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君將城雪穩穩抱在懷裡,邁着平穩的步子走進大帳的內帳中,將她抱上他休息的王榻。
城雪眼瞧着炎王的內帳裡,陳設不重奢華很是簡便,卻打理得挺是舒服。一軍之王所休憩的營帳,卻是與軍中一般將士無差,若不是親眼所見真是難以相信罷。
王榻邊上的一盞香燈,此時白日沒有點燃。城雪細細一聞,卻隱約可以聞到有着與金城王宮的寢殿中一樣的味道,很是熟悉。
城雪纔在牀榻上坐下,便見着炎君轉身走向茶桌前,親自倒了水。折回來,走到王榻邊上,就將手中的茶杯放在城雪的手中。
城雪微微垂眸,接過來茶杯,裡面的水還有些餘溫,手心頓時暖了一些。
白水裡,她看到了倒映着的他的模樣。從方纔他們剛相見,他的這番無動聲色的神情就沒有變過,究竟是不是真的生了氣她還真是看不透。城雪話還沒說出口,便哽咽着先將杯中白水一飲而下。
炎君掀了衣袍下襬,坐在了牀榻邊瞧着她。自方纔始,他目光從未離開過她身上一刻。此時的城雪微微低着頭,炎君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的項間有一個若隱若現的齒印。那是前日裡他盛怒之下留下的印記。
那夜他到寢殿中尋她。口不擇言就不可控制地說出了那些過激的話,還傷着了她。其實晨醒時,他就已經有些懊悔,當日甚至離開寢殿前沒能與她說句話便走了……
炎君甚至想過這樣匆忙離開金城後,下一次再見到她該是多久之後,她會否因着他的禁錮而更加厭惡自己?如此,這可真是又一次讓他們好不容易此時有些緩和的關係下再處於一場煎熬的冷戰之中。
放她離開,他不會同意。他寧願狠心的把她關在王宮中,留在大炎的城土之上。也決然讓百里城城主白雪,從這個世上完全消失。
然而,不過分別兩日,沒能見着她的身影,他已是心中急躁得恨不得她時時刻刻就留在他的身邊,執手之近,隨時可以擁她入懷方纔可。
當她駕馬出現在炎軍軍營前,道是她奔波來此尋他的時候,炎君心中除了意外,其實更是歡喜非常。
在炎王的內帳裡,兩人這般獨處,無人前來打擾。炎君和城雪一開始都沒有先行開口打破沉默,兩人之間安靜得讓城雪心中不禁卻有些緊張起來。
城雪喝下了水,卻沒有完全擡起頭來看向他的目光。餘光只依稀觸到他的玄色衣袍的衣襬,那上面繡着一隻龍騰狀的刺繡,很是精緻。
那日醒來她見到雙生的龍騰佩玉後,便懷揣兩塊佩玉一路來此。然而,腦海中的那些她迫不及待想要向他尋到答案的謎團和問題,這時卻竟語塞在了她的喉間,問不出來。
現下她卻是更擔憂炎王會否真的因着她違揹他的意思私自離開金城王宮來了炎軍中而動怒。會否她真的就連累了明月一行一路安全護送照顧她的所有人受罰?
炎王統治下的炎軍中軍法十分嚴明,炎王動怒起來誰人都會重罰,她是明瞭的。
“莫要罰了明月她們……”城雪輕聲道。“此事,與她們無關。”
炎君良久並沒有答她的話,卻是傾身上前來,忽然一手摟過了她的纖腰間,挑起她的下頜,迫使她擡眼望向他的眼睛。
“爲何不願看着本王?”炎君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絲魅惑傳入她的耳中。城雪茫然地眨了幾下眼睛,感到心中在不可控制的跳動。
炎君看着這雙充滿靈動生氣的眼睛,相信無論哪一次這樣看着都會不住地爲之陶醉吸引——下一刻,帶她入懷中的同時,炎君便垂頭吻在她那紅脣之上。
“嗯……”城雪微微瞪着眼,感受到了脣上的溫熱。這個吻並不深入,淺嘗即止一般,卻讓城雪深深感受到了炎君靠近時那胸膛的熾熱和強烈的佔有慾。
他很快放開她,最後還留戀地往上在她的眉心間輕輕落下一個吻。
城雪擡眸間,看到的是炎王那一直向來凌厲的眉眼間透出的冷漠一瞬間轉爲了細膩的柔和。然後她清楚地聽到了他對她說的話——“分別不過兩日,本王卻無時不刻甚是念着你。雪兒,你可知方纔本王見到你,有多麼意外。”
城雪下意識地咬了咬脣,臉頰上不禁露出一抹羞澀的粉紅。
她這般嬌羞模樣很是溫婉動人,炎君不禁嘴角微微上揚。
說實話,他還是有些恍然,因着過去從未對任何女人說過這番的情話。
而今卻在見着她的這一刻打從心底裡就說了出來。原來有所牽掛,是這樣的感覺。
若非礙於方纔就在衆位炎軍將士眼前,炎君知道自己定會就那樣飛躍上馬去將她抱下馬來——他會親吻她,跟她道盡他這兩日與她分開的思與念。
“明月她們,是該罰……”炎君說道。沉默了兩秒,炎君再淺笑道。“罰賞。”
此時帳外,衆將軍以及將士們不禁都在議論紛紛方纔所見。
軍中是無人不知,炎王向來是不近於女色的,至今爲止也未曾有過一個妃妾侍婢。若說近身的女子,也便只有一個一直隨身服侍的隨侍明月大人罷了。
今日出現在軍營前的這個白衣女子,不但氣質高貴,容貌更是那樣傾城絕豔,實在是天下獨有的美人!炎王接到消息甚至就親自前來了。炎王那面上冷漠淡然的表情完全無法掩飾住那些明顯表露出來的寵溺的神態。
一個女子,竟能讓一向從未分心他事的炎王這般直截地就拋卻下了這所有的軍務瑣事,還撇下了大帳中一衆等候指令的將軍們……可真是奇見奇見哪!
