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先生!”
五鹿檀架着飛劍一路疾馳過來,直接將營帳劈出來一條口子,隨即直接跳了下來。看到銘蒼白的臉的瞬間她便驚呼出聲,明明受傷的不是她,卻委屈的要哭了一般。
“……我沒事,不用擔心。”
銘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卻被她一把揪過來手狠狠咬了一口。
——能力發動。
就在轉瞬之間,銘身上的傷口竟是悉數癒合,就連破損的衣服都被修好了。見着銘臉色轉好,五鹿檀輕輕出了口氣,看向那邊的葉小星,隨即疑惑地“咦”了一聲。
“阿檀是不是……”
葉小星呼吸一滯。
“在哪見過你?”
不是因爲身周忽然傳來的壓迫感而感到的呼吸困難,而純粹是因爲眼前的絕色。那是一種連呼吸都會感到是對眼前之人的褻瀆的感覺,清麗如雲霞間乍露的天光,自然而又幹淨純粹,讓人無法心生任何的邪念。
五鹿檀自認爲記憶力超羣,卻在面對眼前的少年時只有一種模糊的熟悉感。她說不出來那是什麼感覺,就像是普通人所說的擦肩而過旋即忘卻,但是她即便只有一面之緣的人也可以記得一清二楚。
她回過神來就見着葉小星呆呆地看着自己,隨即短促地發出了一聲“呀”的驚呼,立刻轉身躲到了銘身後。
“這是我的書童,稱呼她阿檀便好,”銘伸手用袖子遮住小傢伙,“檀檀,這少年便是之前搭救我的人。”
剛纔這小孩自稱好像就是阿檀……
就在五鹿檀開口的瞬間,葉小星也有那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有過驚鴻一面一般,明明是印象裡第一次見到,卻莫名有一種故人來似的熟悉。
少女怔愣地點了一下頭,權當作是迴應了。隨即,她臉色一變,竟是連解釋的話都沒說便從帳門疾馳了出去,只丟給了銘自己的玉佩。
“阿檀怎麼了?”
銘搖搖頭,伸手像是起了個卦算了算,像是思考片刻,這纔開口回答他:“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葉小星臉直接垮了下去:“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銘很誠實地回答道,“只要能算出來的天心卦從未出過錯,唯一的問題就在於能不能看懂。檀檀的天心卦能算出來的次數屈指可數……但這次我算出來了,卻看不懂。”
“那我剛纔見到她感覺熟悉,你能幫我算算嗎?”
葉小星想都沒想,張口就問。
銘沉默片刻,剛掐了一下手指臉色便驟然刷白,指尖有着一片光幕爆裂開來,嘴角甚至流下了一絲鮮血。但重點是他甚至沒有開始推算,而僅僅是以這條線索開始觸摸天機便受到了反噬,說明這件事情已經上升到了一個難以預估的層次,甚至會影響到天道,纔會讓天機有着如此劇烈的反抗。
所謂的天心卦,便是以自己的神識去觸碰天機,以此來達到詢問的目的。而不同的事情,在天機之中也有着不同的位置,像是詢問一日的晴雨,或者僅僅是推算一些簡單的術數之學,這些屬於天機邊緣的事物完全可以隨意觸碰。而再往裡,例如古時一般的事情,或者大部分沒有絲毫法力的普通人的一生,推算的時候也只會花費一些心力,並不會影響到推算者。而這僅僅是最開始的第一第二兩個層次,接下來的三個層次,已經到了幾乎無法負擔代價的程度。而這個反應的話……至少到了第三層級。
“怎麼了?你沒事吧……”
銘伸手擦去嘴角血跡,示意自己沒事,隨即走出營帳,招呼着鏢隊的一行人到裡面來避一下冷風。
…………
“軀幹控制只是一個簡單的法術,”雨鬆腳尖一點飛掠而過一動不動的人羣,眉心微蹙,“只對一個普通人施用,就算是咱們都能輕鬆做到。但是難度會施加的對象增多而倍增……甚至引發質變。”
華千冉跟在他身後,眼中掠過些許的豔羨之色,就在她再次躍起的瞬間,人羣之中一道寒芒倏忽而至,竟是直指她的眉心。
“你*!”
一聲粗話罵了出來,華千冉剛要伸手拔劍,那邊恨逍遙反應卻比她快多了,伸手拽住她後腰掛着的劍鞘就直接向後丟了過去,堪堪避開了這一擊。
“恨逍遙我*你老母!”
“別鬧,修士好像沒有中定身咒。”
“我看到了!這還需要你說?!”
