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方位固定,四周空曠,並不難找。沒多大會兒功夫,張祜和心慈已悄悄到了密室門前。青雀在張祜耳邊嘀咕,“祜哥哥,咱們衝進去,三個打他一個,無論如何不致落敗,”
密室裡,覺遲凝神靜靜聽了會兒,脣角勾了勾,“爹爹,她來了。”也不等景城伯答話,疾步走到門口,開了門。
景城伯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吵吵道:“誰來了,到底誰來了?”他說話的功夫,覺遲已走到了門邊。
景城伯跟着到了門口,只見門外站着一名妙齡女子,一名麗色少年。少年背上,一名小女孩兒正怒目瞪着自己,目光兇狠。
兒子呢,和那名女子四目相對,臉色溫柔的能掐出水來。景城伯再遲鈍也看出來了,敢情這就是兒子的師妹了,果然生了幅好容貌,天姿靈秀,恍若姑射仙子。
她這幅容貌,若是到了御前……?景城伯心中叫苦不迭。
“祜哥哥,放我下來!”青雀憤憤要求着。她看見覺遲臉上有傷,氣不打一處來,恨不能把景城伯狠狠打上一頓,好替她師爹報仇。
“還是別下來了。”張祜笑道:“小青雀,要講理,高一點有氣勢。”我揹着你,能讓你比景城伯更高。下了地,你得仰着臉跟他說話。
青雀趴到張祜耳邊,小聲問着,“講理?”張祜輕笑,“當然講理了。他是你師爹的親爹,你總不能跟他打架。”
“我纔不想跟他講理。”青雀咕嚕道:“我想打他!”張祜笑笑,更不肯放她下來了。
“喂,景城伯!”青雀在張祜背上挺直了腰,氣勢萬千的指着景城伯,清脆的質問,“你憑什麼打我師爹?我師爹做錯什麼了?”
景城伯老大不小的人了,被個小姑娘指着鼻子質問,臉上實在下不來。兒子,你收的這是什麼徒弟,忒厲害了點兒。
覺遲輕斥,“小青雀,不許胡說!”青雀哇的一聲哭了,“師爹,你臉上有血,青雀心疼!”覺遲嘆口氣,從張祜背上接過青雀,柔聲哄着她,不再責備。
張祜心裡酸酸的,小青雀,她聽到親孃要溺死她,都沒有掉一滴眼淚啊。師爹受傷,她卻哭成這樣。
心慈和覺遲哄着青雀進了密室,張祜跟着進來,順手帶上門。
“令郎和心慈姑娘的情形,伯爺已是親眼所見。”張祜客氣的衝景城伯拱拱手,“伯爺,令郎若不和心慈姑娘早日成婚,後患無窮。”
這已經是太明顯的事,不用多說。心慈這樣的美女已被皇帝知道,要麼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成了親,要麼她落入後宮,成爲三千佳麗中的一員。
她若進了後宮,那可有意思了。心裡有一個男人,最後卻嫁了至尊的的皇帝,天長日久,怎可能絲毫痕跡不露?皇帝怎可能不介懷?她心裡的那個男人,危險了。
景城伯看看清逸出塵的兒子,再看看風華絕代的心慈,兩人眉目溫柔哄着青雀,言行舉止之間,默契自然。
景城伯狠狠心,咬咬牙,指指覺遲,又指指心慈,“你過來,你也過來,你倆今晚就拜堂!”
奶奶的,我兒子已經娶進門的兒媳婦,皇帝老子來搶也不行!
若是有選秀的風聲傳出,不拘仕農工商,不拘富貴貧賤,無一不是急着給女兒聘人家。真聘了出去,皇家選秀也只好放過去,沒有奪民妻的道理。
心慈也是一樣,真娶進門,皇帝不死心也得死心。
覺遲和心慈相互看了一眼,又驚又喜。他同意了,他竟然同意了!青雀大眼睛滴溜溜亂轉,盤算着她的大事:拜了堂,能叫師孃了吧?嗯,肯定能了,師爹,師孃。
張祜微笑,“伯爺此舉,極易惹惱陛下。陛下雖不見得立時三刻爲難伯爺,可心中記恨,卻是在所難免。伯爺可想好了?”
覺遲和心慈本要擡腳往景城伯面前走了,聞言停下腳步,忐忑不安的看向景城伯。想好了麼,你想好了麼。
景城伯一臉悲壯,“想好了!我髮妻只留下這一點骨血,拼着景城伯府就此敗了,也不能把我親生的兒子逼死!”
不能和師妹成親他就要死,那成親吧,趕緊成親吧。
張祜微微一笑,“那倒不至於,伯爺多慮了。”張祜低聲跟景城伯說了幾句話,景城伯聽了大喜,興奮的一拍張祜肩膀,“好極,就是這麼辦!”
