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看清這四行字的瞬間,五鹿檀原本紅潤的小臉上,所有血色登時褪去,隨即便是一片蒼白。而她的眼中一片水光忽然出現,“啪嗒”一聲,便有滴眼淚掉到了禪身前的衣服上。
五魔出,九鈞牧洲傾。天雨朱華,若木絕於世。
“首先這五魔裡面有着你那個未婚夫,銀骨無名,”禪手指一動,這四行字便瞬間崩散消失,“他如今的實力想來也就踏足破境不久,那另外四尊想來也和他半斤八兩。當年先祖感念於人世水深火熱,立下天地大誓獲得偉力加身,這才得以流川劃分兩域,清濁自辨。之後他將自身血脈化爲人族先天修士的血脈,直到現在的那些先天修士家族,基本都要歸功於他。因此可以推斷這五魔絕對不是在實力方面能夠超過先祖,那麼爲什麼集齊了這五位就能跨過乃至於截斷流川?”
五鹿檀知道自己的姐姐對於這一切早就能推演得一清二楚,此時不過是在考驗自己,因此她拿着袖子抹了抹眼淚,端坐起來開始認真思考。沒過半晌,就見到她眼睛一亮:“神器!這五魔尊必定是集齊了五神器的力量,才能截斷斗南前輩劃出來的流川河!”
“嗯,那麼來看第二個問題吧。”
禪點了點頭,再次手指一彈化出來一個個光點:“目前五神器之中,往生在你手上,株雪在聖武,目前是夜青靈來掌管,風露則是在銀骨無名身上,七絃和斬鯨還沒有出世。現在五魔尊只出現了三位,就算把幾年之後的剎算上也不過四位,那……他們的神器要從哪裡來?”
“從人世來奪,從阿檀和青靈……青靈前輩的手上來搶。”
五鹿檀毫不猶豫地答道。
“那阿檀檀覺得,誰會是來搶奪的最佳人選?”
禪輕聲問道。
小傢伙如遭雷擊,全身猛地一顫,過了許久,才聽到她說話:
“自然是……無名名。”
“其實倒也不必那麼悲觀,”禪見着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順手換上了一根新香,對着她淺淺笑道,“三年前,銀骨氏慘遭屠戮,銀骨無名攜帶着風露逃出生天,妖族對他和他身上的神器虎視眈眈,而這人世魚龍混雜,再加上流川天險,自然是他最好的落腳點。但再想想,如果在此之前,風露的力量曾經被分給過別的魔尊呢?一旦他們擁有了跨過流川河的機會,絕對會來到人間域,想着趁亂分上一杯羹。”
“既然能夠過來,那……爲什麼他們沒有率先行動?要是能夠斬落人世最頂尖的戰力,那進不進攻,不就沒什麼意義了嗎?”
“所以說,這是他們最恐怖的一點啊。不知道是他們集思廣益想出來的,還是裡面出了一個老奸巨猾的傢伙。”
聽到五鹿檀的疑問,禪輕輕搖了搖頭。
“他們不是要斬首,他們是想……打斷人世的脊樑。這一輩的青年才俊,要是被他們禍害得幾乎死傷殆盡,那等到十二域大妖和五魔尊降臨,人世從那以後……就再沒有希望了。就算頂尖的戰力死了,只要時間足夠,這一輩的天才成長起來,還是擁有與其一決的能力,可要是他們都沒了,再加上五神器,到那個時候……”
還有誰能夠和他們相抗?
五鹿檀在內心大喊道。
“所以,姐姐你來是爲了保住鏽竹的這些人嗎?”
禪聞言笑着搖頭:“阿檀檀,你讓你姐姐這種棋手來救人,實在是緣木求魚啊。”
“那——”
“阿檀檀,你來護這天下蒼生,黎民百姓。我……護你。有什麼老謀深算之輩,明槍暗箭之謀,隨便他來,如今他要面對的人……是我。”
“禪姐姐……”
“對哦還有,”對面與她幾乎一樣的少女猛地撫掌,“好好活着,這九鈞牧洲能制住我的可只有你。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這些人分分鐘被我玩到死。”
她知道這話絕不是玩笑。在她的這個胞姐手中,所有的人心向背、貪慾思慮全都會被她利用得淋漓盡致,直到壓榨乾淨最後一絲價值,之後便無情棄掉。不圖權利,不追名譽,明明胸藏錦繡卻毫無壯志,明明智謀如海卻得過且過……唯一的良知,那就只是她這個花開兩朵的胞妹。
毫不誇張地說,如果不是五鹿檀這個傻白甜一直當着她的拴馬繮,這個一切爲了找些樂子,爲了尋求刺激的禪姐姐能夠讓整個九鈞牧洲陷入戰火。
見着她一副猶豫的樣子,禪伸手捧住她的臉頰,聲音很輕:“阿檀檀,咱倆做個約定。你不要管別的,護好所有你珍視的人,我則幫你處理掉那些魔禍。”
“……好!”
“那你就先……好好睡一覺吧。”
禪伸手一捏她的脖頸,便見到那個白團子軟軟地倒了下去。她則單手扶住小傢伙,另一隻手袖袍拂過臉頰,那張臉隨即變成了和自己的雙生妹妹一般的帶着嬰兒肥的模樣,就連身上的味道都從淡淡的沉水香變成了檀香。
就連她身上的那身衣服,都變得和五鹿檀一模一樣。
隨着她的這個動作,她眉心處的印記發出了淡淡的光芒,而就在她身前,突然出現了一朵蓮花。那是一朵大到幾乎能夠把她們兩個都裝進去的蓮花,花瓣通透如琉璃,上面的瑩瑩光芒流動如同水波,光芒流轉之間炫麗得彷彿匯聚了所有的星辰月光。
禪揮手將小傢伙放進蓮花,隨即將其收了起來,而她站起身來,順着她之前走來的路推門進了小院。她剛剛邁進門檻,便見到銘正披着外衫站在庭院中央,一臉擔憂地看向她。
“檀檀,怎麼睡着睡着忽然跑出去了?身體無妨吧?”
“……做了噩夢,”她的話中已經帶上了哭腔,“醒過來的時候是在浮翠溪裡面,差點順流飄到湖裡去。”
聽到她這麼說,銘急忙上前兩步,伸手去輕輕拍了一遍她的全身,確認過身上沒有磕碰出來傷口,他這才鬆了口氣:“那就進屋睡覺吧,要不我抱着你?”
“銘先生!”
她憤憤地錘了銘一下,力度卻輕柔得像只小貓。隨即便見到她把腦袋放到銘身前,用力吸了口氣,聲音悶悶的:“飄了好久,到現在還暈乎乎的。”
“都這樣了,就趕緊進屋休息吧。”
銘哭笑不得地把她抱起來,隨即溫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