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逢紀答應了顏良的請求,但直到袁紹的大軍開進到陽武,迫退了陽武守軍,都沒有等來逢紀的消息。
顏良心裡着急得很,唯恐事情有變化,這陽武一拿下,面前就沒有城池險塞阻隔,可以直下官渡,到時候自己隨着大部隊一旦到了官渡,那再想要脫身可就沒那麼簡單。
他忍不住又去找逢紀催問,但逢紀卻好似十分篤定,聲稱時機未到,待到合適之時,一定會全力促成此事,顏良也只得悻悻而歸。
此刻陽武城內內外外正在忙碌個不停,來自河北的諸多物資正在調運進城,人背馬馱的十分熱鬧。
曹軍早就撤走了陽武城中的大半百姓,倒是給河北軍諸位官老爺們騰出了許多屋宅,在帳幕中住了幾個月的河北軍諸位僚屬、武將們都人人都在城裡分得了居所。
但畢竟河北軍十幾萬人,是不可能全部入駐城中的,除了袁紹親軍萬人外,其餘部伍均不得入城,只能在城外擇地紮營。
顏良自從南征起,刻意與將士們同吃同住,平時都在一個大釜裡勺湯喝,其中雖然有一些表演的成分,但他絕對不願意與自己手下的部衆分開,便打算出城回營。
沒曾想顏良剛剛拐過一個街角,還沒到陽武南門時就遇上了熟人,他一看來人欣喜地喊道:“儁乂,多時未見吶!”
“原來是立善兄,哈哈哈,幸會幸會!”
顏良遇到的正是最近一直帶兵在前線衝殺的張郃,前些日的陽武之戰便是高覽爲主張郃等人爲輔。
張郃和顏良一樣,穿着武將便服披着皮甲,正帶着三五個隨從往城門口去。
“儁乂可是大忙人,這卻是要往哪兒去呢?”
張郃苦笑道:“還能往哪去,回營唄!若是待在城中過夜,晚上少不得又要被他們邀去吟詩唱酬,推又推不得,去了又不自在,還不如在營中睡得安穩。”
“哈哈哈!看來儁乂和我一樣是勞碌命啊,那幫酸腐士人的飲宴不願去,可願去我營中吃點兒烤魚?你可是知道的,我的‘釣魚將軍’名號現在早就傳遍大河南北啦!”
“立善兄近些時日可是受委屈了,便是兄未曾相邀,小弟也是要前去討椀酒喝的。”
聽張郃答得爽快,顏良一樂,便上前拉着張郃二人把臂同行,順便吩咐顏枚道:“快去知會文伯屈和蘇文從,便說我要設宴款待近來常戰常勝的張將軍。”
“諾!”
“立善兄可別拿小弟取笑了,小弟這些微末功勞不足一提,若不是伯屈兄受傷,立善兄被閒置,哪輪得到我來表現。”
“呵呵,儁乂何必過謙,若論河北軍中我最佩服的,除開文伯屈,便是儁乂老弟你了。”
“立善兄過譽了,小弟實實不敢當,我只是小小迫退了曹賊手下於禁、樂進幾次罷了,反倒是立善兄在白馬一役打得曹孟德狼奔豕突,險些就一舉建功,讓小弟欽佩之至。”
“哈哈哈!巧合,巧合罷了。”
就在二人一陣商業互吹之間,顏良的營地到了。
由於之前河北軍主攻陽武的北面和西面,南面是曹軍掌控的營壘,在撤退的時候他們把濟水上的浮橋給付之一炬,營壘也燒燬了一些,但被追擊的河北軍搶救了下來,如今稍稍修繕一下便可作爲自家的營房。
在顏良的吩咐下,手下選擇的營地乃是較爲偏遠一些靠近濟水的營房,此刻已經整頓完畢,更有一些捕魚熟手拿着漁具往濟水去弄點兒河魚回來豐富伙食。
二人進營坐定不久,文丑和蘇遊就聞訊前來,幾人相見自是一陣熱鬧。
河北軍衆武將之間,雖然不可避免地被牽涉到各種派系之爭,但比之袁紹手下各僚屬要好得多。
勉強來說的話,武將之中也分爲南派與北派,潁川人淳于瓊便是南派的代表人物,其資歷極深,目前擔任都督之一,權力極大。
