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二位美女大受震撼,顏良在一旁適時地隨意指點、講述着各種項目的賽程賽制,期間還夾雜着些逸聞趣事,說得二女頻頻點頭。
這時候殷勤的牛大也端來熱好的蜜漿,以及炙烤好的鹿脯供三人享用。
這蜜漿是野山蜂蜜調和的飲料,野山蜂蜜十分難得,乃是世家大族專用的飲品,尋常百姓只能喝些酸甜的半發酵米漿過過嘴癮。
而鹿脯更是不易,因爲鹿肉難得,恰好前些日子駐紮在房山的隗冉手下人獵得兩頭鹿,遣人送來一頭給顏良。
顏良命人取了新鮮的鹿肉,切成薄片,用鹽、醬和蜂蜜調和的料汁醃製,然後放在燒得滾燙的石板上炙烤。
這是中國古代常見的一種烹飪方法,姑且認爲這是“鐵板燒”的前身“石板燒”。
但鹿脯端上來之後,卻讓兩位小女子犯了難。
因爲按照漢代禮法,不是一家人的話,男女不能在一塊兒用餐。
不過這小小問題可難不倒顏老溼,他吩咐人取來一些竹子做成的簡易“剔齒纖”,然後親自用小刀把鹿脯全部切成兩指見方的一小片,分裝在三個漆椀裡,在餐盤上附上幾根剔齒纖一起遞給甄宓和劉綾,說道:“非是正食,權當吃個零嘴罷了,不必拘禮。”
這“剔齒纖”便是牙籤的雛形,在這年頭牙籤還不是一次性用品,富貴人家通常用金玉等材質製作,普通百姓則用竹木所制。
見甄宓、劉綾接過餐盤有些不知所措,顏良索性端起自己的那一碗,然後拈起一枚剔齒纖輕輕一戳,便戳起一小片鹿脯放入了嘴中。
顏良笑了笑道:“如此便可。”
二女見這樣倒也靈便,有樣學樣戳起一片鹿脯用袖子遮着送入了口中,便覺得這經過精心炮製的炙鹿脯美味非常。
原本這冬日看臺上頗爲冷清,雖然有頂篷,背後有擋板,但兩邊的寒風還是會刮過。
兩個小女子穿的雖然也是冬衣,但並未預料到要在寒風中逗留如此久,故而覺得很有些體寒。
在喝了溫熱的蜜漿,吃了現炙的鹿脯後,二女都覺得身體暖和不少。
甄宓在心上人面前比較羞澀,只是看着前方校場,偶爾才用眼角打量一下身旁之人,倒是劉綾比較大方,說道:“蜜漿鹿脯極爲美味,食之大爲驅寒,妾謝過府君款待。”
顏良看了一眼二女,發現二女的衣裳較之自己要單薄,不免歉然道:“是區區考慮不周。”
說完又吩咐道:“牛大,去取兩件我的大氅來,要新的。”
牛大麻溜地放下正在烤着的鹿脯,蹬蹬蹬往北邊軍營中去了,過不多時又氣喘吁吁地回來,手上用托盤捧着兩件大氅。
這大氅乃是對襟寬袖的罩袍,通常被套在最外邊禦寒,又因爲其寬大,可以套在鎧甲之外。
顏良接過托盤,親自端到二女面前,說道:“此是新制的衣裳,尚且未有穿過,二位小娘子若是不嫌棄,且披一披御下寒風。”
顏良都端到面前了,哪裡還能推拒,且外邊寒風也重,二女便答謝了一番後接過大氅。
接過衣服的甄宓還有些扭捏,劉領卻揭開自己那一件爲甄宓披上,還說笑道:“府君的大氅可真寬大,好似把宓娘整個兒都包裹起來呢!”
甄宓聽到這一語雙關的話臉色微紅,爲掩飾尷尬,也揭開大氅爲劉綾披上,披的時候還故意把冰涼的小手伸進了劉綾的衣領裡,凍得劉綾一聲驚呼。
“哎呦!”
甄宓壞笑着道:“綾娘比我還嬌小,更是裹起來後就看不見了呢!”