景城伯找了張椅子,一臉肅穆鄭重的坐下,莊嚴咳了一聲,“兒子,媳婦,拜堂吧。”
青雀機靈的下了地,笑嘻嘻推覺遲,“師爹,拉着師孃的手,拜堂,拜堂!”覺遲和心慈臉紅心跳,如在雲端,也沒注意她胡扯了些什麼。
青雀把他倆拉到景城伯面前,自己和張祜在一旁站着,笑容滿面,“師爹師孃快拜堂吧,我和祜哥哥觀禮。”張祜輕輕笑了一聲,“小青雀,咱倆可不只是觀禮,咱倆還是證婚人。”
我還是證婚人呢,真神氣!青雀挺起小胸脯,別提多驕傲了。景城伯主婚,師爹師孃成婚,我和祜哥哥證婚!
“我還是贊禮官!”青雀神氣活現的站出來,學着贊禮官的口氣,“新人拜高堂,新人跪,一拜,再拜,三拜!”
覺遲和心慈果然依着她的贊禮聲,虔誠的拜了下去。
“新人對拜,新人跪,一拜,再拜,三拜!”青雀本是笑嘻嘻的,可是看着師爹、仙女面對面莊重的跪拜,眼淚忽然流了滿臉。太感動人了,這麼一拜,他倆就是夫妻了,要相知相守過一輩子。
我爹和我娘,當年也這麼虔誠的對拜過吧,爲什麼後來會分開呢?沒天理。每一對拜過堂的夫妻,都應該相親相愛,終生廝守。要是有小孩,更應該打死不分開!
不只青雀,就連端坐着的景城伯,也是虎目含淚,激動不已。孩兒他娘,咱們兒子成親了,你看見沒有?
張祜伸手攬着青雀,青雀愉快的抹着眼淚,“祜哥哥,我是高興的,高興的。”
等覺遲和心慈拜過堂,青雀撲過去往他倆身上蹭眼淚,“師爹,師孃。”覺遲和心慈此刻的心境大不相同,別說青雀叫“師爹”“師孃”了,就是叫“爹”“娘”,他們也樂意。
當下也說好了:明早天微微亮時,景城伯裝作勃然大怒的模樣,把覺遲掃地出門。覺遲和心慈在景城伯府外會合,然後直奔西城城門,城門一開,馬上離開京城。至少過個一年半載,再做道理。
什麼都商量好了,看年天色還早,景城伯把覺遲拉在一邊說私房話。父子倆十年才見了一回面,要說的話可說了去,雜七雜八的,什麼都有。
當年的尷尬事,景城伯少不了也要問問,打算着替兒子正名。景城伯正問着問着,忽覺芒刺在背。回頭一看,青雀正不懷好意的盯着他。
景城伯瞪了她一眼,“小丫頭,你敢欺師滅祖!”我是你師爹的親爹,你敢用這眼神看我,沒規矩!
青雀嘻嘻一笑,“我有個好主意,你聽了保管喜歡。”踮起腳尖兒,趴到景城伯耳邊,小聲說着話。景城伯臉色變了好幾變,終於拍了板,“依着你,咱試試!”
子夜時分,景城伯府主院忙碌起來,“伯爺回來了,大哥兒也回來了!”“快快快,好生服侍着。爺兒倆和好了,伯爺親自給大哥兒上藥,心疼的不行。”
內院的小云氏,很快得了訊息。和好了?雲氏躺在被窩裡,咬咬嘴脣。那樣的局面,也能叫他逃了去、毫髮無傷麼。
小云氏想來想去,不是那個局有問題,而是時日太久,伯爺把從前的醜事忘光了。唉,也怪自己大意了,總以爲伯爺對他死了心,這些年來,忘了煽風點火。
從前的醜事忘了,那,就再來一件醜事好了。
小云氏把自己房裡的通房丫頭小萍叫過來,秘密交代了一件事。小萍的賣身契還在她手裡,見她目露兇光,哪敢說個“不”字,顫抖着唯唯答應。
小萍離去之後,小云氏也睡不着,索性吩咐侍女替她穿衣服,想要下牀等着。“何必這麼麻煩?”清脆悅耳的小女孩兒聲音,“穿了還要脫,多事。”
小云氏詫異看過去,一名年約七八歲的小女孩兒站在面前,正笑吟吟看着自己。這小女孩兒膚光勝雪,眉目如畫,十足的小美人胚子。
“你是誰?”小云氏覺着不對,厲聲喝道。這小女孩兒從未見過面,怎會出現在自己睡房之中、臥榻之前?
