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宸妃,那可是皇帝陛下最寵愛的妃子之一,連皇后、萬皇貴妃都要讓着她三分。宸,北極星所在,常用以指宮殿、王位,宸妃的封號極爲少見,備顯優異、尊崇。
宸妃不止有皇帝的寵愛,她還是四皇子、五皇子、八皇子的生母。五皇子和八皇子年紀尚小,暫且不提,四皇子可是天資聰穎,皇帝愛逾性命,甚於太子。
四皇子今年快十歲了吧?怪不得要六歲到九歲的女孩兒進宮。那可是位皇子呢,往後至少是位親王,也或許一個不小心就……
但凡家裡有六歲到九歲女孩兒的人家,紛紛忙碌起來。制新衣裳,打新首飾,窮極精巧,務必要把女孩兒打扮的光彩照人。
打扮完了,一瞅再瞅,像不像位王妃?像不像位皇后?自家爹孃看自家孩子,怎麼看怎麼順眼,越看越像。一時間,不少人做起美夢。
京城知名的綢緞鋪子、首飾鋪子、繡莊、脂粉鋪子等俱是忙的一蹋糊塗,賺的盆滿鉢滿。除此之外,香火旺盛的寺廟和久負盛名的高僧們也得益不少---求神拜佛的人,求籤解籤的人,明顯增多。
哪位小姑娘若是有幸得了“面相清貴”“必有後福”之類的好話,跟在身後的父母長輩們必定笑容滿面,大手筆的捐功德,添香油錢,毫不吝惜。
寧國公府的大小姐鄧之屏,二小姐鄧子盈,也在進宮之列。鄧之屏的行頭自有沈茉精心備辦,鄧子盈則是養在祖母身邊,由世子夫人孫氏操心。
“屏姐兒和盈姐兒進了宮,便是得不着什麼彩頭,也不能給鄧家丟了人!”國公夫人荀氏板着臉交待兒媳婦、孫媳婦,“首飾衣裳那都不算什麼,最要緊是規矩禮儀!”
孫氏、沈茉自然低眉順眼的答應,並沒二話。自打寧國公大發脾氣、處置了吳媽媽之後,國公夫人心裡一直憋着口氣,動不動就提“禮儀廉恥”。可是她在寧國公府再怎麼提“禮儀廉恥”,也奈何不了陽武侯夫人分毫,於是越提越生氣。她越生氣,孫氏、沈茉越是日子不好過,小心翼翼、戰戰兢兢。
“甭在我跟前杵着了,趕緊忙活屏姐兒、盈姐兒去!”荀氏吩咐完,冷冷喝了一聲,把孫氏、沈茉都攆走了。對於辦事不力的孫氏,百無一用的沈茉,她實在不待見,看着厭煩。
實際上,自從寧國公下了禁令,嚴禁寧國公府諸人挑釁陽武侯府之後,荀氏看誰都不順眼,看見誰都有氣,連世子鄧暉、世孫鄧麒都沒以前得寵。
那麼個水性楊花、拋夫棄女的女人居然做了一品侯夫人!還得了“器識高爽,風骨偉奇”的絕好名聲!沒天理,沒天理。荀氏每每想到此處,吃飯吃不香,睡覺睡不好,胸中鬱憤。
孫氏比她略強些。在牀上躺了足足兩天,水米未進,卻禁不起兒子兒媳帶着孫子孫女在旁苦苦哀求,情狀可憐。孫氏抱着鄧麒兄弟哭了一場,也想開了,“她行止不端,自有天收她,我只冷眼看着便是。”
從此把祁玉撂開,不再理會。
祁玉可以撂開,祁玉留下的那個孩子卻是撂不開的。孫氏帶着沈茉從國公夫人處出來,躊躇道:“要說起來,媛姐兒也是八歲,也該進宮去。”
沈茉聲音很柔順,“母親所言極是。不如挑個時機稟了祖父,請祖父到英國公府把媛姐兒接回來。”
孫氏覺着有理,吩咐侍女叫來鄧麒,“麒兒跟你祖父說去。”鄧麒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這卻不必。母親,小青雀到時會跟着英國公夫人,和張大小姐在一處。”
孫氏皺眉,“跟着英國公夫人?麒兒,那可是咱家的孩子。”沈茉也委婉的反對,“孩子若跟着英國公夫人進宮,算是個什麼身份呢。”
鄧麒鼻子酸了酸,沉聲道:“沒有身份。小青雀是宸妃特許入宮的,沒有姓氏,只有名字,青雀。”
可憐的小青鳥。到了宴會上,旁人都是“張大小姐”“李四小姐”,她卻是…… 鄧麒心如刀絞,直覺得對不住女兒。
孫氏氣的手腳冰涼,“先是楊閣老,後是英國公府,如此驕橫蠻不講理!咱家的孩子與他們何干,硬生生要出這個頭,卻反弄的孩子連個姓氏也沒有。”
沈茉面色哀悽,拿出錦帕拭着眼角,“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媛姐兒……”
鄧麒眉頭緊皺,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和不耐煩。沈茉雖是假裝拭着淚,他的神情、舉止卻是偷偷看在眼裡的,心裡冰涼。這陣子他一直歇在外院,根本不曾進來跟自己雙宿雙棲,難道他是鐵了心麼?鄧麒,我嫁給你不是爲了守活寡的。
鄧麒衝着孫氏微笑,“母親,要想認回小青雀,卻也容易。只要咱家承認她親孃是原配,她是原配所出的嫡長女,想必楊閣老和英國公府都無話可說。”
孫氏怫然,“休想!庶女便是庶女,媛姐兒那麼個身份,休想飛上枝頭做鳳凰!”沈茉滴下眼淚,“媛姐兒親孃若是原配,那我算什麼呢?”