甄宓、劉綾二女在當下女子中都算是比較高挑的,而甄宓更高一些些,劉綾則更瘦一些,故而甄宓纔有此一說。
劉綾吃了暗虧哪裡肯罷休,悄然伸手在袍服之下輕輕揪了下甄宓的腿,引得甄宓也痛呼一聲,隨即用手撓起了劉綾的癢癢肉來。
裹着厚厚大氅的兩個小女子便自顧自玩鬧了起來,那嬉笑無忌的樣子與之前賢靜淑女的樣子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反差,把一旁的癡漢大叔給看得呆了,恨不得也湊上去一塊兒玩鬧一番。
不過二女稍稍嬉鬧了一下便停了下來,看看一旁的顏良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裝作鎮定地整理了下衣着。
顏良也十分善解人意地引開話題道:“自趙主父推行‘胡服騎射’之政始,我燕趙男兒多擅弓馬,本次比武之中便有一項騎射之技,二位小娘子可願一觀?”
甄宓見顏良盯着自己直看,便微微垂目,點頭道:“聽說府君麾下將士盡皆梟銳,若有幸自當一觀。”
“好!那我便爲二位小娘子露上一手。來人!取我弓馬來!”
顏良說罷便把身上大氅一脫,露出了掩藏在下的胡服勁裝,一步一步沿着看臺邊上的通道走了下去。
而牛大看到自家將軍要開始裝逼了,連忙招呼手下短兵牽過顏良的馬,更親自爲雕弓上弦。
就在顏良上馬試弓的時候,遠處的短兵們也把三個靶子放在了三十步外,每個間隔約十餘步遠。
顏良打着馬從長方形校場的最西頭向東疾馳,每馳過一處靶子便射出兩箭,只見箭箭都往那紅心而去。
待到馳到跑道的最東頭,已是射了六箭,顏良卻意猶未盡,撥轉馬頭繼續由東向西疾馳。
這一回馬速與來時相差彷彿,但顏良張弓搭箭的速度卻更快上了三分,每馳過一處靶子更能射出三箭,比先前快了有一半頻率。
待到射完這一壺十五支箭,顏良來到了跑道最西頭的起點位置,也不去看那箭靶上的情形,直接滾鞍下馬就往看臺上走。
這等風姿若用二十一世紀的流行表情來概括,就是“裝完逼就走,真特麼刺激!”大家可以自行腦補一下。
這種裝逼盛舉,自然要有僚機配合,而牛大這個面相憨厚實則腹黑的傢伙十分有眼色,親自帶着倆短兵跑到箭靶處,扛起箭靶就跑了回來。
顏良剛剛坐回位置上,端起一旁的酒袋子狠狠灌了幾大口,牛大就哼子哼子地來到了面前把箭靶一豎,用誇張地語氣報道:“報~~~!將軍,五箭三中紅心,二中九環!”
另外兩個短兵也有樣學樣,大聲報道:“報~~~!將軍,五箭一中紅心,三中九環,一中八環!”
“報~~~!將軍,五箭二中紅心,三中九環!”
三面箭靶上的箭支都十分集中,十五支箭總計一百四十環,平均每箭九點三三環,算是個相當不錯的成績。
顏良謙虛地道:“近來忙於案牘之事,弓馬技藝倒是荒疏了。”
二女原本以爲顏良是要讓麾下將士們演練一番騎射,沒曾想顏良卻二話不說親自上場。
由於跑道就近在眼皮子底下,二女可是近距離觀看了顏老溼胡服騎射的颯颯英姿,深爲那瀟灑的逼格所折服。
尤其是看顏良射遠處箭靶還不直觀,但牛大把靶子擡到近處,那靶子紅心周圍密密匝匝的箭支,讓二女對顏良的弓馬技藝大爲驚歎。
甄宓讚道:“府君神射,堪比前朝李將軍哉!”
劉綾也讚道:“我看比那李將軍更勝,直追養叔。”
二女說的李將軍和養叔便是漢朝的李廣和春秋時楚國的養由基,皆以神射著稱。
顏良雖然弓馬嫺熟,近來也多有練習,但自知射術與那有名的神射不能比,連忙謙遜道:“區區的射術哪裡及得上古之神射,只勉強夠上陣殺敵罷了。”
可能是說了許久的話,甄宓也稍稍習慣了眼下的場景,不再動不動就臉紅羞怯,說道:“府君名動天下,說一聲勉強上陣殺敵卻是過謙了。”
“哈哈哈!那都是將士之功,顏某隻是擔了個虛名罷了。”
由於有了方纔那一番裝逼表現,顏良便順着話題說了好些軍旅中的趣事,包括那段閒得發慌每日裡釣魚打發時間的經歷,連“釣魚將軍”的諢號都被他拿來自黑了一番,引得二女咯咯直樂。
又過了許久,顏良見時辰不早了,便說道:“天色已晚,寒風愈烈,不如早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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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自是聽憑顏良安排,隨他下了看臺,回到牛車之上。
顏良又親自帶着人把牛車送到校場外的官道之上,更吩咐牛大替自己護衛車駕送二位到府上。
在返程的時候,劉綾羨慕地道:“今日得見顏府君,方知天下間乃有真英雄也!”