小女孩兒嘻嘻一笑,手中拿着一方錦帕,捂到小云氏鼻子上,“就憑你,也配知道我是誰麼。”一陣醉人的香氣襲來,小云氏軟軟的倒了下去。
第二天,天微微發明時,景城伯府主院中響起景城伯的咆哮聲,“不知廉恥,不知廉恥!”緊接着,纔回家不過一晚的大哥兒被景城伯追着打着,一路攆到大門口,“滾!一輩子別回來見我!”
衆目睽睽之下,覺遲被父親景城伯掃地出門。
“昨晚不是和好了麼?這又是怎麼了。”僕役們都是納悶至極。
誰也不敢當衆說,大聲說,膽大的就背後議論兩聲,“哎,主院鬧成這樣,也沒見夫人出面,這可怪了。”“她出什麼面,她就在主院呢!出醜的就是她!”
…………
景城伯快氣瘋了。欺師滅祖的小丫頭,狗屁不通的小丫頭,你懂不懂什麼叫做打老鼠卻傷了玉瓶?爲了噁心那賤人,你毀我景城伯府的聲譽!
西城,城門纔剛開,已有一輛馬車馳過來。“這麼早。”守城的兵士不經意間看了眼,趕車的車伕可真俊!兵士來了精神,吆喝了一聲,“停下!這麼早,出城做什麼?”
車伕利索的下了車,不動聲色的塞給兵士一塊碎銀子,“我娘子家在城外,她孃家爹得了病,急着回家探望。官爺,行個方便。”兵士眉花眼笑接過碎銀子,讚道:“你小子有眼色!”掀起車簾瞅了眼,見車裡果然坐了位年輕娘子,低着頭,很怕羞的樣子。兵士笑了笑,揮揮手,“快走吧。”放了他們出城。
馬車出城以後,跑的很快。到了一處僻靜地方,更是把車扔下,兩人同騎一匹馬,迅疾向西奔去。
景城伯府這場變故,曾冀到巳時才知道。曾冀何許人也,一聽,就知道壞事了。趕忙親到英國公府打聽,英國公不在家,英國公府的管事似笑非笑,“曾爺,林師父前腳走,林姑娘後腳跟着也走了。您說什麼?怎麼不攔着?林姑娘又不曾賣身給英國公府,我們攔着做甚。”
曾冀急的汗都快下來了。昨兒才立了個小功,今兒就出了岔子!心慈姑娘不見了,怎麼跟陛下交差。
曾冀一面吩咐下屬四處查訪,一面硬着頭皮去乾清宮求見皇帝,戰戰兢兢把實話說了。皇帝本是坐着批閱奏章的,聞言沉下臉,袖子一揮,面前的奏章、紙筆全部拂落地面!
曾冀汗流浹背,連連叩頭。一旁服侍的太監們也撲通撲通的跪了一地,嚇的大氣不敢出。
“去,把林朝傳來!”半晌,皇帝冷森森吩咐。
曾冀重重的叩頭,“是,陛下!”屁滾尿流的出去傳召景城伯林朝。老林啊老林,你平時不憨不傻的,這回是怎麼了,明打明的跟萬歲爺過不去。
景城伯見了皇帝,伏地大哭,“陛下,臣請求辭官,臣沒臉見人了!”皇帝冷冷看着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林卿怎麼了?”
景城伯捶胸號啕,“臣的孽子覺遲,竟然蒸淫繼母!這孽子,十年前偷了父妾,十年後,他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變本加厲!”
皇帝疲憊的閉上眼睛。林覺遲身邊有位仙女,他會回家調戲你那年事已高的繼妻?別逗了。這是明擺着的事,十年前是繼母誣陷繼子,十年後還是繼母誣陷繼子。
朕的好事,竟會壞在一個惡毒的繼母手中。
景城伯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訴,“十年前我差點兒把打死,如今我年紀大了,實在不忍心,只把他趕出家門,讓他滾的遠遠的……”
“卿的繼室夫人,名節已失。”皇帝淡淡道:“她做不得朝廷命婦,或是白綾毒酒,或是青燈古佛,由她選一樣。卿另求淑女爲配便是。”
景城伯呆了呆,忙叩頭,“是,陛下。”
“卿確實年紀大了。”皇帝聲音依舊淡淡的,“連內宅都管不好,還能做什麼大事?罰俸三個月,以觀後效。若依舊不好,你便辭了官,回家抱孩子去吧。”
景城伯叩頭謝恩,暈暈乎乎從宮裡出來,騎馬回府。欺師滅祖的小丫頭,我不怪你了,小丫頭誤打誤撞的,沒誤事,倒幫上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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