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刀與飛劍碰撞之間乒乒乓乓響聲不絕,見着地上那些斷刃,竟然全都是飛劍。而見着華千冉手上的長刀,竟是一點傷痕都沒出。
月無缺臉色更加陰沉,就在他擡手掐出一個劍訣的時候,那邊華千冉忽然衝近。
幾乎就在轉瞬之間,四周的景象急劇地變換。
“你——”
“別瞧不起散修啊!”
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天地,蒼穹遼闊大地寬廣,雲層之間座座山峰時隱時現,直上直下的峭壁如同柄柄利劍刺破雲霄。
月無缺瞳孔驟然縮小。
在這個環境之中,他沒辦法調動自己的本命飛劍了。
幾乎是在他抽身急退的同時,華千冉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其摔進領域的更深處,手上長刀更是直接揮舞成了一道銀色的弦月,攜着領域內的萬千劍氣,直逼月無缺而去。
情急之下,月無缺只得一口咬破舌尖,卻沒料到這般召喚之下,飛劍依舊毫無動靜。
難不成——
自己在外的本命飛劍,也被另一個劍修給打斷了?
他一把抓起長劍,硬碰硬地接下這沉重的一擊。只不過他萬萬沒想到華千冉的手勁竟如此之大,手腕陣陣發麻,如果不是在鏽竹之時已經受過太多的訓練,此時他怕不是已經抓不住長劍了。
就在他趁着華千冉落地,即將發動攻擊的瞬間,身後寒意猛地加劇。
月無缺轉過身。
倏忽之間,千刀萬刃加身。
領域驟然崩散,華千冉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看向那邊已經被劍氣紮成刺蝟的月無缺,舉起手上的長刀。
“姑娘手下留情呀!”
烏髮青瞳的男生拿着長劍擋下了她手上的長刀,接着無視掉了她詫異的表情,隨手把長劍丟到一邊:“在下遺闕,鏽竹書院青衣學子,這個月無缺正是三個月前被開除的叛徒,希望姑娘可以容我們把他帶回去施以正法。”
一副官腔說得倒是順口。烏在那邊拿着捆仙繩把月無缺綁成了糉子,在心裡這麼嘀咕了一句。
華千冉卻是一點警惕都沒降:“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們和他不是一夥的?”
“這個可有一點難度,”遺闕做出一個有點傷腦筋的表情,“我要說衣服上的鏽竹圖標,姑娘會不會覺得是我們已經串通的?……再者,我們留他一條命,只是爲了送回去讓他的先生親手斬了他而已,他這個人真沒什麼價值。”
“一丘之貉。”
月無缺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烏聽着鬧心,踹了他一腳說道:“閉嘴。”
“都是一丘之貉啊哈哈哈!”月無缺不僅沒閉嘴,反而瘋了一般地大笑起來,“那個夏若悔,什麼沉迷於培植花草,就是個不敢擔事的懦夫!還有那個什麼院長大弟子,不過是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臉!虧得你們還那麼尊敬他!!”
遺闕聽到他說自己先生的壞話,幾乎是一下子沒控制住自己的怒火,一劍直接扎穿了他的膝蓋:“銘先生對所有人的好誰都知道!你就是個不知恩仇的白眼狼!”
懶得管那些亂事,華千冉倒是湊過去拍了拍遺闕的肩膀:“人你帶走,等到我入院的時候,你得保證我能看到他的人頭。”
遺闕連着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平息下來自己的怒火:“好,我答應你。”
就在此時,月無缺猛地吐出一口血,對着幾人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烏眼見着不對勁,二話不說掰開他的嘴,就見到一條血淋淋的舌頭掉了下來:“他咬舌自盡了!”
“自什麼儘自盡,”華千冉不耐煩地擺擺手,從貼身的兜裡摸出來一包藥粉,“就是看起來嚇人一點,我和你們講,真要想自盡不如服毒,實在不行照着自己脖子來一劍都比這玩意有效。咬舌頂多就是疼,失血多一點而已,根本死不成。”
她這麼說着,也沒顧忌那一地的血,捏開月無缺的嘴就把那些藥粉倒了進去,倒完才說話:“這是止血的藥,好了,你們把他帶走吧。”
遺闕看着砸吧砸吧嘴:“這也太簡單粗暴了。”
就在幾人交談之間,天空之間倏忽劃過幾道亮光,遺闕單手搭了個涼棚,向着天空看去。就在他動作的同時,一朵藍色的煙花在空中炸開,幾乎與天空融爲一體。
“那是什麼?”
