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少年楊瑞歷經滅族苦難,帶着白狐與餘下的家人,縱馬穿越浮槎國一路南行。不覺夏時,正值那薰風初動,梅雨絲絲。但見那,冉冉綠陰密,風輕燕引雛。新荷翻沼面,修竹漸扶蘇。芳草連天碧,山花遍地鋪。溪邊蒲插劍,榴火壯行圖。
騎走多時,又是一座高山橫於路前,峰插碧空,真個是摩星礙日。楊廣勝道:“你們看前面這山,十分高聳,但不知有路通行否。”楊瑞笑道:“堂哥你這是在城裡待慣了。不知古語有云,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豈無通達之理?”楊鐵道:“瑞兒說得有理,我們只管前去。”
伯甥四人,耽炎受熱,徑上高巖,正行處,忽見那山道旁有兩行松柏,鬆陰中走出一個老母,右手下攙着一個小孩兒,對前面的楊瑞叫到:“外鄉人,不要走了,趕早撥馬北歸,往南去都是死路。”楊瑞聞言一驚,跳下馬來,打個問詢道:“老媽媽,古人云,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怎麼南去便沒路了?”那老母用手朝南指道:“那裡去,有五六裡遠近,乃是神劍門的勢力範圍。近兩月也不知怎的,神劍門外來了不少各門各派的高手,專在各處要道盤查自北來的旅客,常有人反抗的立即抓了殺掉,兩個月裡已經殺了不下七八千人。你們這一去,正好是自投羅網,給這橫斷山又添幾個冤魂嘞。”
楊瑞一聽到了橫斷山,正在那思索。旁邊楊廣勝聽得害怕,戰兢兢的道:“老媽媽,深感盛情,感謝不盡!我們這是因戰亂要去投奔夏國的親戚。請問可有路繞行,讓我們躲過那盤查?”那老母笑道:“轉不過去。轉不過去,就是你們會飛,那各大門派中也來了不少天仙境的武者,每日在空中巡邏,就是鳥獸們也不敢輕易露面啊。”楊蘭在旁擔憂道:“父親的傷勢還未痊癒,五嶽國又回不去了。這樣該如何是好?”楊鐵道:“你們不用管我。將我留在浮槎國地界,自己想辦法轉折進入夏國罷。”楊瑞道:“既然一起出來了,再難也得一起走。我看這大山之中小路頗多,他們未必條條道守得住。不如你們且先離開大路,尋個僻靜之處休息。我與任雪到前邊探探路,尋一條小徑,我們好晚上過去。”那老母道:“既然如此,我婆孫的陋屋便在不遠處,你們可到那裡先歇歇腳。商議了再定。”楊瑞道:“如此就多謝老媽媽了。”遂既問清陋屋的方位。囑咐楊蘭與楊廣勝扶着楊鐵在那裡等候。臨行前,楊鐵叮囑道:“瑞兒,莫當小可,一切須得小心!”楊瑞點頭道:“大伯放心!我們去去就回。”
好少年,話畢將身一縱,呼哨的跳在空中,與白狐少女一道朝前掠去。行不數裡,遠遠望見一條往上走的岔路旁有個歇腳的茶鋪。茶鋪不大。卻是擠滿了各路人馬,吵吵嚷嚷地。正有在那喝茶乘涼。少年看那茶鋪外豎着一杆旗子,上面繡着一個劍形圖騰,倒與青鋒劍有幾分相似。少年心中暗道:“這茶鋪想是那神劍門做的生意,不然要鎮住這些各方來的江湖人士,還真是不容易。看這些人的裝束,應該是來自幾個不同的門派。若是能從他們口中知道這攔路的原由。也許能有解決的辦法。”忽見那茶鋪後的茅房裡正有人在解手,笑一笑心生一計,向白狐道:“任雪妹妹,你且進入潛行狀態跟着我。我下去探探他們的口風。”白狐點點頭,瞬間隱去了身形。少年悄然落在茅房後邊。趁那人解手出來,一掌將其打暈,拖到旁邊草叢裡藏了,換上衣服,也不往茶鋪前面走,倒是溜進了後面的廚房。這時小二們都在前面招呼客人,廚房裡四下無人。少年用鼻子嗅了嗅,在一處矮櫃裡翻出幾盤茶點,嘻嘻一笑,全面拿了往外面走去。
