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細不可聞的斷裂聲響,篝火倏忽熄滅,雨鬆擡起手,指尖上有着幽幽的藍色亮光跳動。
“從第三個階段開始,就已經算是正式踏進了追尋大道的門徑,”他隨手一揮,那邊的篝火竟是再次燃燒起來,“這個階段叫做絃動,意思即爲以自身法力爲媒介來引起天地的靈氣波動,就像是彈琴,手指只要撥動一下就會有聲音發出。
“第四階段名爲靈棲,顧名思義,就是天地之間的靈氣已經可以被吸收轉化爲自身的法力,不需刻意的修煉來進行轉化。此時如果有先天法器,就是覺醒器靈的最佳時機。
“第五階段叫做脫凡,從此以後壽命超越凡人,實力也會倍增。一般所說的修士大能,都是在這個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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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葉小星打斷了他。
“?”
“雨鬆你能看出來華千冉和恨逍遙在哪個階段嗎?還有當時那幾個修士……”
雨鬆搖了搖頭:“我是因爲修煉過相關的術法才能進行感知,而且僅限於比我低的,像是你。”
“也就是說那幾個人基本都在第三階段了?!”
葉小星大驚失色。
“這只是書院的入門標準,”雨鬆聳聳肩,“你知道我拜師的那裡稱呼鏽竹爲什麼嗎?”
“不,不知……”
雨鬆斂起笑容:“太學,辟雍。”
王子命之教,然後爲學。小學在公宮南之左,大學在郊,天子曰辟雍,諸侯曰頖宮。
已經可以用天子的規格來稱呼……鏽竹的綜合實力之恐怖,可見一斑。
“不過這也是你運氣不太好啦,”看着葉小星的頹喪之情,雨鬆伸手拍了拍他,“根據我所知道的,每次的招生在絃動的也只有那麼五六十人,其他的都是脫殼或者化靈的……不用太擔心。
“第六階段叫做旦暮,‘知君仙骨無寒暑,千載相逢猶旦暮’……說的就是這個階段。他們的壽命已經久遠到了可以與傳說相當,根據我家人的推測,鏽竹書院的創建者奇先生,很有可能就是在這個階段。同時在妖族那邊,只有旦暮之上的妖族,才能被冠以大妖之名。這個階段的力量,翻手之間便能覆滅一個王朝。”
葉小星感覺自己有些呼吸困難:“那……實力達到旦暮的,有多少人?”
“說實在的,這個其實沒幾個人能給出一個準確答案,”雨鬆攤了一下手,“目前九牧的這些國至少有一個旦暮的大能坐鎮,但那些隱藏在後面的呢?還有流川對面的妖魔界,十三域每處都有統領的大妖,這個真的給不出確數。”
……人世到現在還沒死絕真的是個奇蹟。葉小星暗暗想道。
那邊雨鬆還在繼續說:“再往上的階段……已經強大到了超出你我想象的程度。第七階段,破境。這個階段已經可以開闢出來屬於自己的領域,也就是所謂的心境化實。如果是心境外放尚可依靠着心境之間的對碰來找尋勝機,但一旦陷入領域,基本是十死無生。
“第八階段,馮虛。到達這個階段,哪怕僅僅是正常的使用能力都會造成天崩地裂一樣的威力,轉瞬之間便能從九牧的一端到達另外一端。
“第九階段……論道。其實沒人知道這個階段是不是真的存在,從古至今有沒有能夠超脫天道的人也無法考證。有人說這只是人們對於力量的臆想,也有的人說達到了這個階段就可以成爲神。”
篝火噼啪作響,雨鬆的聲音越來越小。葉小星出了一口長氣,看向對方:“那我還有好遠的路要走啊。”
…………
“法術由法力驅動並施放,同理仙術需要擁有神元即或者具備神族法力來進行施法,而妖法需要擁有妖力或者身爲妖修……”
五鹿檀扣上書,背得一臉生無可戀。
銘聽着她背,自己在一旁已經沏上了茶:“檀檀有思考過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小傢伙問得有氣無力。
“爲什麼沒有神修這類人?”
“因爲神族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沒有蹤跡了呀,”五鹿檀眨眨眼,“這個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嗎?”
