看着走來的紫衣男子,柔聲道:“你去哪裡了。”
慕容衝大步而來,握住了她的手:“昨晚那些人殺了我幾個手下,我去處理了一下。”說着看向了一旁的舒玉傾,“你們剛纔在說什麼呢。”
“在說你跟朵瑢的事情。”舒玉傾淡淡的丟下了一句,轉身道,“我也剛回來不久有點累了,先去休息會兒。”說着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首看了一眼上官愛,“那件事就拜託你了。”說完便很是妖嬈的走了。
“什麼事情。”慕容衝看向上官愛,“我都不捨得勞動你,他能有什麼事兒。”
“一點兒小事,倒是你,既然知道朵蓉背叛了你,爲什麼還留着她。”
慕容衝知道是舒玉傾多嘴,狠狠地白了一眼那妖嬈的背影,轉身拉着是上官愛坐在了小溪旁的石頭上,柔聲道:“她跟了我多年,知道我不少事情。我不知道她透露了多少出去,所以先軟禁了。”
上官愛想了想,起身擡眸看他:“不過說到底,她也不是因爲利益背叛了你。”
聞言,慕容衝似乎有些意外,一雙星眸閃了閃,笑道:“我的愛兒何時這樣善解人意了。”
“……”上官愛嗔了他一眼,起身攆了手腕上的佛珠道,“我一向善解人意,你沒瞧出來麼。”
“是爲夫愚鈍了。”男子輕輕一笑,起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轉而說道:“舒玉傾今晚就先離開靈都了,我留下來等你。”
“你一個人?”女子一愣。
“也不是,雲雀他們會跟着。”慕容衝說着,握着上官愛的手微微一緊,“等你了結了慕容霄,我們便離開這裡,我都安排好了。”
“那墨影……也就是墨凰派來的那些人呢。”女子一愣。
“自然是去追舒玉傾的。”慕容衝說着,狡黠一笑,“不然我讓他先走做什麼。”
上官愛恍然反應了過來,無奈的看着他:“原來又是要他去做誘餌了。”
“他習慣了,你放心好了。”慕容衝說的理所當然。
上官愛想了想還是叮囑道:“眼下應該已經開戰了,我也要回去了,你要小心,那個墨影不太好對付。”
“嗯,你放心。”慕容衝說着,環住她的腰,“阿緋身上的傷不輕,我想那個墨影是故意的。”
“故意什麼?”
“故意留着他的命,也故意叫他傷的重,好不能遠行。”說着一雙星眸裡閃過一絲寒光,“他的算盤倒是響,一邊盯着我,一邊還想着回頭去找他們。”
上官愛擡眸看他,心中一怔:“這個男人,只是一瞬就能想的這樣周到。”說着漸漸蹙眉,如此看來那個墨影並沒有想直接殺了緋璃。
爲什麼?
慕容衝見她擔憂,安慰道,“你們小心些,眼下回去走官道,進了城他們就拿你沒辦法了。”
上官愛垂眸想了想,點頭道:“好。”
“放心,過兩天我就去找你。”
女子擡眸淺淺一笑,柔聲道:“好。”
希望,一切都能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