來到前面鋪子裡,少年專找遠離自己這身服飾的人羣裡鑽。忽聽有人叫道:“小二!我們這裡要的茶點怎麼還沒來!”少年一看,是幾個身穿褐色短袍的大漢,手臂上青筋暴起,顯然練的是掌上功夫。那邊小二沒好氣的回了聲“再等等!沒看我正忙着的嗎!”那人碰了灰,坐下罵道:“奶奶的!看我們人少就不來招呼!如果不是看着神劍門的面子,我真拆了這茶鋪不可!”旁邊一人安慰道:“姜師兄,我們天鷹派不比那些大派,這次來的人也少,還是不要爭了。”少年見是機會,拿着茶點便湊了過去道:“幾位師兄這邊還沒上茶點的吧。”那姓姜的大漢瞪了一眼少年道:“你一個墨門的小崽子跑到我們這裡做什麼來了?”少年笑道:“是我家師兄看不慣那小二的勢利,特命我拿幾盤茶點過來給衆位師兄解解乏。”大漢一看那幾盤茶點,笑道:“嘿!還是墨門的弟子識禮!我們這裡謝過啦!”轉頭望向墨門那方,正好墨門也有人朝這邊看。大漢向那人微笑的點頭示意,直看得那墨門之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莫名其妙。大漢轉回頭來,見少年還在那站着,問道:“你還有事?”少年道:“姜師兄,其實我是昨天才被派到橫斷山來歷練的。剛到此地,看到許多事情都不明白,想向師兄你請教一番。”那大漢皺眉道:“來的時候,你師父沒和你講清楚?”少年道:“我墨門門規森嚴,來時師父只說此事秘密,卻沒詳細解釋。可這兩天我們殺的全是些不相干的人,讓我有些吃睡不得。若是向門內師兄發問,又怕他們笑我膽小。所以想趁此機會問問幾位師兄,對這擋路的原由知不知曉。”
那大漢看少年這年紀和修爲,倒也真像是個菜鳥,抓着個茶點咬了幾口道:“看你是自己人,說說也無妨!各大門派此次齊集橫斷山,其實都是爲了一把劍。”少年聞言一驚,追問道:“是什麼劍?”大漢笑道:“魔劍逆鱗。你聽說過嗎?”少年裝着似懂非懂道:“聽倒是有聽說過。只是師門裡有從那獸域回來的人說,魔劍逆鱗早已破碎不存了,怎麼還有?”大漢道:“嘿嘿。你這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從我們掌握的消息來看,兩個月前,各大門派的掌門掌教那裡都收到了一封密函。密函中說的清楚,那魔劍雖然劍體破碎。但是劍靈尚存,正藏在某個人的身上,要到神劍門這裡來呢!”
少年一聽,心中思慮道:“咦!敢情各大門派要找的人是我!不過有誰會知道逆鱗元神藏在我的身上呢?”向那大漢又道:“可是要找魔劍,也不用殺這麼多人吧。”大漢喝了口茶,笑道:“小子,所以說你還是嫩了點。那密函裡又沒說清劍靈在什麼人身上,各大門派想要得到它,唯有逐個盤查北方來的旅客。大家心裡都清楚。若是放走那些旅客,讓這裡的消息走漏出去,那劍靈定會遠走他方。這世上唯有死人不會講話。哈哈,還是殺了省心。”
少年微微皺眉,心中暗道:“元蒼界裡雖以強者爲尊,但這些所謂的大門大派,只爲了搶奪魔劍劍靈,不知殺害了多少無辜旅客。卻還能坐在這裡談笑。真與野獸無二。”這時少年耳邊傳來了逆鱗那冷冷地笑聲。逆鱗道:“異獸同類之間的殺戮大多是爲了生存。像這樣笑着談論獵物的行徑,是隻有你們人類纔會做的事。”少年道:“也不盡然。那次在九獄山脈裡,你們獸族還不是要犧牲人類來取得魔劍?”逆鱗道:“那是你們人類貪圖權勢,自己進的獸域,怪不得別人。總之誰想要得到魔劍,不付出點代價可不行。我看這裡的人類都已經爲自己準備好棺材了吧。”少年道:“不可隨意出手,若是驚動各派的高手圍過來。我們想要脫身就難了。”逆鱗道:“若是由我,這裡的人都該死。不過身體是你的,就照你說的辦。只怕該出手時,你會有所猶豫。”少年道:“能少傷人就少傷人。現在別的事我也不想管,只想將大伯他們早日送入夏國。再上神劍門歸還青鋒寶劍,並找回師父給我留下的東西。”
正想着,那茶鋪門口又走進來一個女子,膚白如玉,妙麗天然。穿着一身黑金寶甲,拿着一杆赤紅長槍。女子四下裡看了看,正好在那墨門的附近找了張空位坐下,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向小二叫道:“給上壺好茶!喝完我還得趕路。”
少年一聽這聲音熟悉,轉頭一望,心中驚異道:“咦!是木幽蘭!當年妘王城一別不知她去了哪裡,現在突然出現在橫斷山,不會是去向神劍門索要那塊柤木的吧。”
噌——!
