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災?”文晴咀嚼着這個詞兒,若有所思。
楚文博惋惜地攤手:“可不嘛,多慘?我最看不得美好的事物被毀掉了,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文晴睨他一眼:“你當你二媽是藝術品?”
“什麼二媽?”楚文博使勁兒拿眼睛剜她,“真難聽!那是我蘇阿姨。”
文晴點點頭,“你一點兒都沒有身爲嫡子可能被庶出霸佔遺產的危機感。”
因爲兩個人從幼兒園時就認識,二十幾年的交情,文晴想什麼說什麼,不帶跟他客氣的。
“你宅鬥劇看多了吧?還是演多了?這腦袋瓜子裡都裝着些啥?”楚文博說着,賤賤地伸着爪子直奔文晴的腦袋。
文晴心煩,躲開他的爪子,恨恨的:“你明知道我沒戲可接。”
楚文博仰靠在沙發背上,翹着二郎腿,“嘖嘖嘖,要麼我說你們感情好嘛。你自己都不接戲,光忙活上官橙了。”
又提她!
文晴聽到這個名字,更躁了,也不知是爲了上官橙,還是爲了上官婉兒,反正就是躁,就是煩。
楚文博猶自絮絮叨叨的:“蘇阿姨性格可好,可溫柔呢!我要是喜歡女的,我也愛她。”
文晴拿眼角夾他。
“也難怪我爸喜歡她,不惜爲她婚內出軌什麼的。就我媽那性格,”楚文博搖了搖頭,“不提也罷,咋地她也是我媽。”
文晴深知他的家底兒。楚文博他爹是寒門子弟,當年考上大學也算是雞窩裡飛出的金鳳凰,長得又英俊,在大學校園裡自然而然地被他媽看上了。他媽那可不是普通人家的閨女,三十年前人家爹就是正局級。結果倆人後來就走到了一起,他爸靠着老泰山的門路當上了“國家幹|部”,後來下海做了生意,家業是越做越大。楚文博他媽則一直走的是仕途。她從小嬌生慣養,難免跋扈霸道,他爸又有“倒插門”的嫌疑,自然被她頤指氣使慣了。一旦事業做大了,有了錢和權,他爸自然不甘心一輩子活在一個女人的陰影下。如此情況,溫柔的“蘇阿姨”自然合了他的心意。
“蘇蘇的性格就隨蘇阿姨,也溫溫柔柔的,我見到她第一眼就喜歡上她了。”
楚文博說着,擡眼瞄到了文晴古怪的眼神,趕緊剖白自己:“哎哎哎你那是什麼眼神?我是當她親妹妹那種喜歡,我可是……”
“知道,知道,你可是喜歡型男的。”文晴懶得理他,捏着內眼角做眼保健操。
楚文博被她奚落慣了,也不在意,自顧自吁了一口氣:“蘇蘇以前不是這樣的……”
文晴手上的動作一滯,她忽然聯想到了什麼,擰頭盯着楚文博:“她變化很大嗎?”
楚文博受氣十足地撇了撇嘴:“晴晴你說她是不是因爲蘇阿姨過世,受得刺激太大了?”
文晴沒做聲,靜待他下文。
“以前多文靜的小姑娘?乖乖地上大學。現在突然報名參加選秀!我去!她一學漢語言文學的,我都納悶她哪兒來的那演技。那叫一熟練,那叫一老辣!我這科班出身圈裡混了多少年的,都難做到她那樣兒!晴晴你說她是不是被刺激瘋了?”
文晴聞言,如遭雷擊,怔怔的半晌緩不過神來。
她突然直直地盯着楚文博:“把她手機號給我!”
楚文博一呆:“誰?手機號?”
“蘇琳琅的。”
楚文博愣了愣,接着如喪考妣般哭喪着臉:“晴晴你不能這麼害我啊!會死人的!”
文晴嫌棄地扒拉開他的爪子:“你至於嗎你?”
“咋不至於?”楚文博快要哭了,“我爸知道她去參加選秀節目,沒氣個半死,差點兒打斷我的腿。”
文晴汗:“她去選秀,你爸爲啥打你?”
“我爸說是我把她帶壞的……”楚文博眼角沒精打采地耷拉着,“你要是勾搭上了她,我們家就斷子絕孫了!我爸還不得廢了我!”
文晴嘴角猛抽,“你妹才勾搭她!”
“是你在勾搭我妹……”楚文博幽怨地看着她。
“別廢話!痛快給我她號碼!”文晴着實受不了他個娘炮樣。
楚文博屈服於她的淫|威,不得不就範,還沒忘了囑咐她:“晴啊,你不能置兄弟於死地啊……你都有上官橙了,我妹真沒有上官橙漂亮,真的……”
文晴揮蒼蠅一樣揮開他:“該幹嗎幹嗎去!別煩我!”
楚文博幽幽地道:“沛霖姐不來,上官橙走了,我的對手戲演不成。”
文晴這才意識到自己還不知道楚文博爲啥突然出現在拍攝地呢。
“你演誰?”她問。
“武三思。”楚文博答得沒精神頭。
文晴聽罷,好想去死一死——
貌似劇本里有一幕武三思和上官婉兒的船戲!
