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鬧的人把吳家擠得水泄不通,聞訊趕來的源源不絕,有人甚至爬上房頂大樹。捕快無奈,轉而大聲吆喝,要求人們不要亂擠,不要順手牽羊。
在四面八方的叫嚷嘲笑聲中,赤身裸體的井氏無地自容,捂着胸脯夾緊雙腿,苦苦央求衆人,情願出銀子告饒,放她一條生路。
所幸無人知道她和趙大先有一手,並且鬼混了好幾天,大多數人都在猜測一定是錢二以性命相威脅,抱着一份同情,可井氏卻又不敢當着錢二的面指責是他強暴,苦於無詞解釋,只能一味苦苦哀求。
一些人見錢眼開,叫道:“一人五兩銀子,一人五兩銀子,把那花子臭打一頓,送交法辦。”
錢二是個光棍,他手裡捏着把柄,再說這事罪不至死,一個乞丐怕什麼?怎麼說與井氏有了露水姻緣,如此美人,不願意當衆揭發她。而趙大早就後悔了,明明可以和錢二共享,低着頭埋怨自己嘴賤,這下好了,兩敗俱傷。
有幾個上了年紀的卻說道:“她有丈夫,又是秀才,訛不了銀子的,都別指望了。但如此的傷風敗俗,這麼多人親見,不能隱瞞,必須送交官府發落爲是。
衆人紛紛點頭,傷風敗俗之事一經發現,不告官豈不是大傢伙蛇鼠一窩了?井氏不是寡婦,人家丈夫大不了休妻了事,豈能白白拿銀子出來,妄想堵住這麼多人之口?
四個捕快會心一笑,所謂法不責衆,不是兄弟們不給你吳秀才面子,而是這事根本隱瞞不了。
嘲笑聲中,把小丫頭喊了出來,要了件衣服給井氏穿,下邊一條單薄的裙子,但不許穿褲子也不許擦拭。得留着證據。
身不由己的井氏萬念俱灰,低着頭踉踉蹌蹌的被衆人推到了街上。有兩個惡少瞧見了,故意將她後邊的裙子托起來,露出了雪白的屁股,引得整條街上的人大笑。
到底捕快打算賣大貴一個情面,也是雲南的秀才太稀有了,因這麼堂而皇之的送到衙門。非得轟動全城人不可,如此美貌的婦人,又是堂堂秀才的妻子,誰不想一睹?
於是四個人一合計,還是送到地方縣衙吧。
縣令一聽涉及到名聲漸起的吳秀才,雖然吳家因一場大火中落了。但還有些財產,可是徐灝人就在本地,絕不能趁機撈錢,便親自去請,連帶着有頭有臉的人一併請來。
徐灝步行和他們往縣衙走,途經寺廟時,停住聽人介紹本寺的來歷。遇見了打獵的郝炎。
到了縣衙,徐灝看了眼花容憔悴的井氏,說道:“公事公辦吧。”
不管怎麼說,井氏都沒有該憐憫的地方,揹着丈夫在家裡與乞丐偷情,這得多麼飢渴呀!
“是!”縣令轉而說道:“這婦人竟與花子苟且,真乃不可思議,可見是個一等一的淫-婦。偷漢之舉必不止一次。來人,上刑具。”
一聲令下,衙役上了夾棍,井氏忍耐不住又沒有城府,不然何至於見個男人就偷?馬上把與書童、和尚、李三、趙大的醜事,盡數招了出來。
所有人都聽呆了,如此絕色天性狐媚。有一兩個相好也算情理之中,可那相好怎麼也得是有身份有地位,或英俊瀟灑之人吧?最不濟也該是表哥表弟或心腹下人,合着這麼漂亮的女人。卻飢不擇食的都找些什麼人物?尼瑪!當世上沒男人了不成?我們大好男兒怎麼就沒遇上此等豔遇?
縣令連連搖頭,說了一句:“這,古今罕有。”當場抽出籤子命將兩個乞丐各打四十大板,枷號示衆一個月。
正要發落井氏,忽然一人上前作揖道:“生員不幸斷絃,結此賤婦。因外出不在家,適才得知始末。唉!此婦非人類,不煩大人費心,讓生員殺了了事。”
來人自然是大貴了,井氏讓他受了奇恥大辱,索性要當場把人殺死,說着從靴子裡拔出了刀子。
縣令認得他,急忙叫道:“莫動手!”
大貴哪裡肯聽?手刃偷情的老婆不犯王法,還能因此洗涮掉自己的恥辱,這與印度和伊斯蘭世界至今流行的榮譽仇殺一樣,但是他忘記了這裡不是家裡,中國古代的律法又豈是愚昧的種姓制度,一部可笑的古蘭經可以相比?