華千冉一把抽出長劍,含怒一擊之下,劍光直接化作了一輪彎月,直直打向襲擊自己的那人。
就在她出手的瞬間,那人身後半空中忽然一抹劍氣騰空而起,如果說華千冉的劍光是一輪銀月,那麼那劍光便是一根銀針,倏忽而至,卻直接打散了彎月。
雨鬆心頭警鈴大作。
“誰在那!”
“擅自動手,按執法閣號令,斬。”
柔軟的少女聲音響起,卻攜着不容置疑的冷冽和威嚴,劍光再起,那人竟是直接身首分離,鮮血騰空而起,殷紅得詭異。
“喂!這誰殺不都一樣嗎!你幹嘛動手打我!”
華千冉可不怕,對着那邊用了幾分法力,大吼道。
“斬殺這些修士需要雲紋令,”說話間,白髮少女已經到了近前,手上還拿着一枚湖藍色的令牌,“沒有的話擅自斬殺會被執法閣懲罰的,而且沒有襲擊行爲,是隻能抓起來而不是斬殺。”
“……執法閣什麼時候招收這麼小的女孩子了?”
雨鬆卻是摸摸下巴,問得有點疑惑。
小傢伙頓時垮臺:“阿檀不是小孩!阿檀只是現在還沒長大!”
“好,這個還沒長大的小孩,”雨鬆憋着笑答道,“你爸爸媽媽呢?雲紋令你是怎麼拿到的?”
這不還是拿人家當小孩嗎!
幾句話的時間,衆人已經被五鹿檀領到了帳前落下。華千冉憋笑憋的好辛苦,轉頭看向恨逍遙,後者則看着那個銀白頭髮的少女,表情似乎有點……恍惚?
“……逍遙?”
“啊,嗯,怎麼了?”
“……。”
華千冉皺皺眉,一言未發,看着那邊雨鬆和五鹿檀似乎在交談什麼。她也懶得去細想,轉身看向琉:“我們是跟着一路鏢隊去清城的,你要跟着我們一起嗎?”
“不,不必了,”琉絞絞衣袖,“原本是和幾個朋友從文丘府出發的,打算着早點過去,沒想到會碰上這種事……總之還是多謝謝你們了。”
“文丘府啊……上一次去已經是好久之前了,”華千冉感嘆一聲,“我都快記不清了。說回來,你知道有個人叫道慕雪嗎?”
琉疑惑地看向她。
華千冉沉默片刻,旋即咧嘴笑了笑:“沒事,她平日裡喜歡到處亂走,我總是找不到她在哪。不知道問題也不大,日後總會見到。”
“你說的是文丘道家的那個魔女道慕雪嗎?”
雨鬆探過頭來。
“屁的魔女,”華千冉二話不說拿着劍鞘就準備抽人,“和人家小姑娘搭完訕了?”
“?搭什麼?”
華千冉深深意識到了和雨鬆這種榆木疙瘩完全沒有任何共同話題這件事:“你和小姑娘聊完了?開始找我這邊了?”
“嗯,我只是問問她雲州府這邊的情況,”雨鬆不僅毫無自覺,甚至開始了侃侃而談,“她告訴我這邊是因爲巡撫林世玩忽職守被殺,導致一時之間羣龍無首的兵亂。不過現在有大能經過,就像現在這樣——很快就會有人來平亂了。嗯還有,華姑娘你是怎麼認識道慕雪的?”
“鬆大少,你還記得白水鎮在哪嗎?白水北是四方山,南是淮橘山,文丘道家的道城就在淮橘山另一頭山腰上。”
華千冉毫無好氣。
五鹿檀探出半個腦袋,聲音小小的:“可是淮橘山上的柑橘很好吃耶。”
雨鬆:……
華千冉:……
琉:……
恨逍遙:“小祖宗,現在話題是文丘道家,不是淮橘山上的柑橘。”
“道慕雪那也是個千古難見的修煉奇才,”雨鬆感嘆一句,“據說她三歲便能夠吸納靈氣,六歲就已經到了脫殼,更是僅僅三年便到了絃動之境,幾乎是整個九牧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絃動境修士。”
五鹿檀眨了眨眼,一向明亮的乾淨眼神中竟是多了一絲戰意,似乎是想要和那所謂的奇才一爭高下:“那她現在是什麼修爲?”
“幾年前師傅帶我論道的時候我聽他們說,她已經開始準備衝擊脫凡境了。不過她沒有拜師進鏽竹的打算,不然這麼一個修煉天才,非得引起軒然大波不可——”
雨鬆忽然記起來什麼一般,猛地一拍腦門:“等等,我說你這個樣子怎麼這麼熟悉,白髮碧瞳,劍術奇絕,你就是那個兩年前大鬧毘盧寺還一劍摧城,被奇先生直接帶去鏽竹的小姑娘吧?叫五鹿檀對吧?”
