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時,隨着一陣高昂的角號之聲傳遍都城,第二天的預賽又再度開啓。
觀景樓上,看客們陸陸續續到場,在這個清涼的早晨裡依然有些睡眼惺忪的樣子。從第一天預賽的情況來看,參加這一屆家族爭霸賽的武者,其總體實力明顯要比前幾屆強得多。這也使得那些有幸前來觀戰的人們,個個興味盎然回味無窮。昨夜國都內的大小酒館全部驚現通宵滿園的景象!大夥在館子裡相互交換見聞,對賽場上的故事津津樂道。許多人幾乎是從酒桌前爬起來,便匆匆忙忙趕到了這裡。
衆人口中議論得最多的,自然是那位在一天之內打敗所有同區武者的小女孩。而這個令人震驚的小女孩因爲無事可做,此刻正在那楊家的看臺上,搖着一雙秀腿靠坐在屍王身旁,與其他人一起注視着座位前水晶球中的影像。
影像中,在那四十九區的比武場上,有兩人相對而立。正是那在第一天中艱難渡過的少年,與那大清早便向其發起挑戰的浪人!但見,清風搖旌旗,晨光照身瑞。滿面神奕奕,衣冠卻如如。這一邊丰姿俊逸,那一邊英偉灑塵。這一邊手執三尺青鋒,那一邊肩扛千斤大錘。神兵自分天與地,爭強只爲辨雌雄。
兩人靜立不語,四目相對。須臾,那浪人首先打破沉默,開口說道:“吾之錘,長七尺三分,重三千六百斤。是我親手用南都熔鐵打造而成。以九級靈獸夔牛的肉晶鑄靈。能在戰鬥中釋放出日月般耀眼的光芒和雷鳴般的響聲。若在雨水中揮動,必能引動暴風。”
少年笑道:“好錘!”舉起手中青鋒望了望又道:“我這把劍,本非我所有。長三尺,似有重亦無重,材料不詳,亦無鑄靈。好像有符陣加持,卻不知其用途。”
浪人聞言微愕,略加沉吟,又點頭道:“雖不詳,但劍是好劍!”少年問道:“這就是你挑戰我的理由?”浪人道:“是的。”
少年聞言頗感無奈。攤攤手笑道:“我說過。此劍並非我固有之物,遲早也要物歸原主。”浪人搖頭,固執道:“主人在尋找利器的同時,利器亦在尋找主人。我相信任何一件兵器與其擁有者之間都存在着一種緣。現在你手中握着它。它便是你的!並且。昨日我對你觀察良久。你的步法雖有些凌亂。身上的氣息卻與劍不離。此非暫住之劍所能爲之。”少年不以爲然,心中暗道:“就兵器來說,那逆鱗魔劍剛剛找到就碎得只剩下了劍靈。而這青鋒寶劍我用着雖然趁手,但終歸是要還給神劍門的。哎!要說是緣,那可真是孽緣喲!此人單看別人手中兵器來決定是否挑戰,想來定是癡人一個。不過那個大錘倒是件寶貝,若果真是他親手打造,那此人必定有些來頭!待我問上一問。”又笑問道:“這位仁兄何以如此確定?不知能否以姓名相告?”
說到姓名,浪人略加沉吟,忽將大錘一放,拱手道:“既然向你發起挑戰,我本也不想隱瞞。吾乃浮槎國宗赤崖是也!”
“宗赤崖?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姓宗又是浮槎國人,難道是來自那個武器世家?”“對啊!對啊!不過宗姓在浮槎國可是個大姓,不知此人是來自本家還是旁支呢?”“我想大概只是旁支中的旁支吧。若是本家來了,那可是得國王親自出面招待的大事!”觀景樓上,許多人聽到這個名字都吃了一驚,惹得下面一陣議論。
那周家公子周橋撓撓頭道:“姓宗?不會是那個宗家之人吧!我家裡但凡能看得上眼的兵器,可都是花重金從他們那裡買來的呀!”
京少聽出了此人來歷,喃喃自語道:“是那個武器世家傳說中的鑄造天才!這樣的人怎麼會到我們五嶽國來?怪不得我之前看他修爲頗爲不俗,果然是出自名門!”公主在旁一聽,偏頭對身後護衛道:“宗家之人來了我們怎麼不知?這一族人在祖爺爺在位時都是親自招呼,豈可怠慢!快去查查他是代表誰家出賽!”那護衛低頭應是,閃身退出了看臺。
而此時在那邊江家的坐席上,江老正與周吉、王捕頭兩人笑談道:“要說這宗赤崖可真了不得!他乃是宗元林的次子,其鑄造兵器的天賦可謂舉世無雙,就連宗元林本人都自愧不如。我早年常在浮槎國境內行走,與宗家也算是有些交情。那天此子找到我,硬說要參加五嶽國的家族爭霸賽,還真是嚇了我一跳啊!”王捕頭笑道:“好啊!那宗家的來頭可不小!江老你是真人不露相,竟藏了這樣的殺手鐗!”江老道:“哪裡,哪裡。只是赤崖自己不願聲張而已。”周吉道:“可是這宗赤崖怎麼就找上了楊兄弟?我看他修爲不低,又有神兵在手,楊兄弟這回可要吃苦頭咯!”