鄧麒冷冷道:“若我沒有記錯,當年你說願意讓玉兒做大,你做小,是也不是?做小你都願意,何況繼室。”
沈茉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呆了半晌,掩面而泣。
孫氏卻是頭回聽到這話,登時怔住了。明媒正娶進門的兒媳婦情願做小?這算是哪門子話,透着邪性。
鄧麒忍氣告訴孫氏,“小青雀什麼都是齊齊備備的,英國公夫人爲她想的很周到,您就甭操心了。”說完,也不等孫氏發話,徑自轉身離去。
祖母和母親死活不肯承認自己和玉兒的婚書,楊閣老和英國公府一定不答應小青雀做爲庶女認回來。如此,女兒只能一直養在外面,回不了家?鄧麒獨自走在乾淨整潔的甬路上,心裡空蕩蕩的。
“去看看我的小青鳥!”鄧麒收起茫然失落的心緒,飛身上馬,去了英國公府。這一段日子他是常來常往的,門房見了他熟的很,笑着讓了進去。
鄧麒才進了院門口,便聽到上房傳出趾高氣揚的說話聲,微微笑起來。閨女,你快活起來的時候,真像一隻展翅翱翔的小鳥啊。
“……我這樣天生麗質的小美女,還用梳妝打扮?”鄧麒掀門簾進去,青雀正挺着小胸脯,一幅高傲不屑的模樣,“清水出芙蓉懂不懂?我根本不用折騰,是真美女自風流!
諂媚的跑到心慈身邊,挽起心慈的胳膊,神氣活現的吹着牛皮,“仙女師父是大美女,我是小美女,我們師徒二人,豔冠羣芳!”
鄧麒站在門口,看向女兒的目光中滿是縱容。青雀才得意洋洋的吹完牛皮,擡頭看見鄧麒,高興的撲了過來。鄧麒把她架到脖子上,青雀擡手就能夠着房樑,快活的咯咯笑。
鄧麒衝覺遲和心慈點頭示意,架着青雀出了屋子,在院子裡瘋玩。青雀在鄧麒脖子上興奮大叫“衝啊,殺啊”,玩的好不開心。
正玩着,青雀忽然拍拍鄧麒的肩,要下來。等到鄧麒把她放在地上,她一臉嚴肅的問着,“她們,有沒有欺負我娘?”
曾祖父說她們不敢了,祜哥哥也說她們掀不起風浪,可是我沒有收拾掉她們,總是不放心。
鄧麒刮刮她的小鼻子,語氣親呢,“小青鳥,小囉嗦,你問過不下十遍了!爹爹鄭重答覆你:沒有,確實沒有。”
青雀板着小臉想了想,神情飛揚起來,“接着玩!”鄧麒哈哈大笑,捏捏她的小臉蛋,又把她架在脖子上。
院子裡,又響起青雀的尖叫聲、歡笑聲。
覺遲和心慈相互看了眼,心生憐惜。這孩子再怎麼老成,她也是盼着親爹孃的疼愛,旁人代替不了。唉,好在小青雀天性豁達,不愛鑽牛角尖。她雖是滿懷心事的來了京城,一心惦記着保護親孃,可是一旦得知寧國公發了威,那幫妄圖欺負她親孃的壞女人全都吃了癟,再不敢胡作非爲,立即放開懷抱,喜笑顏開,怎麼痛快怎麼玩,每天過的開開心心。
“到了宮裡,一切小心。”覺遲輕聲交代。
“嗯。”心慈柔聲答應,“都商量好的,放心,沒事。”
九月初九這天,大美女帶着小美女,和英國公夫人、張大小姐張佑一起去了未央宮。小美女確實是素面朝天,大美女卻是精心修飾過的:修飾的面部平板,膚色暗淡,看上去絲毫不引人注目。
大美女的身份,是小美女的老師。
到了未央宮,偏殿等處已是坐滿了各家夫人、小姐,衣香鬢影,珠玉生輝。英國公夫人的身份與衆不同,連着她帶過來的張佑、青雀、心慈也得到優遇,直接被請到正殿。
正殿上首坐着一位面目含笑的宮裝女子,下首坐着一位容顏美麗的男孩兒,約摸十歲左右的年紀,身着皇子服飾,膚如凝脂,又如煉乳,眼睛似浩瀚夜空中最璀璨耀眼的那顆明星,又如清可見底的湖水中一塊被洗滌過的黑寶石,透亮,純粹,美麗非凡。
因五皇子、八皇子年紀小,宸妃並沒帶他倆出來,身邊只坐着四皇子。英國公夫人帶着張佑、青雀等見過宸妃、四皇子,宸妃把張佑、青雀好一通誇獎,命人拿了繡凳,請英國公夫人坐下。
英國公夫人在皇宮中向來有這待遇,倒沒覺着怎樣。只是,英國公夫人覺着宸妃雖是笑吟吟跟她說着家常,卻頻頻看向心慈,好像對青雀這小師父很是關注。
不只晚了,還沒寫完這一章……
先放上來,我接着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