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君湖畔、宗內學堂、瑤芊谷,三個地點中宗內學堂的劍修已然被逼出景塵。
易君湖畔
感受到同門劍修的神念離開景塵山,魯靜澹這些體修你看我,我看你。他不知道別的地方發生了什麼,但不管發生什麼,作爲元嬰修士就這樣離開,絕對是要被貽笑大方。
那隻道力深不見底的黑雞還在陣中歡騰。沒人敢過去,也沒有人敢離開,因爲一旦離開,那隻黑雞就會有更可怕的火道道法從他們的背後偷襲。
玄須極知道只要沒有劍修一劍破萬法的境界在,他們這些體修上去根本就是送死。而圍觀的修士們也認爲,黑雞維持着大陣,道力終有耗盡之時,現在反而讓體修們有了休息的時間,這對景塵終歸不利,所以一直僵持着。
瑤芊谷
雲煙繚繞,水何澹澹,時有火花輕舞。清風徐來,山石險立,難得龍吟虎嘯。驚濤排山而墜亂石,赤炎灼日而化寒冰。奔雷策地走,蒼雪傍天吹。
一幫元嬰圍住陳廖打得正興奮,根本停不下來……
不管走哪一步,落腳的那一刻,腳下絕對會出現一個沼澤;
想前進,會有狂風阻擋,讓他寸步難行;
想後退,身後就會突然冒出一根地刺;
不管什麼時候擡頭看,頭上一定會頂着一片烏雲同時打下好幾道霹靂;
烈火一道接着一道,把他烤得夠嗆。還沒來得及撲滅,水道的道法就把他衝成落湯雞;
再來就是冰道修士直接把他身上的水冰封,轉瞬就成一個雪人。
經過這次事件,陳廖總結出了一個深刻的道理:
你可以惹火一個術修,卻千萬不能同時惹火一幫術修。不然你會感到整個天地都在與你爲敵。
儘管陳廖左閃右避,也止不住身上的護體罡氣漸漸削弱,腳下的贔屓負山陣也在慢慢消失。
景塵山上,易言成仰望着夕陽西下,晚霞照紅了他的臉龐,靜靜地等待着最後時刻的來臨。
與之相反的付雪倩卻低頭俯視凝望瑤芊谷,靈目看去,贔屓負山陣若隱若現。她見陳廖一直捱打,畢竟是朋友也於心不忍。她的認知中,沒有任何金丹能從這樣的陣勢中活着離開的,陳廖能活到現在,恐怕是劉珣在天之靈的保佑。
可是易言成還在看着天空,付雪倩便向他說道:“陳廖腳下的陣快沒了。”
“哦,他能撐到現在,說明接下去也沒問題。”易言成聽到付雪倩突然說起陳廖,就漫不經心地回答她。
“我去救他。”付雪倩取出碧寒,上面的劍光照亮了她的容顏上的堅決。
易言成立刻用手把碧寒劍按下去,苦笑道:“還沒輪到你出場。放心,他死不了。”
“死不了。他們想要殺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你拿劉長老、拿景塵來說事,他會這麼拼命?”
“你急什麼?劉老臨死前讓我保護陳廖,我都不急。”轉念一想,易言成突然笑道:“你不會以爲陳廖能活到現在是因爲那個破陣吧?”
“難道是祭血圖騰?雖然我不知道你怎麼會畫這個,但我肯定比你清楚,巫族出征前每個勇士都會繪畫上去,功效只是活血排毒。”付雪倩脫口而出。
“誰說是那個圖騰的,”太陽快要落下,月亮將要升起。易言成神情終於放鬆下來,對付雪倩道:“你好好想想就知道陳廖爲什麼能活到現在了,還記得他平時是怎麼淬體的?”
陳廖怎麼淬體?付雪倩忽然想起一開始嫁到景塵來後,在絕欲島上凌道桓和易言成在陳廖身上摸來摸去的噁心場景。這時,她恍然大悟般笑道:“萬象陣。”
贔屓負山陣終於消失,可是術修們卻驚奇地發現情況與之前沒什麼不同。
白小清將地面冰封,陳廖腳底一滑就地打滾,等滾到石壁後,他再次騰身在衆人面前。沒有動手,心中暗想:“靠,忘記問老言要撐到什麼時候了。”
依照陳廖這個性子,竟然沒動手。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來——他沒道力了。
宗內學堂的劍修紛紛退出景塵,易君湖那裡還在僵持。這樣一來,九天之上的修士們都把注意力放在瑤芊谷這邊——陳廖的處境非常不妙。
星練珀、寧皇嘯等人正看得津津有味,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後面傳出:“難得景塵撐到現在,看來這邊要守不住了。”
袁歌與許鎮寒感到這股道壓,非常不對勁。果然,轉身看去。這個人竟然是陳樸雄。
“陳宗主。”袁歌記得他剛剛纔從景塵的宗內學堂出來而已,竟然這麼幹脆就上來了。
星練珀好像早就察覺到了,他低眉一笑,對陳樸雄說道:“陳宗主,你神劍門不愧是毗鄰龍隱寺,竟然就這麼出來了。”
“是啊。”陳樸雄大嘆,低頭看着瑤芊谷,衷心說道:“可能真的是聽那些老和尚唸經念多了,心也軟了。景塵能成爲五大宗門就是氣運累積所致,今日有如此橫禍,也合了天道福禍相依的平衡法則。五大宗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該做的都做了,不必強求。”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星練珀唸叨,然後笑道:“看來陳兄離準仙又近了一步。”
“哈哈哈。”兩人笑得正歡,下面的事情突然發生了轉折,“什麼!”
