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嵐息陵,易言成匆匆走回後山。沈崇年的態度是差,不過讓易言成在意的是他爲何會如此關注馮寒。他心中想到了一個再好不過的理由——至簡符印。
問仙大會之上,一個至簡符印已經讓衆多人側目。景塵山上的一戰,更是是那些符修虎視眈眈。
若是讓沈崇年知道馮寒深藏第二個至簡符印,恐怕會壞事。爲了保護馮寒的安全,他決定去找碧凝香幫忙。
此時後山的竹屋大開,客廳燭火通明。易言成踏進去後,碧凝香桌前擺了兩杯茶,已然是在此等候多時。
“原來您知道我要回來。”易言成笑道。
“在沈崇年那裡吃了閉門羹,送你來的人又不在這裡,除了我這兒,你還能到哪去。”碧凝香質問道。
“沒辦法。”易言成苦笑道。
易言成的無奈倒是讓碧凝香笑了起來,說道:“有,有辦法。靜嵐。”
呼喚一聲,碧靜嵐果真從旁邊的屋子蹣跚而來。青色的雪鸞溯霜套裝穿在她身上落落大方,果然是相得益彰。碧靜嵐的手上竟又是那柄在問仙大會上大放異彩的澹牙劍。
碧凝香道:“讓靜嵐幫你御劍吧。”
“這,這可如何使得……”易言成搖頭。
“我說行就行,這套衣服你花了五十萬上品靈幣,這是她應該做的。”碧凝香的語氣中透着一種不可抗拒的意思,直接將易言成準備好推脫的理由覆滅在他的腹中。
說完,碧靜嵐上前低眉說道:“奶奶說得沒錯,先前是不知道言成你並無道力加身。現在既然需要人相送,靜嵐在所不辭。”
易言成心中叫苦,暗道:“你這小姑娘還真是不知道你奶奶的心思啊。如果只是將我送去柳曄宗,豈會將澹牙再次交到你手中。定然是凝香奶奶想借此將你甩給我。”
仍舊準備婉言拒絕的易言成耳邊接到了一個傳音,這個傳音便是近在咫尺的碧凝香傳來的。
“言兒,你好好教教我這個涉世未深的孫女,我幫你看着馮寒,怎麼樣?”
“靠譜!”易言成不假思索地拍案而起,嚇得碧靜嵐有些茫然。
易言成轉向碧靜嵐,他說道:“就這麼決定了。靜嵐,我們走。”
生怕碧凝香反悔,也擔心柳曄宗的變故。外面黑燈瞎火,易言成連忙拉着碧靜嵐往外跑。青嵐閣奇山絕壁就在易言成眼前,皓月之下,他拉着碧靜嵐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這個舉動嚇到碧靜嵐。青嵐閣的罡風乃是整個南域公認的最烈之風,千萬年來突兀的石刺棱角都被這些風給磨成了光滑的石壁,非人力可攀。
呼,寂靜的夜晚,在皓月地映照下,男子帶着一個女子仰天跳崖。他面朝夜空含笑不語,借罡風托住了他整個軀體。
女子先驚後靜,恬靜的容貌放眼青嵐閣山下萬里河山,一切的一切變得如此渺小。乘風張開雙臂的她又是如此逍遙,與風爲伴,伴山而眠。恬靜的容貌,潔白的皮膚,微紅的臉頰。低眉頷首,顏如玉,劍如虹。
碧靜嵐似乎感覺到了,當她和易言成踏出青嵐閣後,或許不用再做一個乖乖女了,她輕聲問道:“言成,我們該往哪走?”
“什麼?”易言成一手張開在耳邊,高聲說道:“風聲太大,聽不見。”
碧靜嵐咬着下脣低頭,眼睛卻看着易言成,然後大聲喊道:“我說,我不認識路!”
“哈哈哈哈,這纔對啊。”易言成大笑,他的笑聲被罡風傳到了四面八方,又聽到:“你御劍,我指路。”
一柄白色的飛劍在青嵐閣的絕壁旁爆發出強烈的道力,向着東北方向揚長而去。
易言成和碧靜嵐遠去柳曄宗,幾個吐息的功夫已經不見他們的蹤影。作爲長者總有長者的擔心,青嵐閣的竹屋內青蕭的虛影悄然出現在碧凝香的面前。
慢慢品茶的碧凝香則顯得非常淡定。
“師姐啊,他們走得可真快。”青蕭遙望東北說道。
隨後傳來一聲冷笑,碧凝香搖着頭道:“哼,走吧,走吧。等這次風波過去,我也要出去走走。老是待在這裡,身子都要被悶壞了。”
“師姐你,哈哈哈。”青蕭朗聲而笑,他摸着山羊鬍須說道:“易言成的母親和祖母都是我青嵐閣的人,你若讓他來找我,我也可以用這個理由讓他進入嵐息陵,這樣一來靜嵐就無需冒這麼大風險了。”
笑聲漸止,碧凝香對着青蕭翻了一個白眼,才接着說道:“明知故問。沈崇年不想讓言兒進入嵐息陵,他的辦法總比你的理由多。我們這些一代也真是老了,做什麼事都嫌麻煩,換做以前,我就斬了那沈崇年,換個聽話的來做這文書長老。”
“所以現在當宗主的是我,而不是你。”青蕭低聲說道。
“你說什麼?”
青蕭眼神左顧右盼,然後低沉而嚴肅地說道:“師弟是在說師姐不是老,而是更加深明大義。”
“深明大義。那是不是該禪位了?”