“?!”
五鹿檀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接着就想轉身逃跑,卻被華千冉一把扯住了袖子,旋即就被開始捏臉摸頭:“我說怎麼看着這麼眼熟,原來是奇先生帶回去的小孩子呀!我的媽你的臉真的好軟,滑滑的像豆腐!哎你們幾個不來一把嗎,這可是奇先生親自認證開後門的天才,來蹭蹭運氣說不定入學還能順利一點!”
雨鬆看得愣了,他實在是沒料到,這個看起來笨笨拙拙又怕生的小姑娘,竟然就是兩年之前小有名氣的五鹿檀。那邊琉似乎是也想上手捏一把,最後咬着嘴脣閃到了一邊,微微發顫的雙手卻明顯出賣了她。
這麼可愛的小孩子,誰還不想捏捏!
五鹿檀擰着眉頭看了看琉,隨即伸手揪住了華千冉的手,接着湊到琉旁邊,不由分說地把她的手按了上去:“你試試她。”
她比華千冉和琉矮了將近一尺,伸手這個動作要連着跳好幾下才能夠到,場面莫名的好笑。
“檀檀?你在做什麼?”
銘掀開簾子走出來,見着小傢伙正在舉着別人的手往另一個人的臉上湊,瞬間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接着走上前去將她一把抱起來,對着二女微微欠身,權當做賠禮:“我家小書童不懂事,給諸位添麻煩了。”
恨逍遙默不作聲地轉過身去,就當沒看到。
雨鬆愣了愣,剛想開口,卻看見銘輕輕搖了一下頭,似乎在示意他先別說話。
“無妨,小姑娘性子挺可愛的。”
他改口答道。
五鹿檀見狀,對着銘露出了一個明豔的笑。明明在銘看起來莫名的欠打,卻因爲她清麗的外表而顯得格外討喜,讓人心裡生不出絲毫的反感情緒。
“沒事沒事,”華千冉稀罕這個小傢伙還來不及,更不用說嫌麻煩了,“之前這個小傢伙哪去了?要是她在,是不是你就挨不上那刀了?”
“她之前……被魔族纏住了。”
銘回答道。
五鹿檀卻露出了一點點心虛的表情,向下縮了縮,將小臉埋進銘胸前的衣襟裡。
…………
退回到五鹿檀與雨鬆幾人遇上之前。
“是你搞的鬼?”
“來了?”
一身華美楓紅色長袍的女子靠着樹站立,聽到身後五鹿檀的質問,僅僅是看着自己光潔圓潤的指甲,淡淡問道。
她皺了皺眉。
“罷了,咱倆的問題一樣沒品,”女子伸手拍了一下樹幹,旋即那棵樹便生長出了新芽,鮮嫩的綠色在雪中格外顯眼,“你也看到了,這就是我們的力量,只要加以利用,讓整個世界傾覆也不過是——”
積在地面上的雪花飛揚,五鹿檀已經揮起長劍,泛着寒光的劍尖直指女子的咽喉。
與她平日裡使用的玉色長劍不同,此時的劍身明顯更爲纖細,甚至帶着一抹神聖的金色,明顯是換了一把劍。
“喲,我以爲這把劍你再也不會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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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轉身避開長劍,語調依舊輕鬆,眼中卻掠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嚴肅。五鹿檀依舊一言不發,整個人如同雪上掠過的驚鴻,攻勢密不透風壓了下來。
“夠了!你真的要斬盡殺絕?!只是爲了這些凡愚?”
見着五鹿檀竟是連劍法都用了出來,女子臉色驟然冰冷下來,厲聲呵斥道。
“因爲……銘,在裡面。”
此時的五鹿檀說話竟是有些困難,原本乾淨清冽的音調,此時竟帶上了些許滯澀,彷彿說這些話要費很大的力氣一般。
“……”
女子沉默了片刻。
“克服自己的天性說話,不累嗎?”
五鹿檀死死咬着嘴脣,握着劍的手用力到骨節發白,碧色的眼瞳中滿是堅定:“銘……是,阿檀的,家人……。”
“罷了,隨便你,”女子輕嘆一口氣,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感覺累了,隨時都可以回來,若木一直會歡迎你回家。看清自己的心,走好自己的道,我沒辦法時時保護着你……要學會長大啊。”
“嗯……謝謝。”
“對了,這個是雲紋令,我聽他們說,沒有這個擅自斬殺修士和普通人的話,會被執法閣抓起來狠罰,我搞來了一塊,你先拿着。”
五鹿檀揚起頭,表情格外真誠:“謝謝。”
“少和我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