麻痹的呂靖宸,你是不是有病啊!小說裡寫寫也就罷了,還編到電影裡,你是親眼看到了,還是親耳聽到了?上官婉兒和誰上過牀,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
次奧啊!還要和眼前這貨演船戲嗎?
早知道如此,姐還不如直接要求反串武三思呢!
楚文博被她盯得莫名,不由自主地一哆嗦。
晚飯時間,文晴實在沒什麼胃口。
她懶懶地窩在自己的牀上,懷裡抱着習慣了的上官橙的枕頭,手指劃過手機屏幕上的通訊錄,蘇琳琅的名字和她的手機號就明晃晃地顯示在上面。
文晴想撥通那個電話,又害怕撥通。
她很想確認蘇琳琅到底是誰。經歷過上官婉兒的穿越事件,文晴再不會對這種性格突然改變之類的事兒覺得陌生。蘇琳琅極有可能是穿越了的某個熟悉她的人。
然而,文晴又存着莫名的逃避心思。她不知道這個電話撥過去,將會出現怎樣的狀況。
會不會某種平衡就因爲這個簡單的電話而被打破了?
猶豫再三,文晴終於還是撥出了電話,只不過通話的對象不是蘇琳琅。
“文晴。”電話裡上官橙的聲音很是平靜、淡然。
像少年時在三伏天裡灌下一瓶冰鎮汽水,沁涼、清爽,帶走了所有的煩躁和不適。聽到上官橙的聲音,文晴便是這種感覺,突然覺得極其安心,彷彿這世上什麼煩心事都消失不見了。只要能聽到她的聲音,知道她在電話那頭存在着,心裡便踏實了。
“你在哪兒呢?”她問上官橙。
上官橙的聲音一滯,倒也實話實說:“在酒店。”
“!”文晴驚。離開咖啡館的時候,上官婉兒不是說要“回家”嗎?
上官橙知道她因何頓住,於是說:“住在賓館裡挺方便的。馬上要開拍了,回家太麻煩。”
文晴突覺心裡不好受,她始終覺得“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住賓館裡太委屈了。
“搬回我這兒來吧,都方便,我……”
“不了,”不等她說完,上官橙果斷拒絕了她,“快要開機了,我們……我們都先安靜地看看劇本吧。”
有些問題,上官橙覺得自己有必要先想得清楚,所以文晴那兒是斷斷去不得的,看到那個人,她就會情難自禁。
而曾經的上官橙的家,她更不願去。因爲那裡處處都是真正的上官橙的痕跡,她不想去面對。那樣只會讓她更煩。
“早點兒休息吧。”上官橙淡淡地說。
文晴沉默。她仿若看到了自己和上官婉兒之間生生裂開了一道鴻溝,而且呈越裂越大的趨勢,這讓她十分恐慌。
就在上官橙以爲文晴沒有下文想要掛斷電話的時候,文晴突然開口了,帶着隱忍:“你、你要照顧好自己,要按時吃飯,想吃什麼就吩咐裴小玉,還有大華他們,別委屈了自己……”
“我知道……”上官橙握着手機的右手輕顫。她用力地攥緊,纔不至於讓聲音發顫。
當文晴的聲音隨着手機掛斷的聲音消失在寂靜的夜空中,上官橙失神地摩挲着手機屏幕——
那裡,是和文晴“同居”的日子裡,一次文晴拿着這個手機拍下的兩個人的合影。
她想她。
很想。
文晴沒心情做任何事,別說看什麼劇本了。
她翻身下牀,在書房的抽屜裡找出兩樣東西,擺在書桌上。
左手,是盛着那根玉簪子的黃金盒子。
右手,是塞滿自己和上官橙多年來的照片的相冊。
左手,可能是她前世的感情糾葛。
右手,是她今生滿滿當當的回憶。
整整發了十分鐘的呆,文晴到底還是撥通了那個電話。
電話尚未被接起的幾秒鐘裡,文晴幾度動了掛斷的念頭,卻都被她死死壓了下去——
事實真相近在進尺,她不是聖人,做不到視而不見。
蘇琳琅很快就接起了電話,像幾分鐘前的上官婉兒一樣,她也是平靜而篤定。
“文晴。”
沒有問“哪位”,沒有猶豫,她就這麼尋常聊天般喚出了文晴的名字。
文晴的心神一蕩,心跳狂亂得沒了章法,呼吸也急促了。
蘇琳琅並未急着說話,而是停頓了十幾秒鐘,像是在等待文晴的心情平靜下來。
“你是想和我談談嗎?”她問。
文晴的心臟又是一陣狂跳。
這個女人她怎麼什麼都知道!
她到底,到底是誰?
蘇琳琅似乎看破了她的心思,在電話那端輕笑:“想知道我是誰嗎?”
文晴誠實地答應了個“嗯”字。
蘇琳琅聽到她的聲音,音調也溫柔了幾分,只是說出口的內容透着詭異:“那我們就明天上午十點半老地方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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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晴的心跳瞬間被扼住了,但還是不甘心地嘶啞着聲音問:“‘老地方’……是什麼意思?”
蘇琳琅頓了兩秒鐘,繼而嗔道:“你自己想,好好想想……”
說罷,便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