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晚上下了一場雨,稍稍溼潤了下乾燥的土地,也讓今天的天氣顯得沒前些時日那麼炎熱,釣魚高手蘇遊照常又握着根釣竿在收割着河裡的游魚,不過蘇文從今天卻有些心不在焉,有好幾次有魚咬餌他都沒有注意,反倒呆愣着想心事。
由於下過雨的原因,河面上的溫度稍稍下降,所以今天的魚兒願意到淺水區來覓食,倒是讓顏良這個臭魚簍子瞎貓碰死耗子釣着幾條。
正當顏良拎着一條剛釣起來,還沒他手掌寬的魚反覆打量嘚瑟的時候,隔壁樹下的蘇遊發話了。
“立善,你聽說了麼?曹軍從西邊潛過黃河,繞到河內獲嘉、汲縣二地,十天之內,連敗二城駐軍,焚燬多個當地保聚,何茂、王摩等將或降或死,河內之兵損失近萬。”
顏良擡眼看了看蘇遊,答道:“連你我這般的釣魚將軍都能知曉的事,怕是早就傳遍軍中了,還有誰人不知啊?”
“曹賊端的狡猾,朝廷遣來商談的使者還在營中,我們這邊也暫時息兵,他竟然會派人潛襲我後方!”
顏良心道這是能靠談判解決的了的事情嗎?曹孟德從一開始就想好了拖延時間罷了,估計袁本初也心知肚明,只是如今的天氣實在不便繼續行軍,便暫時休整一下,遲早要再度南下撕破這暫時的平靜,只不過被曹操先下手了而已。
“曹阿瞞向來號稱‘兵無常形,以詭詐爲道’,此不過他重施故技罷了。”
蘇遊繼續抱怨道:“河內守兵竟如此不堪,連一支偏師都擋不住。”
“我河北主力畢集於此,留在河內等地的不過是一些駑鈍之將疲弱之卒罷了,況且我聞此次潛襲獲嘉、汲縣的是于禁於文則和樂進樂文謙,俱爲曹阿瞞手中大將。彼以上中之駟有備而來,攻我中下之駟於無備之中,焉能不勝?”
在二人身後,依舊躺在涼蓆上的文丑聽到顏良的話後,插言問道:“那於文則與樂文謙果是曹賊手下大將?比之先時張文遠、徐公明、許仲康又如何?”
袁紹集團和曹操集團原本是盟友關係,彼此並未交過手,也沒怎麼聯手作戰過,文丑、蘇遊對曹操手下衆將的本事並不太清楚,顏良認爲很有必要給他們科普科普,免得以後遇上輕敵再吃大虧。
“那許仲康乃是曹阿瞞隨身侍衛統領,一身蠻力據說能拉停奔牛,但其人並不以軍略見長,也不常獨領一軍,倒也等閒。”
“然則張文遠、徐公明、於文則、樂文謙四人,皆壯猛之士,並計略周備,絕非徒逞一勇之夫,此數人皆備受曹孟德信重,出則獨領一軍,實乃我河北軍之大敵。”
評論完了“虎癡”和“四子良將”,顏良意猶未盡,繼續評論道:“曹孟德手下另有宗家兄弟曹子孝進退有度、曹子廉運勢超然,姻戚夏侯元讓勇猛剛烈、夏侯妙才輕疾神速,皆各有所長,若是於戰陣之上相遇,切切不可輕視。”
顏良說得頭頭是道,可把文丑和蘇遊聽得有些發懵,其中有些人的名字比如曹仁、夏侯惇他們也是聽說過的,但究竟爲人如何,有何擅長之處就不甚明瞭,聽顏良竟然一一分析清楚,都覺十分驚奇。
文丑就問道:“立善,彼輩之才具、性格,你卻如何知曉得如此清楚?”
