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回

秀王等人下了馬車後,才發現陸陸續續的那些影衛都追了上來。

“大人,你說……”此刻的齊錦卻一副輕鬆態“若我們一同從此消失於這裡,你猜會怎麼樣?”

“柳染才疏學淺,不知。”柳染看着遠處狂奔而來的白色身影,心中涌起陣陣歡喜與激動。

時遇停下了馬,居高臨下道“秀王爺,你敗了。”

“那可不一定,”齊錦奸笑道,“大人,有幸同你共赴黃泉。”說完拉過柳染手上的繩子。

時遇慢慢拉開弓,對準齊錦道“你可以試試。”

齊錦不屑,轉而又對柳染道,“你們確定當真能困的住我?”

說話間,小甲已經掀了麪皮帶着飛花閣的暗衛們趕至現場,無奈的看着柳染。

柳染這才明白,原來是自己的父親還在他們手上。

真是亂了,全都亂了。

“帶上來!”齊錦一下令,人羣中便押出一箇中年男子來。

柳染皺眉,“父親,不是說無論何事,都不必管我的麼?”

柳維冷哼一聲“我自己的兒子,我還不能管了?!再說,你不是說有把握逃走麼?怎麼還會被抓?”後一句話明顯的帶有譏諷之意。

“同你說不清!”柳染有些小小的生氣。

齊錦笑了笑,“再見了各位!”說着便要去抓柳染的衣領,去在那一剎那,柳維掙脫了掌控,“你給我回去!”跑去推開柳染,卻反被齊錦抓着往下墜崖。

齊錦咒罵了一聲,大叫道“跳崖!放箭!”

“是!”

那些人都掏出隨身攜帶的弩,往後一躍,按下機關,弩\箭飛出後便墜入深海。柳染只覺得一股力氣把他推開,下意識的轉身想要上前抓住柳維,“父親!”卻被一支突然飛來的箭射中,強烈的痛楚讓他的意識逐漸在喪失。柳染只覺得周遭的人與物都化作一團雲霧,看不見摸不着了。

時遇見狀,用輕功飛至柳染身邊,拉回抱住柳染搖搖欲墜的身體,輕聲喚道“小染!小染!……”

柳染看着時遇那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臉,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在喪失意識的最後時刻,還緊緊的抓住時遇,不放手。

“塵安,帶一隊人跟着沿海的漁民,徹查附近的水域……”時遇抱起柳染,“其餘的事,回去後再說。”

“是!”

ωωω_Tтká n_C〇

柳染全身痠痛不已,好似已經睡了很長時間,慢慢睜開眼,卻發現眼前是一片陌生的景象,便不自覺的笑了起來,這些時日,有多少次一睜眼便換了一個地方的。

“大夫,柳大人如何了?”

時遇略帶疲憊的聲音傳到柳染耳邊。

“回將軍,索性那箭無毒,刺中的傷口又不深,過不了多久,大人便會醒來。只是大人最近似乎十分疲憊,能多休息就儘量多休息。”

“好,我知道了,多謝。”

“將軍不必客氣。”

時遇走進房間裡來,就看見已經醒過來的柳染,兩人相顧無言。扶起柳染靠在牀頭,端着那桌上剛熬好的藥道“剛醒,先喝藥。”

柳染張口想要問些事情,卻發現聲音十分沙啞,有氣無力。

“我命人徹查了那片海域,並未發現任何人的屍體,”時遇送了一勺藥至柳染嘴邊,“這幾日你先好好休息,秀王此次雖然有幸逃脫,可終究是元氣大傷。

估計我們有一段安穩日子可過,你不必擔心。這裡是留都城內,待你傷勢好轉,我們便啓程回京。”

柳染點了點頭,兩人無聲,就這麼你餵我喝的整完了一碗。

就在時遇起身之時,柳染用僅有的力氣抓住時遇的袖子。他忽然想起,那時,時遇躺在牀上,他喂着藥,也是在快要離開之時,時遇抓住了他。

那麼,他現在抓得住麼?

