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逃不了了。
易言成笑着接過了碗筷,他知道自己笑得很難看,但是沒辦法,任誰都是如此。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夾起一朵幹炒金戈花。嚼了兩口後,立馬撕了一片梟雉肉,確保效力開始發作時,馬上找到了折腰玉筍……
當易言成吃完了小菜,終於安心地細細感覺,自己周身三百六十一個大穴都有些發熱,他本身雖然是凡人,但身體在出生後最初的一百年是由古醉坤從地心本源裡抽出來的靈力不斷往自己身體裡壓縮淬鍊的,裡面的力量不可謂不強。
正因爲如此極大部分的力量都被易玄作爲潛力給封印起來了,現在大穴活性大增,一時間讓他的軀體裡的潛力稍有激發,靈力充斥身體發生昇華。
易言成知道這些前輩高人縱橫一世,必有其立命之本。看着自己的雙手、軀體,眼前這個婦人竟然能夠將如此特殊的食材加以烹調出如此效果。
同樣意外的,還有那個婦人。要知道想要得到這些菜色裡的好處,所需條件是多麼苛刻,稍有不慎,就是得不償失。這個灰衣後輩通曉醫理相生相剋之外,大前提就是要識得這些食材,足見易言成見多識廣,當真尊寂江前浪推後浪。
不過,這樣一來婦人倒是更有興趣了。或許待在這裡太久了吧,自己也想看看其他宗門的後輩是怎麼樣的了。她見易言成舉止不失禮數,面對自己的刁難還如此有涵養,對他讚賞着點點頭。
“去休息吧,明天順着竹林的小路就能上宗。老太婆就先睡了。”
見婦人要走,易言成暗地裡鬆了一口氣,“大娘,請。”
明日便要上宗,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相信凝香奶奶不會太爲難於他的。他將煩惱拋諸腦後,向那間房間走去。
婦人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別有深意地笑笑。這時,她的身後突然出現一個看不見相貌的虛影。
“師姐,怎麼有興趣收留這個年輕的訪客?”那是個年邁的聲音,非常雄渾的氣勢卻從聲音裡帶出,好像儒修那些小說中的神鬼判官一樣。外面的風在他說話時都停了下來,直到他停下,它們又在竹林間盤桓。
“老了,看着這些大有潛力的後輩忍不住好奇啊,如此一來,未來的一百年更有看頭。掌門師弟,何事讓你親自前來看我這老婆子?”婦人完全沒有被掌門虛影的突然來訪而驚到,古井無波地問道。
掌門虛影頓了頓,方開口說:“幾日前,太玄城的南域商貿大會中出現了一本《孤尊譜》,引得南域將近四分之一的宗門元嬰前去競價,結果在太玄城千里之外,大打出手……,墨宵宗、神劍門、西華宗之類的中等宗門多少有元嬰重傷,有點實力的宗門的元嬰也受了不小的損失。但最後,《孤尊譜》落在了蒼古劍宮的鎮高天手中。”
“哼,”婦人聽完冷笑不已,她的眼裡好像各門各派的存在本身就是個笑話,冷語道:“鎮高天,號稱蒼古劍宮的二把手。一個莽夫去奪那琴譜。彈出來的琴,牛都能聽懂了。這幫人怎麼會想到那本所謂的《孤尊譜》絕非真品。”
“師姐何以見得?”
婦人目光深邃,不知她想起了什麼,無盡地傷感滲入黑夜,使得青竹齊齊搖動,共起悲鳴。“四百五十年前,我親自看着易玄燒掉那本《孤尊譜》,天下哪裡再冒出一本來。”
掌門知道這勾動了心中悲傷,也不忍再說下去,欲散念而返,臨走前,婦人說了一句話:“易玄鎮壓天下氣運八分,乾坤裡的重重暗棋才都會自己扼殺在搖籃裡,不攻自破。如今他死了,氣運回歸天地,南域的水一直都很深,沒了易玄的保護舟,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溺死其中了,師弟,要小心。”
“明白。”虛影消散,房間裡迴歸平靜。婦人面色如常,坐在牀上,閉上了眼,那道英偉身影還有那淡藍色的雙眸再次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已經數百年過去了,心早就老了,爲什麼?還是忘不掉。
話分兩頭,想推開門歇息的易言成已經愣在門口幾分鐘了。門上有機巧禁制繁瑣,易言成從儲物袋裡取出工具,一點一點地將設置在機關裡的中樞裝置挑開,他的動作非常巧妙,這一點估計誰也不會想到。
又是幾分鐘過去,竹門順利被打開了。房間內的各種陣法也同時被激活了,這對易言成來說並不是難事。雲從龍,風從虎,現在就好像上了天的蛟龍一般,月華如練,諸類陣法形同虛設,易言成就這樣從容地坐在了牀上。
婦人閉着眼,笑道:“好厲害的小夥子。”
翌日清晨
那位婦人一大早就不知去向,易言成也不去打探她的下落。竹樓之外,彩蝶漫舞,青竹在朝陽下好像剛打磨好的翡翠,不少小靈獸正在相互打鬧。只不過,易言成一出來,它們都向四處逃開。
眠花島、易居島上不乏生機,只不過就缺了像這般的活力。
青石階上,易言成一步一個腳印,迎着朝陽來到了青嵐閣。清晨薄霧,女弟子們紛紛起來練劍,男弟子大概在另一個演武場吧。雖是女子,運起劍來卻也是巾幗不讓鬚眉。
意氣青嵐尋明月,朝露難掩昨夜寒。忘卻天下擾心事,孤守十方爲卿決。
小院裡的建築長出了青苔,看來都有些年份了。清一色的青色演武衣,易言成就站在小院口,靜靜地等着,等着她們練完方纔走上前去,向着爲首英姿颯爽的女子說道:“這位師姐,你好。”
其實,很多弟子都已經發現了他的來到,以遊宮雲的修爲,連看都不用看。能夠來到這裡男訪客身份都不一般,也非常有禮貌的回答:“你好,敢問道友有何事?”
