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啊!汝也老大不小了,也該考慮下婚事了。”
顏良萬萬沒有想到,兩世爲人的自己,回到一千八百年前,依舊逃脫不了被催婚的局面。
在前一世時,小公務員顏立善和女友同居的日子過得美滋滋,期間也曾見過雙方家長,不止一次經受過催婚的考驗,只不過那時候他和女友都覺得這樣的日子逍遙自在,若是結婚肯定要被催着生娃,生了娃肯定會進入了地獄模式,所以就一拖再拖。
這一世卻不一樣,自己剛剛二十出頭就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取了同縣大族魏氏的嫡女,過了兩三年又生了個寶貝女娃,只不過天妒紅顏,妻子去世得早。
這一次,剛剛回到下曲陽城外的老宅之中,給母親大人磕過頭,略盡慰問之後,母親趙氏就問起了自己的終身大事。
面對母親殷殷期望的眼神,顏良只得嬉皮笑臉地道:“阿母,我不是還有梅娘嘛!”
趙氏卻板起臉來到:“那能一樣嗎?梅娘雖然討喜,可終究只是個妾,以她的身份是扶不得正的,你還是得娶個士族女郎爲妻啊!”
顏良也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這年頭尊卑上下分明,梅娘雖然已經成了自己的妾室,但出身低微,非到萬不得已不會立爲正妻。
可是顏良又融合了二十一世紀人的思維,對於父母之命那套極爲不適應,若是娶了個自己不喜歡的女子爲妻,既耽誤了自己又耽誤了別人。
顏良好不容易回家拜見母親,自然不願意惹老人家不樂意,便顧左右而言他道:“阿母且不急說這事,兒有一事相稟,你那乖孫阿枚已經有了意中人啦!”
果然,趙氏一聽孫子的喜事,立刻眉開眼笑地道:“噢?阿枚看上哪家人家的女郎了?”
顏良獻寶似地答道:“是東郡太守畢齊家的女郎。”
趙氏卻疑惑道:“東郡太守畢齊?此又是何等人物?我怎麼不記得冀州世家裡有畢姓?”
顏良尷尬地道:“呃……這畢齊非是冀州人氏,乃是兗州東平國人氏,其從兄畢瑜見爲博陵太守,從兄畢諶見爲魯相,也是當地顯赫大族。”
趙氏道:“噢?原來是兗州人,阿枚這孩子怎麼就不在本州尋個良配,非要去外州找呢?外州之人哪有我冀州人氏牢靠?不過聽你這麼一說,這畢家家世也不算差,倒也配得上阿枚這孩子。對了,阿枚人呢?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見我?”
顏良額頭淌下三滴冷汗,心道這年頭也有地域歧視啊,要不得要不得。
“回稟母親大人,阿枚如今升爲一曲假候了,正率部下紮營呢,我這就去喚他過來拜見您老人家。”
顏良說罷就待開溜,卻聽趙氏道:“慢着!你走什麼走,你倒說說,阿枚過了年才十九,就曉得娶妻生子延續我顏氏血脈,你都三十歲的人了,怎麼就還不如你侄兒懂事呢?你現在膝下一個子息都無,又天天在外邊打生打死的,就沒一丁點讓我放心。”
聽母親嘮叨個沒完,顏良只覺一個頭兩個大,只得老老實實坐在母親身前挨訓。
趙氏翻來覆去嘮叨了一會兒後,說道:“前些時候聽說你要回來,倒是有好幾戶人家的夫人前來尋我說道,向我薦了不少適齡女郎,不僅有本縣的,連外縣的都有,你看是不是給你安排見見?”
“啊?這就要相親啊?”
趙氏說道:“什麼相親,不過是讓你兄嫂找個由頭,召各位夫人攜着各家女郎前來小聚,屆時你尋個機會露個面,看看能不能對上眼便是。”
顏良心裡猶如無數頭草泥馬奔過,心道:“我操!原來還不止是單對單的相親,而是要玩‘非誠勿擾’、‘百裡挑一’,要不要玩得這麼大啊!”
趙氏見顏良的面部表情豐富,卻不答話,以爲他不同意,頓時這臉色又難看了起來,說道:“哼!不樂意?既然你不願見,那我可就給你定下了,我看我趙家老十一的次女便不錯,還有你先妻魏氏有個從妹也很合適。”
顏良一聽母親要開始亂點鴛鴦譜的節奏,連忙說道:“母親大人,此事先不急,總得孩兒自己中意了纔是。”
趙氏臉色稍霽,說道:“那你是願意見一見了?”