華千冉看向那邊的幾人,順手拿着袖子擦了擦身上的血跡。
遺闕稍微思考了一下:“是執法閣。”
“看起來寒甲軍似乎也來了。”
烏補充道。
“——!”
…………
銘拿着一張宣紙,隨意地折了折,便成了一個小小的紙船。
五鹿檀站在一旁老老實實地看着他摺紙,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造化普生,須彌變化——”
隨着銘低聲的唸誦,手上的紙船彷彿呼應一般發出了淡淡的光芒。隨即,紙船被他拋向半空,緊接着,一架飛舟憑空出現。整架飛舟都是淡雅的銀白色,雲霧繚繞之間依稀可見到符咒的流動輝光,精緻而清麗。
“這個法術真的好方便,”五鹿檀感嘆一句,架起飛劍便落到了飛舟上,“阿檀之前也想學來着,可是奇先生說阿檀的體質不適合學習這種散仙一類的法術……”
銘伸手揉了揉她細軟的頭髮:“不過是一些三腳貓的術法,檀檀真要學隨時都可以——奇先生給佈置的學習任務完成了嗎?”
一隻白團子瞬間癟了下去。
“玉佩在小遺闕手上,”小傢伙隨即想到什麼一般,忽然興奮起來,“阿檀這段時間什麼都學不了,可以出去玩——”
歡呼聲戛然而止。
銘從自己的乾坤袋裡取出來早就抄完的一本法術概論,似笑非笑地遞給小傢伙。
“銘先生是大壞人嗚嗚嗚……”
五鹿檀:抽泣.jpg
那邊銘卻是一副“做了好事”的表情,甚至給自己衝了杯茶,優哉遊哉地坐在飛舟裡面,操控着飛舟的路線。末了,甚至不忘來上一句“檀檀加油背,一會到了都城我就考一下檀檀背的怎麼樣了。”
“銘先生你好過分!”
“過獎過獎。”
五鹿檀坐在他旁邊慢慢地翻着筆記,卻忽然聽到那邊銘開口問她:“檀檀聽說過九牧和古神的傳說嗎?”
“媽媽在我小時候講過,”白髮少女放下本,“相傳九牧誕生於一片虛無混沌之中,古神與其同時生於世上,他以大神通化出生靈,給予這片大地生機……而在其死後,身體化爲五件神器,分散於九牧。而在其之後,有大神通引流川河分割人妖二族,將神族以崑崙海和若木隔於人世之外。”
“檀檀覺得……那是真的嗎?”
“是。”
碧色的眼睛忽閃忽閃,靈氣橫溢。
“因爲阿檀身上的往生,就是五神器之一。”
這件事不是秘密,因爲當年奇先生找上五鹿檀,就是由於她身上帶着往生。那年白髮少女橫空出世,一劍摧城之後,以最爲強硬的姿態將其取走,自此便有不知多少人注意到了這個孩子,卻始終因爲忌憚那一劍的威力而不敢出手爭搶。
而奇先生給了少女另一個方法。
那就是隱姓埋名躲藏於人世,尤其是鏽竹書院這樣修士雲集之地。
自此,纔會有“名門之女五鹿檀,拜入鏽竹書院”這般含糊不清的話。
而那個所謂的“名門”,亦是一筆帶過。
銘在收下五鹿檀作爲自己的書童的時候便已經知道這件事,但從某種方面來說,他對於五鹿檀的出身也不是很清楚,奇先生和他說過的,也只有那一劍摧城的風采和她手上有一件神器。
“檀檀躲了聖武王朝多少年了?”
“三年,從取得往生到現在,再過兩個月就到三年了。”
“……檀檀已經當了我的書童將近三年了,好快啊。”
五鹿檀眨眨眼,不置可否。
…………
“呃啊!”
葉小星被幾個人直接按到了地上,就在鎖鏈拷上手腕的瞬間,體內所有的法力彷彿受到了什麼壓制一般,徹底斂旗息鼓。而單靠着他身體的力量,完全沒辦法掙脫開那幾人。
雨鬆看起來比他冷靜一些,雖說沒有反抗,但依舊在據理力爭:“不管是修士還是普通兵匪,也都在屠殺平民!我們這麼做沒錯!”
