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宵禁,長安城內卻還是燈火通明。
風悠悠的吹在許州的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幾個寒顫,快入秋了,這風裡充滿了涼意,但西市酒肆門口的旗幡依然有節奏的飛舞。
霧雨輕輕灑落,雕的古拙的欄杆被蒙上一層溼潤,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依舊嬉笑着,喧鬧着,夜裡的寒氣擋不住這幫達官貴胄的火熱的心情。
叫賣聲此起彼伏,沿街的攤位周圍都圍滿了人,畫舫在湖上游,差點驚着了從上游漂下來的河燈。
“入你娘咧,三更半夜,也不消停,遲早有一天,關外的荒族進來,把你們全部砍殺了。”許州暗自嘀咕了一聲。
突然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家裡妻妾成羣,卻還是喝到三更半夜,爛醉如泥,平康坊的姑娘,就是透着一股家裡女人沒有的“香味”,讓男人們恨不得一輩子鑽在她們的被窩裡不出來了。
即便如今,許州依然很嚮往那時的日子,真恨不得在做一回風流鬼,只可惜,時光一去不返,終究已經遲暮,想再耕耘,卻已經直不起腰桿來。
想到傷心處時,許州又狠狠的罵了一句,大步的往自家宅院走去。
突然,一陣寒冷刺骨的風吹過,沉浸在憤懣中的許州清醒了過來,他仔細的打量,發現自家牆外,靠着一個黑影。
許州不由自主的按住了刀柄,厲聲道:“你是何人,竟敢違禁夜行,就不怕把你下了獄,吊上一夜?”
黑影沒有回答,反而是傳來陣陣“咔咔”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嗑瓜子,許州臉色陰沉,拔出了腰間佩刀,緩緩走了過去。
驚訝的發現,這人真的在嗑瓜子,旁邊早已一地的瓜子殼,只是方纔隔得太遠,夜色太深,沒能看個清楚。
這是一個青年,眉目俊秀,身材精瘦精瘦的,生不出絲毫的威脅來,這讓許州不由鬆了口氣,看着他身着貴氣,不由提醒道:“你是哪家的少爺,三更半夜跑到這裡作甚,還不快快離去,免得被巡夜的捕快發現,將你抓起來,吊上一夜,可就不好咯。”
說完,許州收起刀,朝自家宅院走去,長安城盡是豪門貴胄,到了深夜裡,不少爛醉如泥的權貴公子,迷路走失,也是正常。
這時許州突然又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曾這般浪蕩,甚至有一次,還被捕快誤抓,被吊在衙門的後堂醒酒,直到第二天醒來時,只感覺頭重腳輕,發了爛誓,一輩子都不想再飲酒。
搖了搖頭,許州剛要踏入家門,角落裡傳來一道聲音:“討債的。”
“你說什麼?”許州沒聽清楚,但感覺這聲音很冷,冷的讓他渾身發毛,就像是深夜的裡攔路鬼,告訴你死期到了。
“你剛纔問我是誰,我說,我是討債的。”夜色下,少年從陰暗的角落裡走了出來,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把黑漆漆的大劍,這劍真是又大又粗,跟少年那精瘦的身材很不搭調。
許州終於感覺到了威脅,拔刀質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討債的。”楚易重複了一遍,緩緩的走近。
他每走一步,許州便感覺到一股壓力襲上心頭,眼前不是一個弱不經風的少年,而是一頭洪荒猛獸。
“什麼時候欠你的債,我怎麼不知道?”許州問道。
“你可是監門衛功曹許州?”