而南派還有一個重要人物,那便是高覽,此君也是潁川人,因着與郭圖是同郡之人,所以近來很出風頭,就連張郃也不得不屈居於高覽之下擔任副手。
但河北軍中大部分武將都是河北人氏,像顏良是鉅鹿郡人,張郃是河間國人,蘇遊是勃海郡人,文丑更是幷州雁門郡人。
此刻一幫北人在一起,少不得要吐槽一番南人,張郃就大倒苦水道:“高子奐用兵猶豫不決,不肯下死力攻城,不然早就把陽武給拿下了,也不至於等到大將軍大軍前來才迫使曹軍撤走。”
“或是惜力罷了,還等着之後打官渡呢!”蘇遊也藉機吐槽道。
“高子奐也不是不知兵之人,只是欲要使儁乂先耗去曹軍的銳氣,他纔好坐收漁利。”文丑的話一針見血,他對於南派的武將多數是看不過眼的。
“可恨從後方供輸來的物資都優先供給高子奐,輪到我營中卻十有九不足。”張郃繼續嘆道。
“呵呵,儁乂你便知足吧,郭公則待你算是好的,他前時搶了白馬城後,可是不發一糧一谷到我營中,虧得我在黎陽大營糧官處還有些交情,不然手下的將士們可都要餓肚皮咯!”
“此僚太過猖狂,將我手下士卒隨意驅趕,真正小人一個,大將軍怎會受了此等奸佞之徒的矇蔽,真正令人齒冷!”
“慎言,文從慎言!”
見蘇遊忍不住便開噴,顏良連忙勸他少說兩句,蘇遊卻滿不在乎地道:“此間並無南人,俱是自家兄弟,有何說不得。”
張郃年紀比在座三人都小一些,但話卻說得漂亮,他說道:“文從兄說得是,若是伯屈、立善二位兄長統兵,有我與文從兄輔弼,休說區區陽武,便是官渡便也早早打下了。”
“哎~!莫提我,莫提我,我可是被曹軍設伏,差點丟了老命的人,可不敢再提當年之勇咯!”
文丑如今的傷勢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不過最近也一直閒居在後方,顯然之前那一敗,讓袁大將軍感覺丟了面子,便也不怎麼待見他。
“伯屈兄切莫自哀自怨,想那張文遠、關雲長、徐公明、於文則、許仲康皆是當世猛將,曹孟德又狡詐異常,能在其設伏之下安然脫身,已是難能可貴,若是喚作我去,還不知會怎麼着。”張郃近來與張遼、徐晃稍有接觸,而與于禁長期相對,知道這幾人都是有大能耐,故而分析得倒也頭頭是道。
“哎~!再如何,終究是敗了,有何可貴的。”
顏良見話題沒來由地消極起來,便道:“來來來,喝酒喝酒,莫要說這許多,免得耽誤了此間之樂。”
張郃也心領神會,不再提那些糟心事,乾了杯中酒,拿起一條剛剛烤好的魚啃了起來,邊啃邊哈着氣道:“嘿!立善兄不愧是‘釣魚將軍’,這‘摸魚營’裡治魚的手藝就是與衆不同,不比不知道,一嘗之下,我那營中的火夫簡直做的是豬食。”
“哈哈哈!我‘釣魚將軍’的名號豈是白給?若是儁乂喜歡,我見天兒讓人給你送去,免得你天天吃了豬食。”
“哈哈哈哈!”
顏良的話,引得衆人齊聲大笑,倒是把剛纔尷尬的氣氛給和緩了過來。
正當幾人一口魚一口酒,漫談着些不着邊際的話題時,守在帳外的顏枚突然進來道:“將軍,逢先生遣人捎信來了。”
顏良原本喝了有個三分醉,一聽是逢紀派人來,立刻醉意全無,說道:“來人在哪裡?快快有請!”
不多時,逢紀的親信隨從便入了帳內,施禮道:“討逆將軍,我家主人言道時機已至,請將軍稍作準備,明日便會見分曉。”說罷還送上一則簡易的信牘。
顏良接過信牘,二手輕輕一撮便把兩片竹牘上的封蠟給捏碎,展開信牘一看後大笑道:“哈哈哈!好!你回去告訴元圖先生便說我明白了!伯舉,看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