見閨中密友誇讚自己心儀之人,甄宓也是嘴角含笑,感嘆道:“是啊!每一次見到府君,都會使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甄宓這一下隨口感嘆卻是露了馬腳,被劉綾一下子就聽出了語病來,調笑道:“喲呵,每一次?那究竟是見過多少次了呀?”
甄宓也意識到失言,立刻來了個三連。
“不是,沒有的事,莫要胡謅。”
劉綾哪裡會放過她,追問道:“也不知誰先前一雙眼眸就差點貼到顏府君身上去了,你還瞞我?”
甄宓被擠兌得厲害,也反擊道:“哼!我看你與顏君說說笑笑的,也不是歡欣得很。”
甄宓越說越覺得不對,劉綾今兒才第一次見到顏良,表現得好像太過熱絡了,不會真個有什麼想法吧?劉綾宗室身份,人又生得極美,若是……倒也可慮。
劉綾哪裡猜得到好友已經悄悄把自己給提防上了,只是繼續取笑道:“喲喲喲!都稱上顏君了,你還不趕緊與我說說,先前究竟是如何相會的?”
甄宓被劉綾纏得沒辦法,便只能把前兩次在迎風閣上之事簡略道來。
劉綾聽後驚訝道:“怪不得我今兒前來尋你,你就待在迎風閣上,怕不是日日都等着再相會吧?”
甄宓見自己的小心思被劉綾猜了個七八分,不由羞道:“你又取笑我。”說着便又要去撓劉綾癢癢。
劉綾怕癢,連忙躲避,順手還還擊一兩下,二人又鬧騰在了一塊兒。
嬉鬧了片刻,二人俱都累了,然後靠在一塊兒說着悄悄話。
劉綾道:“那顏府君確是良人,有權有勢,文武兼資,心思又細膩,宓娘可是拿定了主意,非他莫屬了?”
甄宓眉頭微皺,答道:“莫要瞎說,我一個小女子,又能拿得了什麼主意?”
劉綾見甄宓語氣哀憐,猜到她想起袁老二的事情,便寬慰道:“宓娘毋須悲觀,我看此事大有可爲。”
甄宓平日裡難得與人暢談心事,雖然和姐姐關係密切,但她也不願意輕易吐露心中情愫,此刻被劉綾揭穿,倒是如釋重負。
前些日子想着自己的境遇,甄宓也很有些患得患失,一來期望着能與顏良多見幾面,二來又擔心自己家中還是禁不住袁熙的糾纏。
此刻從閨中密友口中聽到些許好消息,便問道:“綾娘難道有什麼辦法?”
劉綾道:“我卻哪裡有什麼辦法。”
甄宓見她也說沒辦法,頓感失望,小臉便要耷拉下來。
但劉綾緊接着又道:“於我看來,有辦法的卻另有她人。”
“啊?還有誰人?”
劉綾笑道:“我看你是心眼都被矇住了,如此簡單之事都看不穿。”
甄宓只是一頭霧水,呆呆地看着劉綾。
劉綾也不賣關子,說道:“今日所見,校場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每日裡往來之人不知凡幾。而爲何我等剛剛來到校場南邊集市,那顏府君便能尋來,且根本沒有過問便掀簾探頭進來,更直呼甄氏小娘子。難不成你家牛車做了標記,掛了旗幡?”
甄宓被這麼一提醒,也覺得事有反常,問道:“綾孃的意思是顏府君知曉你我的行蹤?”
劉綾笑道:“那可是你,與我何干?你再想想,我等前來校場賞玩只是臨時起意,之前只請示過道娘子,而道娘子聽說我們要來校場,二話沒說便答應了。宓娘不覺着此事透着些蹊蹺麼?”
甄宓本就不是笨人,原本只是當局者迷,被劉綾這個旁觀者一提醒,便醒悟道:“啊?!你是說,我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