“正是。”
“那就對了,你確實欠我的。”
“你到底是誰,再敢裝神弄鬼,我便叫你好看。”許州冷着臉道,眼前的少年越是靠近,那股壓力便越巨大。
“左武衛熊渠,金吾衛將軍何忠,千牛衛將軍尚國東,神策軍判官鄭源……”楚易念着一個個名字,道,“他們和你一樣,都欠我的債,你應該還有些印象吧。”
聽到這一個個名字,許州突然渾身一顫,但他不敢確定,故作不知:“你認錯人了,這些人都是大人,我怎麼可能認識,我也不欠你的債。”
“我姓楚,十五年前,曾住在長安城裡最大的宅子,我的父親叫楚恆,我的母親叫謝笙笙,我的哥哥叫楚達人,我的姐姐……”楚易說到這裡,突然停頓了一下,“該死,我竟然記不起姐姐的名字了,或許,是她小時候經常欺負我,所以,我不想記起她吧,不過,等討完了債,我一定會記起來的。”
“你……你……你……”聽到這一個個名字,許州渾身發抖,面色發白,像見了鬼一般,“你應該死了。”
“是啊,我本來應該死了,可是,我後來我又活了。”楚易走到許州面前,距離他只剩下一丈,停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楚家餘孽,你竟然還活着,難怪當年會那般蹊蹺,你居然還敢回長安,你這是找死啊!”許州突然露出了笑容,眼中精光閃爍,很是興奮,他似乎想到了自己的未來,像年輕時候一樣,意氣風發。
只要他殺了這個少年,把他帶到大明宮,那位聖上面前,他將加官進爵,這是他重新站起來的機遇,老天爺真是對他太好了。
“你打不過我。”楚易說道。
“呵呵,你有什麼能耐。”許州冷笑道,“我只要一喊,巡夜的軍隊立即就會跑過來,我府裡的護衛也會衝出來,將你活寡此地,不過,你若是束手就擒,明日跟我去大明宮面聖,我到是可以祈求聖上,留你一個全屍。”
“呵呵。”楚易冷笑。
“你笑什麼?”許州問道。
“你家一共一百八十口人,你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妻妾八人,加上你那還未病逝的老母親,多麼其樂融融啊。”楚易微笑道。
“你幹了什麼?”許州臉一下冷了下來。
“什麼也沒幹,不過,你若敢大聲喧譁,他們都得死!”楚易冷笑道,“就像當年滅我楚家滿門那樣,我會活寡了你的兒女,把你的妻妾,全部賣到塞外……”
“當年楚老爺子,何等仁善,竟然生了你這麼個惡毒的孫子,呵呵,真是楚家不幸。”許州一臉譏諷,“可惜,你做不到,這裡是長安城。”
“做不到嗎?”楚易擡手,丟出一堆腰牌,道,“除了神策軍中護軍馬曹,剛纔我念的人都和你一樣,說了同樣的話,要不,您點點看數目對不對?”
微光下,那一個個腰牌,讓許州面如死灰,突然一股龐大的威壓傳來,他擡頭看向少年,發現他渾身鱗片密佈,一股沉重的壓力傳來,在那鱗片中,還殘留着碎肉和血跡,顯然之前經歷一番大戰。
“異化符紋!”許州有些絕望了,這些腰牌背後的任何一個人,都比他強,他不由顫聲道,“你……你到底想做什麼,我根本逃不出去,你爲什麼要跟我說這麼多,何不直接一劍殺了我?”
楚易沒有回答,而是拿起手中的劍,輕輕的彈了彈,卻沒有發出任何劍鳴,過了一會,說道:“跪下,向我楚家磕頭,否則,我殺了你之後,再屠你滿門,讓你斷子絕孫!”
許州身體顫抖着,擡起頭看向了身後的門,似乎看到了他的幾個寶貝兒子,眼中全是絕望,“噗通”一聲,他雙膝跪地,磕起了響頭。
夜色下,劍光閃過,一顆頭顱落地,鮮血四濺,少年提起頭顱,緩緩走出了小巷……
清晨,太極宮承天門樓的鼓聲再次敲響。此時,位於承天門偏東北方向幾裡開外的大明宮,早已人頭攢動了。
早朝的百官,由僕人打着燈籠牽着馬,來到大明宮南邊的望仙門、建福門外等候。
承天門樓的鼓聲響過後,望仙門、建福門二門打開,監察御史帶領朝臣,步行走入大明宮。夾階校尉和監門校尉,這時候拿着名冊唱籍。
穿過含元殿和宣政殿,便是上朝的紫宸殿了。
百官按照官階大小順序“入閣”,文官在東,武官在西。
紫宸殿裡薰爐飄香,百官們腳下放着一塊塊“躡席”,隨着典儀尖銳的高唱,一名矮胖的中年人身着袞冕,御輿以出,曲直華蓋,警蹕侍衛如常儀。
此人,正是大唐帝國皇帝,李元宗。
五摸呀,摸到呀,大姐的耳朵邊,兩個水餃一般般,還有一對大耳環,哎哎喲,還有一對大耳環。
六摸呀,摸到呀,大姐的肩上邊,兩個肩膀園又圓,我越摸約越喜歡。哎哎喲,我越摸約越喜歡。
楚易回來時,翠玉和小七正好唱到此處,比起之前的聲音,嗓子有些沙啞,任誰這般唱了一夜,怕也吃不消。
見到他滿臉疲憊的歸來,高昌問道:“怎麼樣?”
“好着呢。”楚易突然感覺有些餓了,從懷裡拿出一塊棗花糕,卻發現被血染的通紅,不由苦笑一聲,又放了回去,“看來等會,得大吃一頓纔是。”
“殺了幾個?”高昌問道。
“你說的都殺了。”楚易平靜道。
“什麼,你怎麼這般冒失,萬一留下證據,到時候找上門來,豈不是壞了事!”高昌擔憂道。
“雖然着急了一些,不過,我做事,你放心。”楚易很自信。
高昌沒有追問下去,說道:“我越來越好奇,你到底跟楚家是什麼關係。”
“把整件事的原委以及有關係的人都查出來,這就是你的任務。”楚易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卻發現一夜過去,這酒已經散了味道,不由覺得有幾分掃興,“至於我是誰,你不需要知道。”
“大致原委,我已經查清楚了,此地不宜細說。”高昌回了一句,閃身離開了房間,“我在你的房間裡,留了一封信,你看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