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主!堂主!”飛花閣的暗衛喚着小丁。
“什麼事?”小丁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急匆匆的?”
“甲堂主說有事找你。”暗衛如實稟報。
“小甲?”小丁疑惑,不好好養傷,找他幹什麼?看了一眼暗衛, 擺擺手道。“行吧, 你先下去, 我去看看小甲。”
“好。屬下告退。”暗衛行禮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恰好塵安從房間裡出來, 小丁轉頭剛好碰見。四目相對, 兩相無言。
“我......”
塵安剛說出一個字,就被小丁粗魯的打斷,“我還有事, 先走了。塵安大人好好養傷。”
“......”再喚時面前已無小丁的身影,塵安嘆了一口氣, 獨自坐在院中, 怔怔的望着天空。
“小甲?”小丁試探的叫着。
“進來。”
小甲在房間裡坐着, 翻着書,看見小丁來了, 立刻放下手裡的事,“你過來,我有事告訴你。”
“啥事啊,還神神秘秘的!”小丁腹誹道,“本來我們就是偷偷摸摸做事, 現在你倒好, 更加偷偷摸摸了, 說吧, 看上哪家公子了?”小丁吊兒郎當的坐着。
“你正經點!”小甲無奈, “我來是想跟你說說那晚雨夜的事。”
“那晚雨夜?”小丁立刻嚴肅起來,“是有什麼異常麼?”
小甲點點頭, “我在那晚,碰見了陸門主,是他故意把我引開的。”
“陸門主?!”小丁驚訝。
“噓.......”小甲壓着小丁的肩膀,“你給我小聲點!別那麼激動。”
“好好,好......我不激動......”小丁有些震驚,“不是,陸門主不是已經失蹤三年了嗎?!”
“我也不知道,我沒敢告訴公子,我覺得陸門主不是那種善惡不分的人。”小甲嘆氣。
“是先不能告訴公子,連二閣主我們也得先瞞着......”小丁暗自思索,“這樣,我們從今天開始,秀王這件事也暗中查一查,看看到底有什麼因果關係。”
“嗯,也好。”
柳染雖說要再想想,卻也沒有拒絕和反抗,只是默默地跟着時遇離開。而由於小甲和塵安的傷還未好全,他們這一路,走得很慢。
那孩子跟在路上,也不言語,他看得出來,一個大哥哥,心情不好,另一個大哥哥,心情更不好。他還是等心情好的時候再去說話,不然的話,大哥哥他們嫌他話多扔下他在半路怎麼辦。
“將軍,官道在修,我們只能繞道。”一個影衛稟報道。
“最近的路是何路?如何走?”時遇問道。
“回將軍,是水路,從南邊繞路走。”
“繞路大概耽誤多久?官道修好又需要多久?”
“少的話大概三個時辰,長的話大概一天。管道修好那邊的師傅說還要三天。”
“通知下去,走水路。”
“是!”
“大人,我們接下來走水路,前面的官道在修。”塵安帶回消息來告訴柳染。
柳染並未多說,只是應了一句,“嗯。”
江南的水清澈見底,湖面如鏡子一般,倒映着天際,一羣飛鳥遨遊於水面上,遠處是幾座被薄雲遮擋的山,山腳下的人家炊煙裊裊,吆喝叫喚聲此起彼伏,一派和樂的氛圍。
水邊的碼頭停留了幾支渡船,渡船上的船伕們嘴裡叼着根蘆葦,興致勃勃的看着他們。
“誒!小哥們!渡河麼!”一個人最先打破這種氛圍。
“船家,你這渡一次河大約需要多少銀子啊?”小丁問道。
“若是一人渡河,則貴一點,若是一幫渡河,則可便宜些。你們有多少人呀?”船伕問。
“大約五十人。”小丁算了算。
“不,”時遇走上前來,“七十人。”
“七......”小丁環望四周,卻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身影。
“船家,這些銀子你們分吧,不用找了,還有二十餘人在後面,大約一天後就到此地。”時遇遞過一袋銀子道。
“好嘞!謝謝客官!”船伕笑道,並對衆人吆喝,“兄弟們,開船了!”
柳染也跟着他們一齊下了馬車,卻看見一個船伕向他走過來。
那船伕即使帶着斗笠穿着蓑衣,也難掩全身上下所發出的習武之人的氣質。柳染不自覺的皺眉。
“柳公子,我家主人請您上他的船。”船伕恭敬道。
“你家主人?”柳染警覺,“你家主人是何人?”
“釀酒師陸三。”
柳染遲疑了一會,還是跟着船伕往船那邊走去。卻不料被時遇發現,往這邊走過來。
時遇輕輕把柳染順其自然的往自己身後帶了一下,站到船伕面前,“有何事?”