九天之下,瑤芊谷盛開一朵巨大的赤色火蓮。火蓮自轉,沖天的熱氣連九天之上的衆修士都能感覺到。同樣是蓮花,這可比凌道桓的青蓮劫可大不相同,大得可佔半個山。
明曜與許鎮寒執劍斬破熱氣,接下去又來一浪灼燒他們。寧皇嘯眉間射出一道劍氣,將熱浪逆斬回去。
他手中亮出敖金,冷眼說道:“黃息民,竟然用本命神通。”
“劫火紅蓮!”衆人驚呼。
神通分兩種。一種是每個修士都要爲自己量身定做的神通,例如凌道桓的青蓮劫、許鎮寒的白澤寒溟等,完美契合自己的執念,這是自己大道的完全體現。隨着修士的成長,這個神通也會跟着成長,直至盡頭。
這種就是本命神通。
第二類神通中有好比太一玄宗的夢凋零、謫星宗的幻宇星雲一樣,是修士追尋道與道法極致的過程,或巧合奇遇、或境界的累積所創造的神通。
它們無法成長,代表了修士當時的境界。
當然,像付雪倩的月隕星落、碧靜嵐的巽葬之類的神通,原本是屬於先人的本命神通。但後來傳於後人,由於兩者執念並不是完美契合,更無法同修士一同成長,所以也屬於第二類。
本命神通,執念的完美契合,能幫助修士深化自己的大道,其中強度不敢想象。但是一旦用出本命神通就等於在人前暴露了自己當前的修爲。
這朵火蓮乃是本命神通所化,砸在陳廖身上,是否有點以大欺小?
衆修士還未來得及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麼,會使得黃息民用出本命神通。接下去,天上降下重重天威,滾滾的雷聲充斥在景塵周圍,不管是天上還是景塵山裡的所有修士們的法衣被風吹動,衣袂之間閃出霹靂電光,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
瑤芊谷的正上方閃耀起紫色的雷霆,轟雷暴走,彷彿真仙的重拳一樣,瘋狂地衝擊到瑤芊谷,雷光刺眼,逼得目光在那裡的修士都將長袖掩面。
紫雷一共九道,瑤芊谷在經受重錘之後,變得格外安靜。
袁歌被星練珀的道力護住,此刻卻也耳鳴不斷。他聽到星練珀也頗爲不滿地說道:“敕天罰!青岑簿也使出本命神通了。這些人把數百年修出來的心境都修到狗身上了,竟然對一個金丹下這樣的毒手。”
瑤芊谷周圍草木經歷雷火,已經化作灰燼,一眼望去就是黃地焦土光禿禿的一片。偌大的瑤芊谷充滿了焦炭的味道,好似須臾之間,回到了太初蒼荒的時代。
兩個本命神通下來,半個瑤芊谷已經變成瑤芊坑。同樣是三代修士的傅龍音、明曜、許鎮寒等人都不由探頭去看看陳廖的下場是什麼。
一縷飄雪落地,再望去瑤芊谷已經漫天飛雪。無數的冰花隕落,不停的砸落。十六道龍捲纏繞在一起,任何東西都被隨之絞殺。龍捲的每一次相絞都會產生一道強烈的氣浪,爆破聲發出,強大的氣浪在九天之上引出一個巨大的氣旋,出現強大的吸力。
九天之上的修士立刻向四周散開,並且用道力共同架起一道神光保護住三代弟子。
風止,驚濤拍岸,浪花高過山頂,許多山中生靈紛紛四散開來落荒而逃,滔滔洪水從瑤芊谷一路沖刷下來到山腳匯成一片大澤。
遠在九天之上的袁歌雖被星練珀道力保護,但也受到波及,睜不開眼睛。他心思縝密,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並說道:“師傅,此事定有蹊蹺。依照陳廖的狀況,爲何會逼得下面的前輩頻頻施展本命神通呢?”
他的話每個人都能聽見,並且非常贊同。
宋如一雖然是一介女流,但是心懷寬廣,此時也皺眉說道:“之前的是白小清的碧落冰雲、餘墨非的神風行,還有呂昊的瀚海黃泉,又是三個本命神通。難道是易言成出現了?”
是不是呢?
上面的所有修士端坐雲端,不用神識,而改用神念直接向下探索。幾十名大修的神念從九重天逆風而落,大概快要經過景塵山巔的時候,他們幾十個人發現易言成還在山頂,同時他們聽到了易言成在自言自語。
他語中笑意中略帶傷感:“陳廖不同於大哥凌道桓,如果將仙道資質用水來比喻,凌道桓的資質是無際大海,那他就是一汪清潭。原本與天下多數人一樣淪爲其他人的踏腳石,可他沒有放棄,清泉裡的水用完了,就朝着乾涸的泉底不斷向下刨,把頭埋下去忘記了苦痛的刨着,直到有一天,潭水錶面還是原來的大小。可是因爲它的深度,而竟然能夠裝的下所有的海水!
好啊!魚不會被水淹死;龍不會被火燒死,這個神通再不用,我也該着急了。憨貨去吧,該是你破繭成蝶之時了。”
天上的衆人聽着一時新奇,同時更快將神念轉到下面。
五六個本命神通的洗禮,瑤芊谷稱得上生靈塗炭,了無生機。周圍的元嬰修士們眼神多有難以置信,因爲本命神通的中心卻還有一個人影——陳廖。
“那後輩真的還活着!”陳樸雄倒吸一口涼氣。
衆人加大神念,發現陳廖身體傷痕累累,他左手攥着一個被打開的錦囊,右手攥着一張從錦囊裡取出的白紙條,上面寫着:
三千大道,受而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