比武場上,少年喜道:“咦!原來是宗家之人,那你可認識宗鬼?”浪人驚道:“吾乃宗家次男,宗鬼是我三弟,你卻是如何認得他?”少年作揖笑道:“我是五嶽國焦城楊瑞,宗鬼是我在西域沙漠中歷練時認識的朋友。幸會!幸會!”浪人大笑道:“好!好!宗鬼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少年趁機道:“那我們這架……”浪人收起笑臉道:“還是要打!”
少年一臉無奈,心道:“這宗鬼的二哥怎麼這樣固執,既知道是朋友還要打!看來果真是認劍不認人。”又聽浪人撫着大錘念道:“這把夔牛錘超越了父親以往所有的作品,在我眼前再無可以攀登的高峰。自其鑄成之後,我恍然失去了繼續打造兵器的動力,於是便帶着它獨自外出歷練……”
浪人念着念着。忽轉向少年言道:“此錘至今已砸碎過四百一十八件寶器!但求一敗,吾願足矣!”少年聳聳肩道:“如此打便打,不過我可不擔保能破掉你的大錘。”
浪人搖搖頭又道:“我的眼光不會錯。劍身不詳,人身亦不詳。雖是如此。劍是好劍,人亦如然!”頓了頓,又以細聲傳入少年耳中道:“楊兄弟,吾之修爲已達元丹境巔峰。你若是不去掉身上的贄贅,怕是過不了我這一關。願能暢快一戰!”
少年聞言心中驚道:“這人雖癡,心中卻是清醒。看樣子,待會打起來。他也不會有絲毫放鬆。”默想片刻。忽長出一口氣道:“好吧!”說着收起青鋒,竟自顧自的在衆人面前寬衣解帶,將罩袍給脫了下來!
“咦!楊家那小子是否聽到對方的大名,嚇得流汗了?”“哈哈!是啊!還沒打就開始脫衣。這事我還真頭一回看到!”“乾脆直接認輸算了!我看那宗赤崖手中的大錘可不是擺來看的!”“咳!就是啊!光憑聚氣境的實力。怎麼和人家元丹境的比啊!”看臺上再次爲少年的這一舉動議論起來。有的只是在那捂着肚子看熱鬧,誰都認爲那是少年爲了拖延時間的無奈之舉。
楊家看臺上,楊平一臉擔心的說道:“瑞兒這是怎麼啦?打不過吧。爲何還要脫衣服?能撐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他應該懂得知難而退纔對嘛!”說到知難而退,坐在其身旁的楊廣勝臉上一紅道:“爹!看你這說的什麼話!堂弟可還沒放棄呢!”楊燁捻着鬍子笑道:“楊平,你看你兒子都比你強。莫慌!瑞兒這麼做自有他的道理,我們先看看再說!”魯能道:“嗯,我看那宗赤崖手中的兵器不俗。小少爺若是再不拿出積雷山上的本事,怕是難以與其抗衡啊!”小玄女在那一臉不屑地道:“哼!楊瑞那小子就喜歡故弄玄虛!若是砍不斷那個破錘,也不用跟着我混了!”
嘭!
少年這時隨手將那罩袍仍在地上,竟將那青石鋪就的比武場壓下去了一個三丈寬的凹坑!
呀!
看臺之上一片愕然,衆人皆爲那罩袍的重量倒吸了一口涼氣。那邊京少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目瞪口呆,心中驚道:“這少年昨天一直是穿着這麼重的衣服在比武嗎!?可是,這罩袍又怎麼會這麼重呢?”公主望見京少的樣子,走過來笑道:“表哥,我早和你說過這楊瑞不簡單吧!他雖然無法修煉元氣,可那體魄卻甚是強大,而且還是一位符陣師!我想他必定是在那罩袍上,施加了某種增加重量的符陣了。”京少發覺自己失態,忙轉身笑道:“之前倒是沒聽表妹說起。”公主道:“咦!表哥與楊瑞在浴天閣中聊了這麼久,就沒聊到這些?”京少心中暗道:“之前我亦知他臂力驚人,卻不知竟能達到這種程度。看來我確實是低估他了!”偏頭對公主笑道:“是楊兄弟做人太謙虛。好了!我們先看比賽,別錯過了精彩場面!”