炎王一直以來皆是多時擺着一張冷漠無情的臉,給他人的感覺始終是那樣高傲孤漠。今日炎軍中衆人是親眼所見,這位高高在上,雄霸一方的君主,那寵溺縱容的目光裡寫滿的款款深情,盡是投注在了這個女子的身上。
眼瞧去,那炎王,是俊逸傲然的一方梟雄。那白衣美人,則是美得彷彿讓人窒息一般。兩人出現在一個畫面上,是那般絕配!
“全都退下!”此時萬明月就站在大帳前,一聲令下,命四周衆人皆就紛紛先散了去。
有話道是紅顏會禍水,美人會誤事。然而,一衆人等卻無人介懷,亦是無人此時前去打擾,紛紛散去。
待多數人散了去,明月,玲瓏和巴以三人就安靜駐守在大帳前,任何人此時都不得前來打擾了。
“明月大人,二當家小姐,你們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啊,竟違抗王的命令帶白姑娘離開金城來了這兒。”巴以小聲道。
“王若是罰,我一人承擔便是。”明月說道。
她可早就瞧出此時帳中的這王和白姑娘,明明這兩日都在時時刻刻地記掛着對方。與其如此,何苦又分別開?
回想起王親自抱回來了白雪姑娘當日,她所親眼看到時,瞬間爲之震撼。
王吩咐她從今往後將白雪姑娘尊爲主子,並親自好生照顧着。白雪姑娘從一開始身受重傷昏迷險些喪了命,到如今傷已是幾乎全部痊癒了。
相處這些時日以來,明月觀察到這白雪姑娘,容貌不但好生漂亮,氣質更是高貴而溫婉大方,實在是個出色的女子。
難怪炎王塵封多年的一顆心,似乎已經完全爲這白雪姑娘所撼動了。
內帳裡。炎君話中帶有的一絲笑意,讓城雪知道了炎王並未對此生氣,頓時是鬆了口氣。轉而想到他方纔說是要——“罰賞”明月等人?是因爲她趕來炎軍軍營尋他,他見到了自己嗎?
炎君擡手捋了捋她耳垂邊的一縷髮絲,放到頸後。城雪微微側開了一下頭,而後先開了口。“炎軍出兵解救百里城之事,白雪還未恩謝。”
她已然知道,百里城一戰的最後,終是歸屬於了大炎。她命善棠說出的幾點請願,他一句不曾拒絕,還親自許以承諾。可以說,這雖是她的臣服,卻源於他的果決。於她而言,這份牽動着百里城全城軍民的厚重恩情,她無以爲報,無以答謝。
這些日子來,她對他越是冷漠,他就越是換着方法地讓自己深刻明白到他要禁錮她留在他身邊的決心。城雪何嘗不知,炎王已是一再的對她退讓。她心中始終有數。因此每一次他憤而轉身離開,她心中的柔軟最終都會讓自己那樣脆弱不捨。
這次她來此尋他,已經在試着去卸下所有的心防戒備來真正面對他。這樣一個她所全新認識的炎君,一方霸雄的君主。
她說話很是輕柔舒服,讓炎君心中一靜。這興許是這麼久以來,她最是與自己心平氣和說話的一次。
“若及恩謝,只是口頭之言,於本王而言怎會足夠?”——我可是已等了十七年。炎君這般想着,卻再不同以往的沉重,反倒心中舒坦得很,軍中所有煩心事彷彿暫且都被放在了一邊,只享受與她兩個人在一起心平氣和說話的溫暖。
“……白雪什麼也沒有,炎王究竟想要從我這處得到什麼?”城雪認真的對着他說道。
炎君嘴角上揚,擡起雙手掐住她的雙肩,凝視着她的一雙微微失神的眼睛而後擁她入懷,在她耳邊道。“本王現在想要的很簡單——本王不僅要的是你的人,亦要你的心。雪兒,本王要一個完整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