時遇放下手裡的空碗,把柳染的手塞回被子裡,“有什麼事兒,等身體養好了再說。這幾日先好好休息,莫要到處亂跑。”

“……好”儘管聲音沙啞,柳染還是努力的把那個‘好’字說清楚。

“嗯……”時遇應了一聲,便出了房門。

一連幾日,時遇與柳染便是這樣的狀態。有時柳染問時遇,時遇便答話,卻絕不多說,爲此,柳染特別窩心,總感覺有些委屈。

一路人馬走着官道,朝京城駛去。

柳染掀起馬車的簾子,看着就騎馬在自己面前的時遇,有些恍惚。

成了車伕的班鳴看着柳染,悠哉悠哉道,“大人,看你那樣子,肯定是惹媳婦生氣了。”說完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道,“不會是因爲大人你和將軍……上下的……那些事兒吧?”

“咳咳……”柳染臉紅了一下,“不是,誒……班鳴,你如此瞭解……?”

“我……”班鳴調侃不成反被戲虐,故而只好轉移話題道,“咳咳……大人,你與將軍鬧彆扭了吧?”

“……嗯”柳染坐在馬車門邊,含糊的應了一聲。

“我跟歸平也經常鬧彆扭,然後吧……拉不下臉來去跟他道歉……”班鳴嘴裡叼着一根草吊兒郎當道。

“然後如何了?”柳染來了興趣。

“然後呀……嘻嘻嘻,”班鳴得意的笑道,“然後我就隨便受個傷,苦肉計什麼的特別有效。然後他就來找我啦,趁着他心疼的時候小聲道一句歉,這事兒吧,就這麼翻過去啦!”

柳染忍俊不禁,“你倒是聰明!只可惜,我這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了,苦肉計,沒什麼用了。”

“倒也是,”班鳴同意道。

“哦,對了,關於上下的問題……”柳染也跟着壓低聲音道“聽你說好像特別有見解……”

“不是不是……”班鳴漲紅着臉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我們還沒到那地步呢”最後一句話的聲音細如蚊蟲。

柳染看着這麼容易害羞的班鳴,不自覺想要多逗幾下,“哦?那是到了何種地步啊?”

班鳴氣鼓鼓道,“哪有什麼地步,他就是一個二愣子,簡直遲鈍的不行!送到嘴邊的都不會要!”

“什麼?”歸平騎着馬突然出現,似乎是對他們的談話內容很是好奇。

“……沒什麼!”班鳴沒好氣道。

“……”他好像記得這幾天沒怎麼樣啊……歸平搖了搖頭,對柳染道,“大人,外頭涼,將軍叫你最好待在馬車裡,莫要探出身子太久。”

“……”柳染看着時遇的背影,無奈道,“好,我知道了。”

歸平微微示意了一下,便騎馬離開了。

班鳴賭氣道,“大人莫進去了,將軍叫你進你便進啊!鬧彆扭的時候,就是不能聽他的!現在鬧彆扭不理你,當初怎麼沒想過一開始追你的時候有多寶貝你呢!”

柳染無奈,他能說是他主動的麼……

“啊!忘了大人你身體不好,大人你還是進去吧!”

“……無妨”柳染坐回馬車內。

真是,有些亂吶……

六月末的京城下着微雨,悶中透着一絲燥熱的氣息。車隊緩緩進入京城,齊煜身着明黃色錦袍,站在城門口,率領百官,迎接他們。

“停車,”柳染道“接下來,該用走的。”

“是。”

所有人都下了馬,下了車,緩緩朝齊煜走去。

“參見皇上。”衆人齊聲道。

“不必多禮。”齊煜的手微微擺了擺“衆愛卿舟車勞頓,一路辛苦,爲我大齊平定逆賊,着實不易,今日朕在宮中設宴,爲各位接風洗塵。”

“謝皇上恩典。”衆人再一次齊聲。

齊煜上前,扶起柳染道“聽聞柳愛卿受傷了,可有危險?”

柳染不習慣齊煜此刻略帶正經的講話,卻還是回答道“謝皇上關心,微臣已無大礙。”

“既是受了傷,那便隨朕一同坐車。”齊煜問道“你看如何?”

“微臣聽皇上的。”柳染一下子便看出來齊煜找他有事。

“那好,還等什麼,衆愛卿出發吧!”齊煜帶着柳染上了自己金碧輝煌的車。

“起駕!”福祿在車外喊道。

車內,齊煜卸下僞裝,眼裡盡是一片落寞。

“長籬……我……我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齊煜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陌南他……他要離開我了……”

“不會是秦大人要娶媳婦了吧?”柳染猜測。

“他……他給我上了一個摺子,說想要去江州……擔任刺史……”

“那你是怎麼說的?”柳染無奈,他自己的感情還沒理好,又在這給別人當安慰者。

“我……我就把摺子壓了壓,說此事等你們回來再議……”齊煜嘆了口氣,“終道是人心難求,故人難留。”

“關心則亂,你先讓秦大人去江州一個人想一想,別逼太緊。再說,你是皇上,到時候一道召令把他召回來不就行了?”柳染扶額,什麼時候這皇上私下裡的腦子能好使一回……

“怎麼聽你的越來越亂了!”齊煜發了發牢騷,轉而又問“你和滿庭,如何了?”

