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晴是不是你招惹沈蓓了?
文晴是不是你把李月薇給打了?還扣了人家一身的冰激凌?能耐了啊你!
文晴你是不是不想讓上官橙好過啊?你就這麼當她的經紀人?你這是毀她的前途!
《咒》停拍了你是不是很開心啊文晴?!給公司造成這麼大損失你是不是更開心啊?!
文晴手裡攥着發燙的手機,喬瑞琪在電話裡的咆哮聲言猶在耳——
所有人都在責備她,包括上官橙。
他們都認爲她是在無理取鬧,認爲她不懂得顧全大局,認爲她是爲了一己私怨對合作方的老闆大打出手。喬瑞琪甚至放出了狠話:“要不是看在沛霖姐的面子上,文晴我真的會雪藏你!”
王八蛋!李月薇你個王八蛋!
文晴怒火中燒,揚起手裡的手機朝着臥室的牆就摑了過去。
手機君被摔凹了殼,“噹啷”一聲躺在地上,不敢做聲了。
從回到文晴家,從文晴暴躁地摔上門時起,上官橙就躲進了客房裡不肯出來。
她在猶豫,在矛盾,在糾結——
她答應文晴“不離開”的承諾還在耳邊沒散去,現在卻要自食其言了。
生活永遠讓你措手不及。上官橙痛苦地想。
爲什麼李月薇要出現?爲什麼太平的那塊玉牌要出現?
否則,她和文晴就算曖昧,就算親密,日子也還是平靜的。
沒有人不向往靜謐安穩的生活,上官橙一世坎坷,流落到這個世界上,不必再像前世那般每時每刻都活在算計中,不必成日在刀尖上行走,她很歡喜,很知足。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她已經慢慢習慣了這裡的生活,習慣了身邊有文晴的存在。
可是,理想就是用來打碎的。她沒法對李月薇和那塊玉牌無動於衷。
李月薇極有可能是太平的後人,她現在陷入了困頓中,上官橙不能任由太平的後人墮落自毀。就算找不到太平,就算回不到過去,她深覺自己對太平的後人是有責任的,她有責任讓太平的後人過得好。
上官橙查過資料,自己“死後”,李隆基發難於太平,屠戮她全家,太平無奈自戕,只有她的兒子薛崇簡因爲曾反對過母親廢李隆基而得以倖免,後被賜姓李。
難道李月薇的姓氏是從薛崇簡那裡來的?
若非如此,何以那塊玉牌會落到她的手裡,還說是“祖傳的”?
可這些到底也只是上官橙的猜測,不確定的事實讓她心中不安,她急切地想要去找到李月薇一探究竟。
然而,那樣又會被文晴誤會自己和李月薇“糾纏不清”,更違背了自己“不離開”的諾言。
說到底,還是自己佔據這副身體的事實造成了種種誤會。
說,還是不說?
上官橙爲難了。
難道要把原計劃打亂?現實狀況容不得她找到太平的下落再對文晴坦白,她現在不得不實話實說了。
一聲悶響,從隔壁文晴臥室的牆上傳遞過來,驚醒了沉思中的上官橙。
文晴在砸東西?
上官橙知道文晴真的暴怒了,歇斯底里地暴怒,從她拎着自己塞進車裡,一直到回到家摔上門,那是自己從沒見過的文晴。
上官橙不怕文晴傷自己,即使自己急迫之間咬了她,抓破了她的手臂,文晴都沒有任何“還之以顏色”的跡象。
文晴在意她,她都懂。
即使文晴要對自己的身體發泄怒氣,上官橙也認了,終究是她欠了她的,何況這副身體根本不屬於自己。她現在最擔心的,是文晴會自傷。
如果,兩個人註定有一個傷得狠,上官橙寧願那個人是自己。
罷了,就如此吧!
上官橙想着,推開了文晴的房門。
“你來幹嗎?”文晴氣鼓鼓地斜睨她,“你不是要去找李月薇嗎?去啊!”
都這會兒了,她還在死鴨子嘴硬,也不知道是誰要死要活地拖走上官橙的。
上官橙咬緊嘴脣,看着她氣得煞白的小臉兒,又低頭掃了一眼地板上撲街的手機君,未曾開口就先心疼了。
她迎着文晴不善的目光,一步步走向她。
靠得近了,上官橙拉過文晴的右手,那上面還有自己咬破的口子,小臂上,還有一道道自己抓撓的紅痕。
“對不起……”對不起傷着了你,對不起這麼多天以來欺騙了你。
文晴本想一把甩開她的手,卻還是耐住了。上官橙突然的溫柔讓她心中不忍,總覺得上官對自己道歉很是委屈了她似的。
文晴於是鼓着腮幫硬撐着不語。
上官橙暗歎一聲,接着面對着她:“我們談談好嗎?”
“如果是關於李月薇的,就沒什麼好談的!”文晴氣呼呼地別過臉,“我死也不會允許你和那個癮|君子在一起的!”
上官橙聽得心中大是感動,盯着她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搖了搖頭:“不是她,是關於我的。”
文晴聞言,扭過頭看向她:“關於你?”
啥意思?
文晴不解,腦中轉來轉去幾種可能,是想起什麼了嗎?還是別的什麼?
“你說。”
上官橙從地板上撿起手機君放在牀頭櫃上,又拉着文晴的手在牀邊坐下,。
“你先答應我,不管你聽到了什麼,都不許做傷害自己的事,我希望你好好的。”
文晴皺眉,不解地看着她:“你要說什麼?”
