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曹操從白馬西門出發往西邊的燕縣而去,走的都是官道,但行速實在是快不起來。
畢竟隊伍裡還挾裹着大量百姓,這些百姓們心裡都未必情願,走路的時候更是拖拖拉拉,若不是懼怕明晃晃的刀槍,恐怕連走都不想走。
反觀顏良雖從白馬北門繞了一個圈子,且要比曹操晚出發不少時間,但他隊伍中沒有累贅,手下的士卒也養精蓄銳了許久,在追出半個多時辰後就遙遙看到了曹軍的行跡。
顏良能看到曹軍的蹤跡,而曹操自然也已經發現了顏良的到來。
當斥候來報後,曹操從麾蓋車駕上站起,扶着車軾往後望去,只見身後數裡外正有一支人馬急速追來,揚起的煙塵直衝天際。
曹操似乎從這漫天煙塵中感受到了一股凌冽的肅殺之氣,不由撫軾而嘆道:“顏良果然是河北宿將,竟如此快就追了上來,看來雲長的擾敵之計並未奏效啊!”
此刻張遼、關羽都不在曹操身邊,但曹操身邊自然也不是無人可用,只見車駕旁一員虎將聽了曹操誇讚敵方大將就不太樂意了,在馬上朝曹操抱拳道:“明公毋憂,待某去將這廝擒來獻於明公。”
這員虎將不是旁人,正是許褚許仲康,沛國譙縣人。
許褚長八尺餘,腰大十圍,容貌雄毅,勇力絕人,端的是個猛人。
在前兩年攻打張繡的時候,許褚奉命攻城,立下了先登之功,被升爲校尉,乃是典韋死後曹操身邊最爲勇猛的近衛。
許褚爲人勇猛,但卻不擅軍略,平時軍議之時也不多發話,只是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
但他作爲曹操的近衛,在曹操的中軍遭受敵軍威脅的時候自然要站出來請戰,加之他聽說關羽就是傷在了顏良手中,他自然躍躍欲試想要一較高下。
曹操顧視許褚,卻是微微一笑道:“尚不至於此,我軍人數多於顏良,而云長又尚在白馬牽制,料其不敢盡起全軍來戰。我軍只需守得嚴謹,彼輩無機可乘,必然自退。”
“明公高見。”
曹操見許褚雖然嘴上應答,但卻似乎不太以爲然的樣子,又道:“若是顏良膽敢來攻,自然得仲康前去抵敵,屆時我自會在車駕之上看仲康大顯身手。”
許褚被曹操這麼一誇,喜上眉梢道:“末將必不辱使命。”
這邊曹操和許褚在說着顏良,而顏良此刻也正在與身旁的昌琦談着曹操。
當顏良帶着人一陣急趕,離着曹軍大隊只有三裡多路時,纔在白馬城下吃過虧的昌琦又不死心,湊到顏良面前說道:“將軍,曹賊就在前方,請將軍這就下令,容我帶人上去殺他一陣,爲將軍破開前路,好擒了曹賊本人。”
顏良掃了他一眼道:“你以爲曹操便和往日在冀州掃滅的那些山賊一般,被你帶人一陣亂殺就會自亂陣腳?”
昌琦摸了摸頭道:“呵呵,那倒不曾。”
“你看,曹軍雖已知道我軍綴在其後,但其速度既不加快也不減緩,隊形也絲毫不見散亂,要知道他軍中還挾裹着不少百姓吶,若設身處地換我來帶這一支人馬後撤,怕也難比他做得更好,曹賊實在是統御有方啊!”
聽顏良這麼一分析,昌琦也不再疲沓,面上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問道:“將軍所言有理,那……如之奈何?”
顏良心道這誰是主將誰是屬下啊,怎麼着你倒問起我來了,不過他也知自己這個手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需得多多點撥,便說道:“我軍也剛剛急着趕了半天路,如今士卒疲乏,不宜立刻搦戰,且先綴着敵軍。他曹操再統御有方,時間久了總會露出破綻,即便他不會自亂,我也可逼迫他露出破綻。”
“那我等要如何逼迫他露出破綻?”
“曹軍將百姓多安置在隊伍中間偏左的位置,即是怕我從東北側趕來襲擾其後。若我純是步軍那自然繞不過去,然我軍中尚有千騎,我欲自將騎兵繞去曹賊南邊襲擾驚赫百姓,逼迫其隊中生亂。”
昌琦聽聞之下,眼巴巴地望了一眼走在隊伍旁邊的騎兵,他執掌步軍,故而心知如此威風赫赫的事情又輪不到他,不免懊喪道:“那我步軍要如何處之?”
“你且將着步卒緩緩壓迫,順便恢復體力,待到曹軍隊形散亂之後,自然派得上用場。”
“好!那我便等着曹軍生亂,再帶人掩殺過去。”
“不必心急,此去燕縣尚有六七十里路,我料此刻隗冉也已經棄了張遼往回趕,屆時三面合圍,不愁曹賊不亂。”
“妙,妙哉!怪不得將軍日日看兵書,原來還有這許多關竅。”
顏良心道你這個不學無術的傢伙還有臉說,他想了一想又提醒道:“還有一事,關雲長尚在我身後,我軍大舉西來必不能瞞過他,而城下的攻勢又勢必不會拖住他太久,他定會率白馬城中剩餘的曹軍來援。你需得小心行事,多遣人去與司馬聯絡,免得反被關羽抄了後路。”
昌琦聽到關羽的名字頓時想起了在白馬北門外那殺氣凌冽的兩刀,不由打了個寒顫道:“末將自會小心行事。”
顏良安排行事穩重的司馬張斐率了兩千人跟在他身後不遠處,目的就是在他追擊曹操的時候不至於被關羽反過來抄了後路。
但關羽此人實在太猛,張斐能不能擋得住還真難說,這不是昌琦今天就差點栽了跟頭,所以顏良心道我得抓緊找點機會,不能再一直這麼耗下去。
“報~~~~~~!”
“隗司馬遣在下來報,張遼所部曹軍已過了瓦亭,瓦亭前方一片開闊,且距西邊燕縣已不足三十里,故此不再追擊,只遣遊騎覘視。”
顏良聞報之下心中大喜,心想隗冉果然如自己所料已經丟了張遼,這還真是瞌睡就有人遞枕頭。
“隗司馬所部目下在哪了?”
“我部從瓦亭稍稍後撤到瓦邑山下歇腳,以待將軍後續將令。”
顏良從革囊中掏出一幅絹帛所制的地圖來看,這圖雖然繪得簡陋,但從白馬到燕縣中間攏共才八十多里路,路上有啥沒啥還是看得一清二楚。
根據遊騎的標註,這瓦邑山在瓦亭以東五六里路處,說是山,實際上是個坡度並不太陡的矮丘。
瓦邑山南側便是燕縣通往白馬的道路,山下還有一條從西北往東南方向流的小河名爲酸瀆水。
酸瀆水雖是小河,但也攔住了道路,所以河上架有一座算不上有多寬闊的木橋連通兩側。
顏良一看之下,心道隗冉果然選得好地方,依山臨水還有座橋,不在那兒設伏都對不起曹操,果斷道:“你速速換過馬匹繞道回去,告知隗司馬偃旗息鼓就在瓦邑山上埋伏,一待曹軍半數過橋就從山上殺出,我自會從側後掩襲兩面包抄。”
“諾!”
送走傳信兵,顏良將地圖細細捲起,捏在手中用力朝前方一揮,心道:“誰說我顏良有勇無謀,看我這回讓曹孟德好好跌個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