顏良見逃不過這一遭,只得應道:“那……好吧,兒就見一見。”
趙氏笑道:“這纔是我的佳兒,阿母我還打算早些抱你的乖孫呢!”
這時候顏枚這小傢伙終於安頓好了手下的部伍來到老宅向大母請安,顏良便找了個藉口趕緊逃出母親的屋子,唯恐再待下去又要給安排上什麼推拒不掉的事情。
回到自己的院中,女兒絮兒正在廊下牽着一具鳩車戲耍。
看到顏良踏入院內,絮兒忙不迭跑到他面前,說道:“阿父,阿父,你送絮兒的鳩車真漂亮。”
顏良略顯詫異,看向絮兒手中牽着的鳩車,只見鳩車乃是黃銅鑄就,上面錯以銀線,刻畫得栩栩如生,端得精美,可他卻不記得自己有送過絮兒這鳩車。
這時候聽到聲響,梅娘從屋中出來,向他展顏一笑,顏良才意會到是梅娘代自己買來,充作自己送給女兒的禮物。
顏良不由心裡責怪自己竟然忘記給女兒帶一份禮物,不過還好梅娘善解人意心思周到,這纔沒在女兒面前出糗。
顏良俯身抱起女兒,說道:“絮兒喜歡這鳩車嗎?”
絮兒笑着答道:“喜歡,謝謝阿父。”
“這鳩車是梅娘代阿父選的,你也要謝謝梅娘。”
絮兒很聽話,轉過身來說道:“謝謝梅姨。”
顏良這才擁着一大一小兩個美人進入了屋中。
第二天一早,顏良來到母親趙氏的屋中問安之後,也顧不上吃朝食,就匆匆出了老宅,來到下曲陽城外的臨時駐地。
左司馬張斐等人已經整裝待發,正準備出營,見到顏良前來,上前見禮道:“末將正要去將軍宅中辭行,沒曾想將軍卻親自過來了。”
顏良拍拍張斐的肩膀道:“休武且先走一步,我兩天之後便率部來真定與你相會。”
張斐道:“將軍難得歸鄉,不若多待幾天再去,國中事務有辛長史與末將先去署理,料來也無太大問題。”
這一回顏良雖然北上走的鉅鹿郡順便回家省親,但常山長史辛毗卻沒和他走一條道,還是沿着趙國東邊的幾個縣直接去常山國治元氏縣赴任。
有了辛毗代爲處置事務,顏良便也不急着去元氏,打算從下曲陽西進,直接去真定縣。
在常山國中,真定縣是十分特殊的存在,倒不是因爲此地出過趙雲這個人物,而是因爲真定還是黑山賊首領張燕的老家,剿匪乃是顏良最爲主要的任務,又怎能不親自往真定走一遭。
在顏良麾下,左司馬張斐乃是常山真定人,在顏良留在下曲陽省親的時間裡,正好由張斐先行一步,回到真定省親,順便可以先安排一下真定的事務。
顏良本來倒是想在下曲陽家中稍稍多待幾日,可昨天被母親趙氏那麼一嚇唬,想着自己即將扮演耍猴戲中的那隻猴子,哪裡還敢多待,便想着兩日後推說常山國中有事,然後就此先行遁去。
但這心思卻不足爲外人道,顏良只是一本正經地說道:“當然是正事要緊,一日不處置好常山之事,某便一日無心安眠。”
張斐還以爲顏良真是一心爲公,稱讚道:“將軍一片公心,堪爲我輩楷模,末將到常山後自當代爲料理縣中事務,以候將軍來到。”
顏良卻不想張斐回錯了意,忙道:“咳咳,不急不急,休武回家後多陪陪妻兒家人,反正也不差這一兩日。對了,人手可帶得充足?”