這時茶鋪內的一衆武者紛紛拿起兵器,虎視眈眈地望着女子。那姓姜的大漢向少年道:“買賣上門了!我天鷹派雖然人少,也不能讓你墨門獨佔便宜!”說着大手一揮,與天鷹派那幾人一起離開座位,也圍了過去。這茶鋪的店小二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別說上茶,自個兒趕緊躲進了廚房裡。
少年那邊在衆人身後小聲向白狐道:“那女子乃樹族人,與我在妘王城有段淵緣。我曾答應同她一起上神劍門要回祖木。這事關係到樹族人的復甦。待會若是她有麻煩,我們得出手幫一幫。”白狐道:“要我現在上嗎?”少年道:“還沒打起來,不好出手,再等等。”木幽蘭這邊鎮定自若,左右掃了一眼,問道:“諸位找我有事?”一個墨門長者走出人羣,上前拱手道:“姑娘看上去也是個習武之人。我們只是想問問你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木幽蘭淡淡一笑道:“我從哪兒來你們管不着,若說是要去哪兒,來橫斷山自然要上那神劍門走一走。”那長者一聽是要去神劍門,頓然警惕起來,笑道:“姑娘,那神劍門你現在去不得。”木幽蘭道:“古語有云,大路通天,各走一邊。我怎麼就去不得?”長者道:“只因有我們在這裡,所以去不得。除非你肯交出身上的東西,我們或許可以考慮放你過去。”木幽蘭笑道:“墨門、禪門、白派、元和派還有天鷹派的弟子,什麼時候變成攔路搶劫的毛賊了?”那長者臉色微變,嚴聲道:“別耍嘴!你倒是有幾分見識,認得我們幾大門派。既然認得,就該乖乖地把東西交出來!”木幽蘭睨視衆人,扶着長槍道:“我不知道你們想要什麼東西,不過看來不殺光你們,我是沒法安心喝茶了。”
“哼!大言不慚!”那長者大喝一聲,拔出佩劍率先刺向了木幽蘭。而其餘墨門弟子也是趕緊排開劍陣圍了上去。木幽蘭公然不懼,擺長槍擋開寶劍,一躍出了茶鋪。那長者急追出去,這一場茶鋪外好殺!但見那墨門陣法工整有度,暗藏殺機。數十名其餘門派的武者,個個猶如虎豹豺狼,手舞刀槍棍棒,毫無憐香惜玉之情,輪番攻向那曼妙女子的致命之處。木幽蘭一杆赤紅色長槍左突右攔,靈動異常,穩穩立於不敗。戰不數合,就見她長槍一突,嚓地一下,那墨門長者的胸口處竟就此多了個血窟窿!這長者的修爲本也不低,卻錯在輕敵,還未完全施展便着了道。一臉驚訝地低頭望着那血窟窿,勉強走了幾步,終於撲倒在地。
“你敢殺我墨門長老!?”那一衆墨門弟子叫嚷着攻勢更兇,瞬間已向木幽蘭周身上下刺出數劍。木幽蘭剛剛避過幾名武者的刀攻,偏身一攔,又將那劍網擋在圈外。回身一躍,撇下衆人,黙不一語,挑槍直逼那墨門劍陣。墨門弟子見其來勢洶洶都嚇了一跳,急忙擺開架勢,發動劍陣。霎時間,茶鋪外颳起一陣強風,那是陣法所形成的劍勢,所過之處催林倒樹,崖崩石裂。墨門這殺敵的陣法一旦完全發動起來,其氣勢絕不比一個神門境巔峰的武者要差多少。其餘門派見狀連連避開,唯恐殃及池魚。而木幽蘭卻猶如紮根一般立於風中,怡然不動。一道清新之氣瀰漫於天地之間,只見她把長槍往地上一紮,那大地上突然鑽出無數盤根,或拖或綁地將那一衆墨門弟子都拉入了地下。如此景象,讓少年不禁想起了妘王城藥殿前的萬木結界。這木幽蘭在出生的時候就已是天仙境界,現在竟然能在不改變形態的情況下發出此招,真是恐怖至極。想到這,少年急忙把墨門的衣服脫下來,向白狐道:“咱們該上了。”
與此同時,那其餘門派中有人叫道:“點子硬,八成是正主!發信號叫人!”緊跟着嘭嘭幾聲,那天空中就放出了數道煙火。木幽蘭這會拔出長槍睨望羣雄,正想繼續追殺,卻忽然覺得手腕一緊,被少年從身後抓住。木幽蘭眉頭微蹙,橫槍掃去,卻被白狐在暗處擋下,順勢收了長槍。木幽蘭驚而不亂,轉身一腳又甩了過去。好少年真個藝高人膽大!不退反進,使個擒拿將木幽蘭反手抱住,一邊在其耳邊輕道:“木幽蘭!是我!別打了,等下各派高手趕到不好應付。隨我上山!”畢竟不知三人能否脫險,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