銘摸摸下巴,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做過多的探討。
其實他自己心裡有一些想法,但是鑑於目前的形式,恐怕是沒辦法證實他那個瘋狂的想法。
飛舟緩緩落下,已經落在了聖城城牆上專門讓飛舟落地的空地。銘率先站起身來走了出去,而五鹿檀看起來有點緊張,扒着門框猶豫了半天,最後躲在銘的身後挪出了門。
“銘先生。”
守衛軍看起來似乎已經和銘頗爲熟絡,隨口就打了個招呼。
銘含着笑點了點頭,權當是迴應。
窩在他身後的五鹿檀卻是更緊張了,雙手揪着他的束腰,似乎是想逃到一個人少的地方。銘回身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寬慰一樣地將她的小手握進自己掌心裡,扣在五指之間。
“麻煩帶路了。”
守衛軍幫着僱了輛馬車,甚至貼心地吩咐了一下車伕把簾子放下來,防止五鹿檀緊張。銘臨要上車的時候,直接塞給他一枚銀釐以表感謝。接着,他伸出另一隻手,將五鹿檀穩穩地抱了上去。
“奇先生已經好久沒回來了,”五鹿檀趴在銘懷裡,“是在突破的時候遇到瓶頸了嗎?”
銘輕輕嘆了口氣:“體會到領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即便是先生那般的天縱奇才,恐怕也需要很久。”
“可是銘先生……”
“噓。”
銘伸手貼上少女軟軟的嘴脣,自己卻是有點心猿意馬了起來。好在他自控能力強,僅僅是怔愣了一瞬便已經恢復原樣,縮回手,指尖上卻還殘留着片刻的溫軟。
你一定是瘋了。
“銘先生?”
“誒,我沒事。”
“銘先生原來也會害怕去見聖朝的人嗎?”
銘眨眨眼。
這是在主動給他臺階下嗎?
“他們畢竟代表着九牧權力的頂峰,”銘笑了一聲,“伴君如伴虎,更何況……這還是一羣喜怒無常的虎。”
“瞎說,”五鹿檀直接開始揪他身前那綹頭髮上的髮飾,“銘先生一點緊張都看不出來誒。再說了,也不一定是個皇家的人就是權利頂峰……一羣凡愚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最後那兩句話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馬車忽然停住。
“外面有人吵架,把馬車攔住了。”
銘以氣聲這麼說道,接着掀開車簾向外看去。外面一匹高頭大馬似乎受了驚,一直在馬車旁邊打轉,在馬旁邊穿着一身豆綠色騎馬裝的少年瞪着車伕,眼見着就要揮鞭打上去:“我這馬可是從納蘭一帶引回來的品種!驚了馬死不足惜!”
五鹿檀眼尖,看到了少年腰牌上刻着的一個小小的“白”字,還沒來得及提醒,那邊銘已經伸手擋住了鞭子,隨即細長瘦削的手指彎曲握住鞭稍,已經將少年生生拽倒。
“什麼馬能金貴到比人命還貴?”
聲音依舊是那般如沐春風,卻是帶上了些質問。不出意外的話,還帶上了一絲絲的精神壓迫,五鹿檀這般想道,從銘的身後探出半個腦袋警惕地看了看。
少年被嚇得不輕,連鞭子都哆嗦到握不住。銘順手將其扔到一邊,卻是下了馬車,將一隻手按上那匹馬的額頭。
“這、這是在……”
車伕哪見過這副架勢,連聲音都在發顫。
五鹿檀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應該擔任起解說的任務,無奈周圍的人太多,緊張之下她的聲音和蚊子叫相比也沒大多少:“是銘先生的精神疏導之術,對一切生靈都適用……可以有效緩解恐懼焦慮等情緒。”
她沒想到,這一掀開簾子解說,圍觀者的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了她身上,目光如箭,瞬間將她紮成了篩子。
現在更需要精神疏導的是她叭!
說實在的,五鹿檀真的很好看。那已經是不能用“漂亮”二字來形容的美,顧盼之間流瀉出來的天姿,便已經足以讓這一片天地明亮起來,就像是雪後初晴時露出來的絲絲陽光,僅僅是看着就會讓人感到舒適。再加之她一副怯生生的樣子,如果說沒有心生憐愛,那是不可能的。
五鹿檀幾乎是滾回了車裡,那邊銘也把少年拖到了一旁,對着車伕說了一句“快走”便鑽進了車廂,想都沒想,將五鹿檀一把抱進懷裡就開始柔聲安慰。
“銘先生……”
“我在,檀檀不怕的,一會就沒事了。”
小傢伙淚眼朦朧地擡起頭:“阿檀,阿檀想要精神疏導……”
“這個不可以用太多的,”銘把拇指按在她的眉心揉了揉,“之前是因爲檀檀的夢魘太嚴重了纔會這麼做,如果總是用是會成癮的。檀檀總是要適應着去接受那麼多人的環境,這樣才能長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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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
五鹿檀問過很多人自己爲什麼長不大,但無論是母親還是奇先生,都給不出一個準確的答案。直到她做了銘的書童,說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銘反問了她一句“成爲大人的標準是什麼”。
“是長大嗎?”