張斐答道:“有數十人隨行足矣,真定亦是末將的家鄉,諒那張燕也奈何不得我。”
“有休武這話,我便放心了,時候不早了,休武早些啓程吧。”
送走了張斐之後,顏良召來隨他一同北上的諸人,除了隗冉、昌琦等人之外,仇升留在了趙國,而陳正與仲棟、仲遐父子幾個在兗州新投附的屬下,劉劭、時苗等在鄴城招募的官吏盡皆在場。
陳正是交州人氏,來中原本就是屬於歷練,至於是在曹操亦或是在袁紹手下倒是毫不講究,再加上他想起父親吩咐的話,說當日救下自己姓名的老道曾說過“行之他日必有大用,若有機緣,合當在北方。”而冀州比兗州更北,所以陳正十分樂意跟着來冀州。
仲氏父子的選擇就有些出乎顏良的意料,仲氏乃是成陽大族,雖然成陽算是向他示好,供輸物資糧秣,但嚴格意義上來說,顏良並沒有攻克成陽。
而官渡一役,袁氏大敗,曹軍勢起,成陽夾在袁曹雙方的實控領地中間,端的是非常難做。
顏良原本以爲仲氏父子會向他辭行回鄉,這很符合世家大族自保的風格,沒曾想仲棟卻主動表示要隨他一同北上冀州,且他手下一衆成陽子弟並長子仲遐也一同隨行。
顏良意外之餘,也有些明白了仲棟的心思,這年頭兩頭下注堪稱是士族的基本操作,就像潁川荀氏的荀諶、荀彧、荀攸還曾經分頭歸附過三家勢力,如今荀諶還在河北。
仲氏當初還看不清形勢,不敢輕易投向袁紹,故而以資助糧秣提供人力爲名阻止了顏良入成陽,而今雖然曹勢愈強但河北仍舊實力強大,未免他日袁紹真個打敗了曹操,仲氏自然要維持住下在河北的這一注。
顏良倒不虞仲棟有什麼別樣心思,他只覺得仲棟心思敏捷敢作敢爲是個人才,便樂得帶他北上常山,也好充實自己手下的人手。
顏良高坐帳中,先是對劉劭、時苗與張揖說道:“孔才、德胄、稚讓,這幾日趕路趕得急,卻是辛苦三位了。”
從鄴城到下曲陽,中間有將近四百里路,顏良用了四天趕路,雖說這對於顏良麾下的將士來說不算什麼,但劉劭、時苗、張揖三人往日裡哪裡經受過如此高強度的行軍,雖然有車駕可坐,有良馬騎乘,也把他三人累得夠嗆。
不過眼下顏良好意慰問,三人卻不敢叫苦,最爲年長的劉劭說道:“我等並不需步行,哪裡談得上辛苦,不勞將軍掛礙。”
“昨日我心急歸家,也忘了給三位安排住處,一會我要在城中宅邸設宴相請下曲陽令並縣中叟老,三位便隨我一同赴宴,這幾日就暫住在我城中宅邸。”
顏良這番話雖說有爲劉劭等人考慮的因素在,但另一方面也有拉他三人去充場面的意思,畢竟他軍中也只有張斐、陳正、仲棟、夏侯衡等寥寥數人乃是士族出身,其他如隗冉、昌琦、仇升的都是大老粗,打仗練兵不在話下,但士族飲宴那就完全拿不出手,甚至昌琦這廝定會鬧出笑話。
而且,張斐率先回去真定,陳正、仲棟、夏侯衡都不是冀州本地人氏,雖然可以用來顯擺五湖四海都有人來投,但肯定沒有劉劭、時苗、張揖等冀州本地士人會調節氣氛。
眼下二十四節氣已經過了小雪,天氣一日涼過一日,臨時搭設的軍帳中雖然可以備暖爐,但劉劭等沒經歷軍旅生活的人自然不太適應,聽說能住在城中,便都欣然答應了下來。
安排好了三個文士,顏良又問道:“行之,交州溼熱,而冀州乾冷,汝可還能適應?”
陳正答道:“末將小時候身體羸弱,在七八歲時更生過一場大病,險些不治,恰逢中原來的一位仙長救治,其後又傳授了一套強身健體的方法,自此以後就無病無痛,身強體健,些許寒苦自不在話下。”
十幾年前,鉅鹿人張角號稱太平道大賢良師,曾引動天下除了涼州、益州、交州之外的其餘各州一同舉事。
而太平道最爲蠱惑人心的手段之一便是符水治病,故而顏良並未把道士治病和什麼強身健體的方法當一回事,只當陳正是恰巧被治癒。
聽陳正說得鄭重其事,顏良只是隨口應道:“噢?竟還有此等奇遇?”
陳正卻道:“仙長還稱與我有緣,併爲我起名錶字,還說我的機緣當在北方,故而我成年之後便隨士府君的使團來到中原。到中原之後,我多方打聽,方纔得知當日救治我的仙長在中原也大大有名,故而我深信之。”
聽陳正這麼一說,顏良也引起了好奇心,問道:“哦,那仙長是哪位?”
陳正說道:“仙長當日留下道號‘烏角先生’,到得中原後,我纔打聽到仙長姓左,諱慈,字元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