武家看臺上,那作爲督師的嬴梵正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處,暗自觀察場中的情況。在罩袍落地的一刻!雖因爲斗篷的緣故無法看到其臉上表情,但是卻見他全身爲之一震,顯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嬴梵心中驚道:“竟是那逍遙谷天機閣五大法陣之一的重力結界!一位天機閣的師妹曾和我詳細描述過,不會錯的。該死的風老頭!定是他用來作爲這一屆符陣師甄選大會的獎品了!幻冰王那個笨蛋!竟然讓楊瑞拿着這個符陣走出了海淵閣!!”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又道:“能夠承受這麼大的重力,他手中之劍也定然不俗。呀!之前我就一直覺着那青鋒眼熟,難道是本門的鎮派之寶玄天聖劍!?不會,不會。陸榮長老的死訊傳回門裡已有十數年,雖然一直沒有聖劍的下落,但也不至於會被當時只有幾歲的楊瑞得到。我得再仔細瞧瞧。”
對面周家看臺上,周橋一把推開身邊美人,坐起身子仔細觀看。此時他雖然仍舊不相信少年能勝過自己,但也不得不對其另眼相看。楊家那邊,擔心了一陣的楊平和楊廣勝等都被驚得張大了嘴巴,而那早有心理準備的楊燁和魯能則是精神一振,不住的點着頭。只有那對楊瑞頗爲了解的小玄女顯得不以爲然。另一邊,江老、周吉和王捕頭,見到少年終於準備大幹一場,高興得伸長了脖子。
只見那少年在場上,不顧衆人的議論,又將長袍和上衣脫下扔在了地上。嘭嘭!兩聲巨響,照樣是砸出了兩個大坑!宗赤崖外出行走多年,雖然見多識廣,卻也對這情形吃了一驚。這時回過神來,走上前想要拿起一件上衣來查看一下,卻發覺自己怎樣也拾不起來!
哈!
宗赤崖突然釋放出那元丹境的氣勢,發動元力,運勁一提!終於是將那件上衣給提了起來。心中卻驚道:“老天!這件上衣能有多重啊!還有那長袍和罩袍……這少年真的是人類嗎?他昨天一直是穿着這身衣服在戰鬥,怪不得腳步會如此凌亂。這樣的體魄,縱是遇到神門境的武者也不遑多讓吧!”
那邊少年又從指環中取出了一套衣服穿上,在地上跳了跳,重新抽出青鋒笑道:“準備好了。我們開始吧!”
浪人的額頭上流下一滴汗珠,望着那俊逸的少年,他好像看到了一座難以翻越的高峰。忽仰頭大笑,嘭地一聲將那上衣拋在地上,拿起大錘道“好!若你今日能破吾夔牛大錘,我宗赤崖明言,今後將爲你所用!但若吾之大錘破了你的寶劍,你也別怪我!”
少年道:“公平!來吧!”
浪人不再多話,爆發出全部元氣,勢壓當場。在一片驚歎聲中,往少年頭上舉錘便砸!少年公然不懼,雙手握劍逆勢而上!
轟!
下一刻,只見整個武道場內被一片日月般耀眼的光芒所籠罩。一聲雷鳴般震耳的巨響從四十九區傳出,將許多掩耳不及的看客震得差點暈了過去。若不是看臺上受到強大符陣的保護,恐怕很多人都會有生命危險。
光芒散去。但見那青石鋪設的比武場上,除了那幾個被衣服砸出的凹坑外,並未受到人們想象中的破壞。兩人各執兵器,背向而立,不知勝負。
全場一片安靜,衆人皆瞪大了眼睛,只等着看那兩人進一步的動作。然而,隨着一陣清脆的“咔嚓”聲傳出,那浪人手上的大錘突然間從錘頭處斷成了三截!
兩人轉過身,對面而立。少年微微一笑,收劍入鞘。浪人望着手裡的大錘,嘆了口氣道:“我輸了!”
譁!
全場一片譁然,那議論聲和喝彩聲一下子炸開了鍋!繼昨日那小女孩一人單挑六十三名武者後,今日一早又發生了這樣奇蹟般的事情。一個聚氣境的小子,只用了一擊便打敗了一個元丹境巔峰的高手。這一切在衆人看來,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幾乎所有在場的人們,都將視線投向了那位剛剛獲勝的少年。只有那身披黑色斗篷的嬴梵,猛然轉身走向了看臺後面的通道。陰沉着臉,嘴裡狠狠地念道:“是那玄天聖劍!這樣一來,不管組織願不願意,都不能留這小子在世上了啊!”畢竟不知那陣強光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