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敢把禁地裡的那兩件東西給偷出來!”駱九州字字生雷,他重重地呼氣,方圓十里同時揚起飛塵。天地無物,卻給人一種大廈將傾的感覺。
元嬰級別的大廈將傾。
再次地動山搖,南域景塵這塊山脈從根部開始震動。駱九州出現在古醉坤的面前,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古醉坤忍痛一笑,掄起右手就反擊在駱九州的臉頰上。
僅僅一拳,南域修仙聯盟盟主的嘴角就流出了鮮血。他咬着牙往對方的胸膛上砸去。
古醉坤也在立刻還了一拳在他身上。
誰也沒有想過去格擋,更沒想過去閃避。就這樣實打實地重拳往對方身上轟去。
漫天的拳影,一代之間的戰爭。每一拳的威力通過兩人的軀體傳遞到腳上,由雙腳再傳遞給大地。所以南域的地面一直在搖動,沒有固定的威力,但隱隱有一種悲壯的節奏。
南域邊際的震動在尊寂江上涌出十丈高的水柱,直至一個時辰之後,明月當空。
駱九州身體稍彎,吐息已經變得非常急促,他一手按壓着自己的胸膛,不甘地看着他的師弟。
古醉坤理理凌亂的衣服,提起酒壺,大笑道:“大師兄,你是個武修,何必和我一個御修較真呢。”他漫步走到蘇聽雲身旁,對他端詳了一會兒,然後對他伸出手。
蘇聽雲沒有反抗,仍由這個將手伸過來。
“你小子對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啊。”一個陌生人對自己伸出魔爪,不應該是蘇聽雲這樣的反應,所以古醉坤不禁帶着好奇調侃道。
閉目琴師蘇聽雲放聲一笑,說道:“哈哈!我又不是女子,不會吃虧。前輩要是喜歡多摸幾下便是。”
“哈哈哈。”古醉坤被這個後輩逗笑,也停下了手,用笑顏對他說道:“不錯,不愧是蘇霖的兒子。看你後面背的應該是襄王襄無夢的那把鳳淚。我這老傢伙對音律這些不懂,這裡有本破書就讓你們宗主替你收着。”
說完,他憑空抽出一本卷着的書,破得簡直是被萬人踐踏過了一般。他又拿出一瓶丹藥,把書和丹藥一同甩手扔給駱九州。
他神念傳音道:“大師兄,易玄算出你今天定會離開擎天,才讓我有可乘之機。我的命是巫族救的,便要完成他們的囑託。蘇霖是你唯一的弟子,與吳狂也是八拜之交,可惜天妒英才。這本書算是我作爲長輩的一點補償。但是今天有我在這裡,你拿不下景塵。”
“哼!”駱九州一聲冷哼,他怎麼不知道古醉坤所言非虛!轉頭看着白窮四個,非常果斷地說道:“撤!”
說完,他一個人憑空消失。
曲將終,人將散。
衆人看着古醉坤踉踉蹌蹌地往明曜那邊走去,突然一柄佈滿金光的靈劍破空橫插一槓,凌厲的劍氣發出嘶鳴,八方氣息望而卻步,何其霸道。
順着劍看去,古醉坤癲笑着撫摸下巴道:“呦,有點意思。本來以爲就阿玄有拐人的本事。看來屠萬城收得這徒弟也不賴嘛。”他邊說邊點頭,劍氣已經吹動了他滿頭的銀絲,卻一點都不在意他的那柄敖金劍。他看着寧皇嘯說道:“喂,小子。你師傅他這幾百年是不是又折騰出些新招啊。”
寧皇嘯纔不管這麼多,一劍攔腰橫斬。
劍氣不到方寸自行瓦解,敖金結結實實地被古醉坤的兩根手指夾住。
一時嬉笑,古醉坤兩指照着劍身一彈。
叮,敖金劍落地,寧皇嘯虎口震傷,整隻手臂還在大幅度震動。即便放開了敖金劍,他的手臂也停不下來,哪怕整隻手將要脫體而去。
嘿嘿,古醉坤上去按住了他那隻震動的右手,這才停下來。右手已經毫無血色,變得冰涼不已。
堂堂南域第一人,卻被人玩弄在兩指之間。這就是準仙。
“廢話少說。”古醉坤看着明曜,把青玉製成的衣箱交給他。
此人連寧皇嘯都能如此玩弄,要殺個元嬰易如反掌。明曜料定此人對自己並無殺念,就接下了那個衣箱。
看到明曜接受,他吐出一口氣才接下去說道:“這也算是物歸原主了。你的命星已歸位,記憶自會慢慢甦醒。”
說完,他對着衆人揮揮手,自己哼着小曲獨自走上景塵山。
準仙壓鎮,還是一個連盟主都打不敗的準仙。他揮手的意思很明顯,南域千宗不會自討沒趣,便各自離去。
經過被摧毀的瑤芊谷,走過那個已經消失了的宗內學堂。望一眼無際的易君湖,古醉坤走上了景塵。這是他第二次走進這個古老而簡樸的宗門。還記得第一次來這裡,就是李景空的爹站在門口迎接他。
這一次,是易言成坐在景塵最後一道石梯上等他。不遠處還有易星仙子付雪倩在遠遠望着。
他看見易言成的眼神中透出些空洞,便走到他身邊,然後靜靜地坐下來。
“叫陳廖的小子,怎麼樣了?”古醉坤說道。
“應該能醒過來。”易言成用手抓着額頭,他胸中藏了一口悶氣,不吐不快:“醉爺爺,您一直在九天之上看着我們?”