上官橙深吸一口氣,沉默幾秒,終於下了決心:“我不是上官橙。”
“啊?”文晴張大了嘴。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完了,上官不光失憶了,還人格分裂了!
上官橙一咬牙,索性說個痛快:“我複姓上官,閨名婉兒,是大唐時人。”
“啊!”文晴的腦袋直接抽了,唯有一個念頭:上官橙瘋了!
上官橙料到她會如此反應,又道:“用你們這個世界的話說,我是魂穿到這具身體上的……”
文晴眼睛直了,盯着她,腦中空白一片。
“也就是說,此刻在你面前的,是上官橙的軀殼包裹着上官婉兒的靈魂。”
“你瘋了!”文晴猛然跳起,見鬼了一般看着上官橙,“瘋了,瘋了……”
上官橙看她的樣子,也覺心疼,但是這些話總要一次說得利索徹底。
“我沒瘋,”上官橙平靜地道,“我在一千三百年前的大唐時代,在自己的府中被李隆基逼迫。我不願屈辱而活,投火自盡。我以爲自己死了,不想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後,睜開眼來,卻是在醫院裡,後來就認識了你。”
文晴聽得目瞪口呆,沒了反應,只剩下傻呆呆地盯着她。
上官橙暗自搖頭嘆息,“穿到這具身體上誠非我願,可我也確確實實佔據了上官橙的身體。我本不願欺騙你,但是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太過陌生了,我只能哄騙你這幾天,歸根到底是我對不起你……”
“打住!”文晴終於回過神來,止住了她的話,“上官橙你這樣有意思嗎?”
上官橙愣住。
文晴憤然甩開她的手,質問道:“爲了去找李月薇,編出這麼一套說辭來忽悠我?有意思嗎?還上官婉兒?你是想起來我最喜歡的古人是上官婉兒纔拿她說事兒的吧?當這是演科幻片呢?你平時拍戲還嫌不過癮還是怎麼着?你還不如直接坦白你想起來對李月薇的情意了呢!”
文晴一股腦地吐出心中的不滿,她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眼前這個無比熟悉的女人是什麼上官婉兒。看玩笑吧!一千三百年前的古人活刺啦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真當墓被挖掘出來沒有屍體就白日飛昇了?
沒有預想的狂風暴雨,上官橙語結。細想也難怪,這事兒擱誰身上都匪夷所思,生活就是生活,不是小說也不是拍戲,突然有一個人對自己說“我不是我,我是一千多年的古人穿越來的”,誰能信?
但是她必須讓文晴相信,只有讓文晴相信了她才能暫時離開去弄清楚李月薇的事兒。
上官橙不是沒想過不辭而別,可她不忍心。一言不發就這麼走了,文晴會瘋魔吧?她已虧欠文晴太多,不能再傷她的心了。
她耐着性子,扳過文晴的肩膀,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徐徐說道:“你真的不覺得我和過去的上官橙不一樣了嗎?不錯,還是這張臉,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張臉甚至這副軀殼的體質都和我前世的一般模樣……文晴你好好回憶回憶,我不信你見到我的時候一點兒疑惑都沒有。”
文晴終於把這句話聽到了心裡,她不錯神兒地凝着上官橙,腦中放電影一般都是上官橙失憶之後兩個人相處的點點滴滴。
上官橙變得越來越斯文了,不說“嗯|嗯噓噓”改說“出恭”了,不說“大姨媽”改說“月事”了。
上官橙的氣質也變了,甚至動作習慣都變了。文晴突然想起剛看到醫院裡的上官橙的時候,對方撩起衣襬形似宮廷貴婦的動作,她當時還懷疑大華給上官橙看多了古裝劇本看魔障了。
上官橙愛讀書愛學習了,而且只要閒下來,就抱着文晴的筆記本上網查東西,這不明擺着就是在學習新東西嗎?
上官橙的口味也變了,她過去一向愛吃麻辣刺激的東西,現在卻是口輕得一塌糊塗;對西餐、快餐更是看都不看,早餐最愛的是小籠包和豆漿。
太多太多的跡象了,爲什麼她竟然沒發現?難道只是幾周的相處,她就已經習慣了上官橙,不,上官婉兒的種種?
文晴從不知道自己的適應能力竟然這麼強。
一個人或許會失憶,習慣性的動作怎麼會變?那是保持了將近三十年的習慣啊!
還有,上官橙自打失憶之後,連衛生間的球形把手都不會擰開,連習慣了十幾年的大邦迪都全然陌生……這不合邏輯!
還有,剛醒來那會兒,上官橙總是問自己關於歷史尤其是關於唐代的事,以及關於“穿越”的事,她……她還在電視裡看到了上官婉兒墓被髮掘的新聞。
文晴腦中電光火石,倏忽間憶起上官橙看到那條新聞的時候怪異的表情,痛苦、不甘或者還有其他?
卻原來,卻原來……
文晴踉蹌地起身,向牆側躲,直到後背貼在牆上躲無可躲,然後一臉見鬼的表情盯着上官橙。
她這也算是葉公好龍。口口聲聲說最喜歡的古人就是上官婉兒,可老天爺真把上官大人擺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就慫了。只剩下一個普通人對於鬼怪之事發自本|能的驚恐。
上官橙被她此刻眼中的恐懼傷着了——
到底還是嚇到了她。
那些過往的種種溫柔體貼,種種呵護照顧,那些溫暖和陪伴,從此就一去不復返了吧?
呵……
上官橙苦笑,笑自己癡心妄想。一縷孤魂罷了,還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