顏良被他這麼一問差點就想不出如何作答,總不能說是自己看過《三國志》,知道這些人以前和以後都做過點啥吧,不過好在他腦筋一轉答道:“此皆是我從公與、元圖二位先生處聽來,我平日拉汝等去拜訪二位先生,汝等皆推推讓讓,如今可知吃了虧吧?”
顏良他們釣到大魚時,經常拿給相善的同僚們一同享用,做做順水人情,而文丑、蘇遊與武將們打交道多,與文臣打交道少。
由於顏良想要結好沮授、逢紀,也防止單獨去會引人忌諱,就拉着文丑、蘇遊一同前去,不過去過一兩次後二人就沒了耐性,尤其是文丑對於見面時聊的那些時局、政事十分不耐,後來就不陪顏良去了。
顏良見反正大家都已經習慣了他們仨會經常來送魚,也就不再強拉着他們倆,反而自己依舊時不時去送條魚嘮嘮嗑什麼的,如今用來假託從沮授、逢紀處得知的這些事情恰是正當其時。
果然文丑、蘇遊聽了這回答後都深以爲然,不再繼續追問。
文丑倒是雄心不減,說道:“待我傷勢痊癒,定要將彼輩小兒一個一個會過去。不過曹軍在獲嘉、汲縣鬧這麼一出,倒是對我軍後方極爲不利,若是這支偏師繼續北上,朝歌、蕩陰等地所留的兵力都不足以阻攔,屆時鄴城告急,軍心堪憂啊!”
“伯屈兄所言甚是,不過我料曹軍此番渡河襲擾還是爲了從容後撤所作的佈置,且欲要引我軍分兵駐守各地,以分薄我軍軍勢,斷然不會孤軍冒進,以免被我軍合圍損兵折將。”
聽了顏良的解釋,文丑頻頻點頭深以爲然,一旁的蘇遊卻眼巴巴地問道:“那這回大將軍可會派你我去平滅河內的曹軍?”
顏良回過頭看向蘇遊道:“原來文從一上午心不在焉,正爲了此事吶?”
文丑也打趣道:“定是如此,魚咬鉤了都不曉得提竿,看來我今天要餓肚皮咯!”
蘇遊被這倆人打趣,也不惱恨,只笑道:“若有仗打,誰還釣勞什子魚啊!”
顏良卻搖搖頭道:“恐怕文從的打算要泡湯咯!莫說郭公則仍舊忌恨你我,不願派你我統兵出戰,就算真個派了你我前去河內,怕也撈不到仗打。”
蘇遊仍舊有些不解,追問道:“這卻爲何?”
顏良拋下手中的釣竿,拿起身旁的水葫蘆飲了口水,潤了潤因說話太多而乾燥的咽喉道:“於文則爲人毅重,樂文謙用兵驍果,曹阿瞞使此二人爲將,進則如疾風驟雨,退亦如潮落無聲,待到援兵趕到,怕二人早就遁逸無蹤了。”
“噢?”
“哎~!”
蘇遊聽了顏良的話,依舊是將信將疑,但也知這回多半又撈不到出戰的差事,便也只能重提釣竿,拿河中的游魚操練一番。
而事情的發展也果然如同顏良所料一般,在郭圖的建議之下,袁紹點了韓荀、孟岱二人將一萬兵回援。
當韓荀、孟岱渡河返回獲嘉、汲縣之時,于禁、樂進早就已經達到目的撤走,只留下滿目瘡痍的一片廢土。
兩個縣城外,無論是軍屯還是民寨,凡是能破壞的都被曹軍縱火焚燬,一些來不及遷走的百姓也被他們肆意驅趕,成爲了亂民,非但無法爲河北軍提供勞役稅賦,反而要牽累新佔領者來救助。
而得知此事之後,蘇遊益發對顏良的謀算而感到欽佩,特地親手烤了一條大鯉魚送給顏良,不過蘇文從的烤魚水準和釣魚水準那是一個天來一個地,吃得顏良直皺眉頭,卻是後話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