碧凝香這話問青蕭問得輕巧,卻讓這個千歲老者愁眉不展,他傳來一聲苦嘆,卸了力氣一般說道:“再等等吧,等得差不多了,我就直接把位子傳給三代。”
“青語蘭?”碧凝香笑着問道。
“傅龍音。”
青宗主的愁眉還未展開,碧凝香又緊接着皺眉道:“他,太貪,路子不夠擴。”
“貪點好。這樣的人起碼比我會打理宗門。”青蕭眉頭鬆開,不由輕笑起來。
“貪過頭可就不好了。”
“到時候,馮寒會制衡他。”
“當了幾百年宗主,你也學壞了。”碧凝香轉愁爲笑,指着青蕭笑罵道:“說來說去,你就想讓傅龍音唱一輩子黑臉。那我的孫女可不能嫁給他。”
“你真有打算讓靜嵐嫁給他?那就不會將她推向易大哥的孫子。”青蕭兩眼半睜不睜,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
話語至此,碧凝香似笑非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對這種事情向來順其自然。但是,咱們青嵐閣的弟子走得路總該比別人走得多一些,總是待在這裡,不然何時才能化作真正的風?”
揚長而去的風,直至東北面的柳曄宗廢墟。這段距離的確夠遠,其間足足相隔三個宗門的領地。依照碧靜嵐的御劍之術,即便劍不停飛,也到了兩天後的黃昏才趕到那片地域。
迎着黎明的曙光,碧靜嵐的嘴脣有些微微發白。雪鸞溯霜的法衣周圍縈繞着紊亂的氣流,如果不是法衣上附帶的雪鸞御天陣法調節了她體內的道力,或許身體已經垮下去了。
這是一個必然的假設,碧靜嵐本人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只是觀察到她一系列狀況的易言成卻站在一旁,用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在那喃喃自語:“就這點路程,已經累成這樣子,沒道理啊。同樣是金丹,出現這麼大的差別,難道是因爲道的不同?”
“言成。”他的話雖然輕,但被碧靜嵐聽得清清楚楚,即便是拿了人家的好處,碧靜嵐也忍不住說道:“我好歹也是一番好意送你到這裡了!”
不但不識好人心,還被如此諷刺。碧靜嵐冷眼不語,往青嵐閣的方向看去,並且朝哪個方向走了兩步,即刻就要御劍返回。
回過神來的易言成發覺自己的想法不小心說出口,心中暗道不好,立刻拉住碧靜嵐的青絲衣袖,說道:“靜嵐,你誤會我的話了。我是說你用得方法錯了,所以沒有真正發揮出你金丹的威力,並沒有小看你的意思。”
“靜嵐知道言成你是堂堂一宗長老,問仙大會可以和寧宗主、沈長老並駕齊驅。我這點水準你看不上眼也是正常,不必說些好聽的,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碧靜嵐的語氣很冷,冷到兩人明明近在咫尺卻感到遠在天涯。
解釋,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易言成沒這麼傻,他直接說道:“你身爲符修,用劍修的御劍之法必是事倍功半。如果你能發現自己的優勢,從中覺悟你這類符修的御劍之法,到時候像這樣的來回,不消一日,道力損耗不到三成。”
“言成沒騙我?”碧靜嵐瞬間被易言成的說所吸引。
“靜嵐你替我跑腿,騙你不就是在麻煩我自己麼?”易言成心知她的驚訝,輕笑之後便上前指着澹牙劍說道:“以劍御符,重點還是在符上。你青嵐閣的兵器幾乎都是符兵,我想澹牙不例外。”
易言成手指輕輕觸碰澹牙的劍身,劍上漸漸升起微光,劍身之上漸漸浮現出符文,充斥整把靈劍。
這些符文,碧靜嵐第一眼就能夠認出。這是澹牙作爲符劍所被鐫刻的符文——風之九重印。
符文被慢慢喚醒,其中的力量在不停地催動着碧靜嵐,迫使她的道力和符文開始運作。對於澹牙的變化,碧靜嵐感到好奇而激動,隨後易言成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符,乃天道運行之痕跡,上承天、下通地,運轉萬物。雖然強力的符咒可以做到毀天滅地之效,但是比起劍來,還是缺了一份突破感。”
說着,易言成的手指順着澹牙劍身不斷上滑,直到指尖碰到劍柄,他便扭動手腕,直接將手覆蓋在碧靜嵐的柔荑上。單手用力,握着碧靜嵐的手將劍水平在她身前。
目前駕馭符兵是易言成人生第一次經歷,儘管他自問境界已經綽綽有餘,但畢竟不是專業的符修,也不敢妄下定論,所以他必須全神貫注地施展一遍。
“借劍三分利,”
他控制着碧靜嵐的手將劍鋒變成垂直,符文的光芒不再增強,逐漸穩定在那個亮度,照亮了兩人的臉。
“符遊天地間。”
澹牙突然脫手,轉眼飛到兩人的腳下,開始上升。此刻碧靜嵐並沒有感到被劍托起,而是彷彿自己乘扶搖之風而行,至上九萬里。
“快停下!”劍的飛行速度從來沒有這麼快,上空盤旋一週。變化之快,讓碧靜嵐有些心驚,順勢握緊易言成的手掌,反身抱住了他,又道:“言成,快停下。”
兩人落回原地,易言成苦笑不已。當他將眼光放到周圍時,他的笑容夏然而止。
凌道桓、陳廖不知何時過來到他的附近。
更離奇的是,沈如鏡與好久未見的付雪倩也在此地,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不,是看着他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