“不,不是。”
白衣的青年淡淡的笑着,下午的陽光在他的臉上投下來一層溫潤的光暈。他攤開手掌,任憑白玉一般的手上鍍上一層明亮的金。
“長大意味着要承擔責任。等到檀檀知道自己的責任是什麼了,能擔負起來了,檀檀就真正意義上的長大了。”
五鹿檀盯着那隻漂亮的手,呆呆地問了一句:“爲什麼?”
“因爲大人的世界……”
回憶與現實的景象再次重疊。
“沒有逃避這個詞。”
銘伸手挽起她耳前因爲剛纔的狼狽而掉落的長髮:“面對什麼,不要第一時間想着去逃。想想怎麼解決,怎樣去面對。”
“如果……阿檀解決不了呢?”
“有我啊。”
銘抱以一個溫柔到讓人心顫的笑容。
“真的遇到那樣的事,讓我來吧。一直長不大也沒問題,在我身邊就好了。”
小傢伙拍拍自己的臉頰,露出一個沒心沒肺的燦爛笑容。
說話間,馬車已經停在了皇城門口。守衛還沒來得及下驅逐令,就見到那邊一直候在門口的女官拜月望迎上前去:“銘先生,宣武已恭候許久了。”
宣武,即是當今皇帝夜垂虹的封號。雖說年逾半百但看起來依舊是三十上下的男子形象,膝下已有四男一女。
此時陪在他身邊的就是唯一一的一位小公主,年方十三的夜蓁蓁。
就在拜月望領着銘和五鹿檀進了偏殿的瞬間,夜蓁蓁瞬間眼睛一亮——不是因爲銘,而是因爲他身後那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姑娘,五鹿檀。
“鏽竹書院夫子銘……拜見聖上。”
修士本就是聖武王朝的立國之本,因此哪怕拜見的人是九五之尊也不必行跪拜禮。銘只是做了個揖,餘光撇到那邊五鹿檀鼓着臉頰,似乎在思考什麼。
“檀檀。”
他不由得低聲提醒了一句。
“唔……民女五鹿檀,有禮了。”
五鹿檀伸出雙手,將右掌平放在左手背之上,小臂端平,穩穩地行了個禮。
俯身之間,銘看到五鹿檀嘴脣動了動。
“……凡愚。”
銘懵了。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五鹿檀當上他的書童和對奇先生奉茶的時候,對着他們行的就是這個禮。但是對着皇上行這個禮,還有那句凡愚……是不是哪裡不太對勁的樣子?
拜月望也懵了。
她平日裡在宮中負責的就是禮節相關,這個白髮小姑娘行的禮她算是見所未見,哪怕是九牧其他國家也不是這樣的禮法。
……奇先生到底是從哪裡挖來的這麼個怪胎?
還沒等他們兩個人有所表示,宣武帝已經開口了:“這位就是奇先生帶回來的小姑娘嗎?果然與衆不同。銘,過來坐吧,我……朕還有一些事要和你談。”
果然是個隨性的皇帝。銘在心裡出了口氣,暗道幸好自己的推測沒錯。
就在他走過去之後,夜蓁蓁忽然飛撲了上去,目標直指他身後的五鹿檀。
“你就是阿檀呀!我老早就聽說過你了!爹親總和我說院長大弟子有個特別漂亮的書童妹妹,可是我之前也總是不在,就一次都沒見過你……哇你的臉好軟!”
五鹿檀下意識想躲,然而夜蓁蓁的身上沒有絲毫惡意傳來,她的動作就慢了一點,隨即就被嘰嘰喳喳的小公主一把捧住了臉頰,大力揉搓。
銘先生……
五鹿檀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
……救命。這個小公主太熱情了啊。
“對了!御膳房最近做了些新的點心,蓮花糕和元寶酥,特別香!這會算來差不多也是要給那些妃子送糕點的時候了,我現在就帶你過去!”
“誒誒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