“這不廢話麼?你忘了,在天機谷的時候誰幫你趕跑的應龍。”古醉坤調笑道。
“對!您待在九天之上,趕跑了應龍。”易言成放下那隻在臉上的手,兩個眼眶通紅,他咬着牙說道:“當時我就在想,爺爺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命裡會遇到付雪倩?哪怕您今天在這裡出現,除了救我之外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目的?”
古醉坤含笑飲酒,道:“言兒,你怎麼會這麼說?”
“付雪倩記着爺爺這段仇恨近百年。直到進入天機谷禁地之前,她竟然恨意全消,除非是你們讓她知道當年的真相,對麼?”易言成說出了他的猜測,古醉坤笑而不語,他便繼續道:“畢竟天機谷窺探天理運程,能夠找到我爺爺不是當年慘案製造者的證據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本來我也沒有太在意,直到我看到星域之上的那個叫做淳心雅的巫族女子,還讓我知道付雪倩就是淳心雅的輪迴轉世。您告訴過我,當初您的命是巫族的人救的,現在付雪倩有和巫族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您會告訴我這是巧合麼?”
沉默良久,古醉坤最初的笑意消失。他仰頭看着月光,欣慰地點點頭,說道:“天機谷去走他一趟,衍道的修爲還真是深厚不少。你說的沒錯,這一切都在你爺爺的預料之中。”
聽到古醉坤承認,易言成兩眼含淚,指着景塵大殿泣道:“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你們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古醉坤點頭。
“爲什麼!”易言成站起,使盡氣力方纔脫口而出,“他自己死就算了,爲什麼連他們四個都要陪葬?不過四個老牌金丹,這種大因果也與他們無關,憑什麼要把他們牽扯進來?醉爺爺你若早點出手,他們就不用死,陳廖也不會變成這樣!”
他口中的四個人,說得就是景塵的四大長老。
聽着易言成的哀嚎,古醉坤並未動容。他不去理會易言成,依舊喝着他的酒,賞着這輪月。
“對不起,您已經看慣了生死,可我還在執着。”易言成冷靜下來,再次坐在冰冷的石梯上。人既然已經死了,執着還有什麼用。他癱在石梯上,一起看着那輪明月。
不是刻意迴避易言成的問題,而是以他的文墨水準要將這個因果說清楚的話,肚子裡還得打一番草稿。過了很久,他理清說辭,對易言成說道:“言兒,你錯咯。看慣生死已然無用,若不看透了生死,你永遠走不出真正的道。”
這個回答讓易言成捕捉到了一絲本源的氣息。
古醉坤繼續說道:“天道無情,天道有償——大道至公。你爺爺不是仙,即便是仙也逃不過這個天道的定律。要知道乾坤的一切變化都是在平等的條件下發生的。今天所發生的一些的確在你爺爺的意料之中,但是你卻要感謝阿玄。因爲可知道當年他推算景塵原本命運的結果是什麼?”
易言成沒有這個修爲能推算出來,所以他靜靜地聽着古醉坤說話。
“六百多年前,李景空成爲你爺爺的第四名入室弟子。那一刻起,他的因果就與阿玄息息相關。過了不久,他幫李景空開盤演算,算到兩百年後,景塵宗將遭逢大難,景塵將會在南域千宗中除名。
我想可能阿玄那時就已經算到自己的死期,所以他需要讓李景空來替他鎮壓住南域那部分的氣運。他做了一個決定,就是要改變景塵的命運。
兩百年後,果然如你爺爺所預料的,景塵遭到十八個大宗的圍攻,老宗主重傷,景塵將被摧毀。這時候他派景空回來景塵,趕走了那些來犯的外宗弟子,宗門因此得救。
事後老宗主元嬰碎裂不堪,重傷不治而死。李景空順利當上了景塵宗的宗主。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四個因爲與景塵地氣最契合,本應該與景塵共亡的俊才也因爲景塵的得救而當上了長老。
按照天道的命運,現在躺在裡面的四個人本應該在四五百年前就死了。”
古醉坤所言的那場浩劫,連付雪倩都知道。這令易言成心中開始思量,單看這個節點上,他自己的衍道修爲能推演出來,如果李景空不回來,景塵的確會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