其實她哪裡知道易言成是從後山走過來的,根本沒有人會攔住他。易言成自然也不知道這其中的規矩,便開門見山地問道:“不知這裡哪一位是碧靜嵐道友?”
易言成相貌堂堂,器宇軒昂,他的年紀也是婚配之年,而碧靜嵐的容貌驚豔一方,是青嵐閣這個女子宗門裡也是最頂尖的,沒有之一,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那方面去的。
聞言,在場女弟子的臉色似乎都開始不太好看,氣息中,傳來非常強烈的敵意。
“五師妹就在內庭的第五個院子裡,”遊宮雲的語氣明顯變得生硬,目光中帶有的銳利讓易言成不好意思看他。“道友可千萬莫要有什麼非分之想,我宗大師兄也時常去那裡。”
明白了,易言成懂了。這幫女子肯定以爲自己是來勾搭碧靜嵐,和他們大師兄搶女人,想不到問個人都會有這般誤會。事情要緊,易言成立刻動身前去。
他知道青嵐閣的一代住在太雅居,二代住在清雅居,三代就是碧靜嵐那裡的玉雅居。玉雅居玉磚晶瓦,是三個臥居中最新的,也是最美觀的,招來專業的藝道大師規劃設計,材料也是下本錢的,冬暖夏涼,舒適宜人。
走進第五別院,易言成心事急迫,站在門前用力拍門,但願碧靜嵐能夠快點。天遂他願,門後傳來的腳步聲可謂是比他還快。
開門,易言成表明來意,眼前已經一黑。
“大師兄!你終於想通了。”聲音如空谷悠鳴,清脆空靈,如天籟一般圍繞。溫香軟玉被在懷,淡淡的清香刺激着他的嗅覺。易言成不斷掙扎,想不到竟無法掙脫。
或許是身高不對,還是手感不對。碧靜嵐將雙手一送,短髮謙顏,道力全無,這是一張與大師兄完全不同的臉。
四目相對,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下一刻,易言成被打飛了。
碧靜嵐羞紅到了脖子,但是氣勢中肅殺之氣滌盪在這個第五別院。易言成躺在地上,到現在終於看清楚了她的樣子。如果說付雪倩是高傲的話,她就是清雅。只不過就開門那一幕,實在和她相貌不太匹配。
碧靜嵐身形隱入風中,四周狂風呼嘯,環在院子邊的竹子欲折腰,她出掌攜百道青嵐之威,向易言成的天靈蓋打下去。
易言成睜大了眼睛,在千鈞一髮之際大喊:“我是來退婚的!”
那一掌,離他還有一寸的距離停下來了,易言成鬆了一口氣,緩緩站起來。他見碧靜嵐沒有動作,繼續開口道:“在下易言成,是來向碧靜嵐道友你解除婚約的。”
易玄娶了碧凝香的師姐玉若梅,易華娶了碧凝香的親傳弟子鳶芳。當初鳶芳與碧玲玲同時懷有身孕時,易玄和碧凝香便爲兩人指腹爲婚。如今兩人的雙親雖然都遭逢不測,但是婚約還在,其中願力一直在冥冥中牽動着。
關於這件事,碧靜嵐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易言成身在北域,一百二十年來從未有過動向。只是後來和大師兄傅龍音在一起後,這件事就一直是她的擔憂。沒想到,這個自稱爲易言成的男子會主動前來退婚,正好隨了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