“……”柳染煩心道“不知,他還在生我的氣,我卻不知他的氣從何處來,真是糟心。”

“……看來你比我也好不了多少嘛,”齊煜笑了笑,便又正色道“長籬,既然決定了在一起,那麼不論遇到什麼事都不要逃避,一起解決。”

“……”他一個連人都還沒弄到手的人,反過來安慰他……

“對了,朝中有奸細,此事你知與不知?”柳染忽然問。

“嗯,”齊煜點頭,“塵安告訴我小林的事兒了。如若當真如此,那麼此人最好早點被揪出,否則一旦等秀王緩過來了,便是一個禍害……對了,柳前輩……?”

柳染低下了頭,轉而又擡起頭來,“秀王不會對我父親如何的。那本醫書已經被我毀了,他現在還需要我父親替他製藥,我和我父親是唯一記得方子的人。而我製出來的藥,只有三顆。”

“那便好,你莫要太擔心。”齊煜安慰道。

“……嗯。”

正在此時,福祿的聲音響起“皇上,到了。”

“好。”齊煜答應了一聲。

柳染先行下了車,隨衆人行禮迎齊煜下車。

興慶宮內,一片燈火通明,佳餚、美酒、伊人,盡在眼前。看着那一個空着的位置,齊煜心中不免有些酸澀。

這麼多年的陪伴,當真只是浮華一場?

有一老臣,見着氣氛正好,便上前大膽進言“皇上,戰亂已平,月桑事宜已定,此乃天佑我大氣。大齊明君當世,自古有陰陽調和之理,皇上也不小了,應當開始考慮立後之事。”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皇上自小,便對秦樞大人有着不一般的感情。可偏偏這個老臣今日懷揣着別樣的心思,卻忽略了這一點。

齊煜仔細看了看殿上之人,才發現這是那整天默不作聲的劉起劉太尉,不過今日怎會如此語驚四座?

“立後乃國事,今晚只准享樂,不談國事……”齊煜臉上帶着意味不明的笑“還是說,太尉大人想要朕從面前的舞女裡……選皇后啊?”

“臣不敢……”劉起開始冒冷汗。

“行了,別那麼拘束,都繼續!”齊煜舉起酒杯暢飲一口。

“是!”

宴席繼續,聲樂無異。可隨風散去的,送走的,又是哪個多情郎的心。

柳染早早的便退了出宴席。在東街小巷子裡漫無目的的走着,走至將軍府,又看了看不遠處自己的府上,燈已熄。

想必是三言覺着今日他可能不會府上,便不等他了。

柳染索性一屁股坐在將軍府,身子倚着門旁的石柱,閉上眼睛聽着黑夜裡的蟲叫聲。

不一會,時遇提着紗燈緩緩而來。微弱的燈光照着柳染蒼白的臉龐。

時遇就這麼站着,看着柳染。

許是有些感覺身旁有人柳染後知後覺的睜開雙眼,就對上時遇深邃的眼眸。

“怎的在這?”時遇皺眉。

柳染起身,苦澀的笑了笑,“家中無燈。”

沉默了一會,時遇把手裡的燈放在柳染手裡,又忽而感受到柳染冰涼的手,時遇便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罩在柳染身上,“外頭涼,你……”

柳染忽然一把抱住時遇,頭埋在時遇的胸膛中。聽着那強有力的心跳,柳染的臉才慢慢的有了知覺。

“爲何生氣……?”

時遇本就不是一個硬心腸的人,被柳染這麼一抱,心下一軟,手也不自覺的抱住了柳染卻驚訝於懷抱裡的人的溫度,心疼道“怎的這樣冷?你不會一直坐在外面吧?”

“……本想着等你回來時同你談談……”柳染的聲音裡帶着些許委屈。

時遇放開柳染,一手搶過紗燈,一手拉過柳染的手推開門,臉上神色卻看不清,“先進來再說。”

柳染看着時遇的背影,心中有些竊喜,不枉他在門外等了如此之久。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