“執法閣規定,任何修士嚴禁對凡人動手,”那人坐在高頭大馬上,藏青色的袍子隨風獵獵飄動,“那些人已經死了,自然是管不到的——但是你們不還活着嗎。”
這什麼狗屁道理!
只是爲了自衛才動的手,怎麼就成了傷人了!
葉小星心裡已經給對面翻來覆去罵了幾十遍,眼見着要被按進牢車,就見到那邊週一鶴已經衝了過來,對着小隊長就是一個抱拳:“實在是抱歉,但是他倆是我們鏢隊的人,剛纔那些人是要搶劫我們的貨物,所以他倆才動手的!……這位大人,錯真的不在於他們!”
“但是平民死了很多,也都是他們殺的。”
“難不成只有你們修士可以殺平民嗎?”
一個清越的女生音調響起,那邊一襲素衣的華千冉跟在遺闕和烏的身後,甚至扶着一個瘦弱的小姑娘。
遺闕向前走了一步,直接將月無缺摔在地上:“這個就是在那支隊伍裡面攛掇流竄的駐紮修士,有什麼事情,對着他來。”
“那些混賬燒殺搶砸什麼都幹,”華千冉對着小隊長也沒有絲毫退縮,甚至目光灼灼地盯着對面的雙眼,“就連這些小姑娘……你就告訴我,他們該不該死!”
“該死,但是普通人自有普通人的法律,他們不應該由修士來殺死。小姑娘——”
甚至沒人看清華千冉是怎麼過去的,就在她身形模糊的瞬間,那個小隊長一下子栽下馬。
“該死的人誰殺都一樣,”素衣女生手握劍鞘,看向那個被自己打暈的人,“修士也好,平民也好——做了該死的事,誰他媽管你是吃屎噎死的還是半路摔死的,他們死了,就是一件好事。”
話粗理不粗,而且剛纔那一手沒有絲毫法力波動,是靠着肉身的極限而做到的超越修士的反應速度。
雨鬆將葉小星拉起來,任憑遺闕將他們二人身上的鐐銬解開。接着,他拉低帽檐,輕聲說了一句“多謝”。
“如果沒什麼其他事情的話,我倆就先一步告辭了,”遺闕對着幾人拱拱手,“這次出來本就是爲了完成任務,再加之抓到了這個叛校而出的棄徒,實在是應當早些返回。”
華千冉點點頭,一言未發。
“走吧。”
烏架起卷軸,將月無缺丟了上去,隨即自己也一躍而上。他看着下方的少年少女,不知怎地,忽然開口說了一句:“希望可以在鏽竹見到你們。”
語畢於此,葉小星看着那二人架着法器離開,眼中全是掩飾不住的豔羨。
“你們也是要去鏽竹的嗎?”
雨鬆和華千冉幾乎是同時開口,一樣的內容,二人皆是一愣。
“看來你們是鏢隊行動了,”華千冉做了個標準的武者打招呼起手式,“我和這小子也都是要去鏽竹參加大考的,不妨捎帶我們一路,價錢好說。我叫華千冉,這小子叫恨逍遙,平日裡不怎麼愛說話——啊,逍遙你過來一下!”
那邊恨逍遙正在幫着安撫小姑娘,聽到華千冉的招呼聲,擡眼看了看情況才起身走過來,對着那邊的幾人打了個揖。
葉小星對於這個暗金色眼睛的暴脾氣女生印象頗深,本來還想着多說幾句,但想在剛纔她幫忙說話的份上,也終歸於一個轉頭。他看向週一鶴,等待着這個實際意義上鏢隊隊長的回覆。
“一個人十個銀釐,如何?”
“成交。”
華千冉答應的痛快,見不到絲毫心疼。接着,她轉身就進了自己那家刀劍店,再出來的時候,竟是拎了一袋子的刀劍,連帶着還有一個小錦袋,想來裡面就是那二十枚銀釐了。
“我平日裡就是個打鐵的,也沒什麼好東西,”華千冉聳聳肩,“去鏽竹這家店多半就開不下去了,這些刀劍就當是見面禮好了。”
一旁恨逍遙似乎有點詫異,不過到最後也沒說話,似乎是默許了她這麼做。
葉小星:?
早知道他就不花那個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