“呵呵,沒什麼事,我家主人只是邀柳大人敘敘舊罷了,還望將軍通融。”船伕禮貌道,想來也是怕起衝突。
時遇側身看了一眼柳染,眼中似是有些不信。
“無妨,只是一箇舊友,這船會跟在你們後頭的。”柳染往前走,“將軍就不必擔心了。”
時遇終是妥協,嘆了一口氣,“我跟在你們後頭,你們隨意。”說完便走。
“多謝將軍。”船伕笑着道謝。
柳染看着時遇的背影,良久,有氣無力的吐出兩個字,“走吧。”
“公子跟我來。”船伕在前方引路。
那艘船與普通的渡船別無兩樣,可不知爲何,柳染想到陸三在船上,就覺得爲那艘船蒙上了一絲神秘的色彩。
“公子請。”
柳染掀簾而入。
陸三背對着他,與那日別無兩樣的一身黑色,半數的如墨髮絲披在身後,隱隱約約帶着幾根白髮,一股滄桑無力撲面而來,不知爲什麼,柳染感覺,陸三似乎身上揹負着和他相似的遭遇。
“三爺。”柳染喚了一聲。
“坐吧。”
柳染繞至陸三面前,卻發現,這裡竟然擺着一盤棋局,棋子早已被擺好,黑白棋子勢均力敵,僵持不下。
“不知三爺喚我何事?”柳染問。
“你用黑子,我用白子,你陪我下這盤棋,就當做朋友之間的離別。”面具下的三爺似乎笑了笑,“如何?”
“......好,”柳染不明所以,卻還是不忍拒絕。
陸三還是不手下留情,步步都是殺機,破解黑子的招數。柳染當真是下着下着下出了一身汗,那場面,就好似自己親臨戰場一般。
“我那日贈你的卦,爲何不用?”陸三邊下邊問。
“用了又有何用,這本就是我該承受的,躲之不過,避之不及。”柳染一邊下棋一邊還要應付陸三的問題。
“我也曾一意孤行過,連累太多人因我而死。我所做的,不是說苟活着,而是讓他們的死變得有價值......別下那裡,否則你會直接輸掉......人生在世,太多的不如意了,我們都無法避免。”陸三說到這,唏噓感嘆了一聲。
誰也沒料到,那時他的大師兄就這麼走了。
誰也沒料到,他滅玄衣教之時暗地裡看到多少正派弟子嘴上說着勢不兩立卻偷偷摸摸的投奔他們。
誰也沒料到,自此一別,就是三年。
當時書生少年意氣風發,如今三千青絲已生華髮。
“三爺......”柳染覺得,面前這個陸三年歲與他相同,經歷過大大超出他想象的事,已經心如老者,如一面明鏡,看透世事。
“我又贏了,”陸三剛想落子,卻看清棋盤上的局勢,“這次,你比上次退步許多。這次,換你用白子,我用黑子。”
“我......”柳染有些猶豫,卻見陸三已經收起了他們兩人所下的棋子,又回到最初的局面。
“重來一次,也不算太麻煩。”陸三別有深意的看了柳染一眼,又道,“你剛開始走的那幾步其實是對的,記得我落子的位置和順序麼?”
“......大概記得,”柳染不明所以,卻還是點了點頭。
“那好,照我的下。”陸三低頭看棋盤,不給柳染拒絕的餘地。
無奈,柳染只好跟着記憶下了起來。可下着下着,沉醉其中時,柳染才知道,自己上一盤的黑棋是多麼的無力。
“莫要下這裡,否則反噬的是自己......”
“這裡可以舍,但你方纔下的是這裡,下這裡的話傷亡更大......”
“下這裡,白棋動不了......”
......
“客官,到啦!可以下船了!”船外面的船伕吆喝着。
時遇從船裡出來,鞠了一躬,“多謝船家。”
“哎呦呦......別別別,別這樣,你們可是客人,多謝你們給我們帶來財運嘞!”船家憨笑。
“我剛剛下的你都記住了麼?”收着棋子隨意問。
“幹記有些記不太住,若是在下的時候對方的棋子也能變化,我便能記住了。”柳染無奈道。
“無妨,”陸三笑了一下,“那便是記住了,回去再好好琢磨一下,下次我希望能與你,酣暢淋漓的下一局,而不是今天這般無精打采。”
柳染恭敬道,“多謝三爺......”
“走吧。”陸三擺擺手。
“再會。”柳染臨走前也笑了一下。
一出船,便看見時遇剛到他的船邊,柳染不自覺有些好笑,這麼怕他逃走?
“你先跟着丁堂主他們走。”
“將軍,他只是我的一位朋友,”柳染皺眉,既然陸三隻肯見他一人,那便就是不想惹麻煩,爲何時遇還是要窮追不捨。
“我只是有些話,想問一問先生。”時遇的眼睛緊緊盯着陸三。
“將軍,”柳染又氣又想笑,“你......”
“無妨。”陸三幽冷的聲音傳來,連遠處的小丁與小甲都爲之一震。柳染無奈,只好先走。
“先生,那地圖,是否是先生所放?”時遇問。
良久,船內傳來一聲嘆息,“是。”
“這些船家,也是先生所選?”時遇繼續問。
“你是如何發現的?”
如何發現?普通的船家很少會武功,絕不會是一大羣。而在渡船時,其餘的船隻自動與陸三的船隻保持一定的距離。這讓時遇不得不多了一個心眼。
“......多謝先生。”時遇鞠了一躬,不同於以往的微微低頭,而是以對待前輩之禮。看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陸三倒也不推脫,只是繼續道,“現在言謝,爲時尚早......走了。”
時遇直起身子,“先生慢走。”
那擺船的船家微微低頭示意,便撐船而去。
“將軍......”柳染有些愣住,看着過來的時遇,有些不明所以。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