大貴惡狠狠的一刀劈了下去,跪在地上的井氏嚇得大叫,身邊兩個衙役一來大人吩咐了住手,二來憐婦人標緻,三來出於職責,用竹板子一架,刀子立即削去了半邊的竹片。
衙役又用竹板一格擋,把刀子打在了地上,大貴氣得臉色鐵青。
縣令忙說道:“賢弟俠腸如此,若在家中,殺了何妨?但既經本縣,自有國法處治,公堂之上持刀殺人,反而要累你犯法。休要動怒,本縣替你主持公道,即刻起休了犯婦。”
大貴聽了,深施一禮,看都不看神色哀求的井氏,大步走了出去。
徐灝看着這一幕,心情很複雜,按照現代的法律和人權,古代婦女的地位過於低了,一切權益幾乎都是優先保障男人的,不公平。不過站在男人的角度上,他孃的古達律法實在是大快人心,男人喜歡穿越可以理解,現代的女人爲啥也幻想穿越古代呢?縱觀歷朝歷代,哪怕是唐代,也分明是女人的地獄。連丈夫外遇也不能表露一絲不快的時代,多憋屈?大概皆自信自己會是唯一的例外吧。
隨着大貴休妻,案件頃刻間變得簡單容易了,縣令出票傳喚井氏的父母。不一會兒,差人回覆,她父母說沒有這個女兒,不來認她。
徐灝從井氏的供述中,已然明瞭這是個天生的公共汽車,可惜她生錯了時代。縣令低聲問道:“大人有吩咐麼?”
“沒有。”徐灝搖搖頭。
按照大明律,縣令可以任意處置,或官賣或騎木驢什麼的,處死則要等待帝王勾決才行,而這案子判死刑明顯重了,於是吩咐道:“把城外沒有妻子的花子都喊來。”
半個時辰後,拿了十餘個乞丐,縣令當衆說道:“你這淫-婦,既然喜歡花子,那你隨着他們去吧。”
看熱鬧的人們先是轟然大譁,隨即紛紛叫好起來,都認爲縣太爺的處置高明。
徐灝也笑了出來,看似陰損實則對症下藥,這樣的女人哪怕關在牢裡,也能令獄卒們爲之爭風吃醋,不得安寧。
井氏哀求道:“老爺行行好,奴家願出家爲尼。”
縣令搖頭道:“不行,你守不定情,少不得迎奸賣俏,清清靜靜的方外之地,怎能做了你的風流院?”對着乞丐們說道:“你等乞兒,領出去討飯供養她,兩下受用,但不許住在城內,也不許持強獨佔或逼她爲娼,查出處死!”
命衙役打了井氏四十,攆了出去,人們個個拍手稱快。那些乞丐樂得眉開眼笑,真真天上掉下來個大美人,爭搶着抱的抱,摟的摟,奪的奪,鬧哄哄的擡着大哭大叫的井氏走了。
全城的男女老少都跑出來觀看奇景,塞滿了街道兩邊,很快衙役將審語貼在牆上。
審得井氏,淫-婦中之最尤者。負雞皮之質,不顧綱常;挾媚狐之腸,孰知廉恥?爲快意乎敖曹,竟失身於乞丐。據乃夫之志,殺死猶輕。
施我法外之仁,如從惠典。薄杖四十,示辱鞭蒲。奈萬人之共棄,爲五黨所不容。配爲花子婦,任伊掌新航。逐出城外,禁入煙花。從今街頭巷口,叫乞兒輪番唱那哩哩蓮花落,警示後人!
與此同時,郝家家人在山上打了一些野獸,便撤了圍網,發覺公子還沒有回來。
於是一起尋了過來,遠遠看見郝炎騎着馬飛奔而來,大傢伙不走了,就近歇息等候。
過了一會兒,馬蹄聲越來越近,郝炎在馬上大叫道:“趕緊回去,趕緊回去。”
家人們非常驚訝,就見公子披頭散髮,衣服凌亂好像捱了頓打。
下人們大驚,抄起傢伙圍了上去,叫道:“是誰敢惹少爺,咱們去打死他們。”
郝炎沒好氣的道:“沒聽見我說快回去麼,什麼也別問了,回家再說。”
下人們不敢叫嚷了,連忙抓住繮繩,扶着少爺下馬,給他換了一身衣服,然後一頭霧水的匆匆原路返回。
那兩個幫閒路上再三追問,方得知郝大公子遇到了徐少師,上前認人,被徐大人喝令一頓凌-辱,頓時嚇得啞口無言,不敢再問下去了。
人人擔着干係,既然這件事已經暴露了,卻不好私自逃走,那樣太不仗義了不說,天曉得袁空和他閨女能不能拿住郝炎,大抵反正自己不是主謀,臨機應變就是了。
陪着郝炎回到家,就見他怒氣衝衝的徑直進了內宅,兩個幫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悄悄溜走了。
裡頭的愛姐正美滋滋的欣賞古玩,見丈夫進房,含笑迎了出來,“夫君回來了?”
郝炎一肚子怒氣,瞪着眼睛質問道:“你可是徐湘月小姐麼?你伯伯不認我這侄女婿,說你是假的,反讓人來打我。你說,你到底是真是假?趕緊給我一個明白,好帶着你去對證。”
愛姐知道隱藏不住了,事到如今,得按照父親的話行事,連忙說道:“夫君差了,家父姓袁,你是袁家的女婿,怎麼認徐家名下的女婿呢?你自己錯了,受人羞辱,怎麼一回來拿我出氣呀?”
郝大公子愣住了,大驚道:“我娶的是英國公徐家的湘月姑娘,你怎麼姓袁?你父親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