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橙姐姐到底是怎麼了?”李紫薇不甘心地追問。
文晴頂煩她追根究底,不耐地又把腦袋埋到枕頭裡,裝死。
李紫薇眼見她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恨得牙根兒直癢癢,憤憤地抓着文晴腦袋上的頭髮一通揉搓。
“你妹的!”文晴一骨碌身坐了起來,“別鬧我了成嗎?我頭疼……”
李紫薇盯着她看了兩秒,突然湊近了身,像只大狗狗似的在文晴身上、臉側一通嗅。
“你喝酒了。”李紫薇最後確定。
文晴懶得理她。
“你們都別這樣好不……”李紫薇支着下頜,幽幽地說,“你玩兒宿醉,橙姐姐也變了好多……你們這樣,我都快不相信愛情了……”
這句話總算讓文晴有了點兒精神頭,“上官……上官橙怎麼了?”
李紫薇挑眉掃了她一眼,那意思“看吧看吧,你還是在乎她的”。
文晴瞪她:“趕緊說!別賣關子!”
李紫薇只好如實相告:“我覺得橙姐姐一點兒都不開心。前幾天在你家見到她的時候,雖然覺得她變化挺大的,可她衝我笑和我說話的時候還是那麼好看……”
文晴心裡一疼,迫不及待地問:“現在呢?”
“現在嘛……怎麼形容呢?好比說,她看着是在笑,其實心裡並不開心,我總覺得她其實很傷心,只是表面上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文晴猛抽氣。只有大口地呼吸,才能強壓下她心頭的不適。
李紫薇同情地看着她,小心地問:“是不是因爲橙姐姐不喜歡現在的狀態?嗯……是不是她想要更好的發展?”
文晴睨着李紫薇,心說你以爲是原來的上官橙嗎?爲了走紅不惜攀附大咖?她已經換了芯子了,她是上官婉兒。
不過,這話她沒法對李紫薇說。就算上官婉兒再傷她,文晴也不想把穿越這事兒告訴任何人,最好的朋友也不行。這事兒太過匪夷所思了,也許不經意間就會被誰當把柄抓住做文章,她不能把上官婉兒置於危險和不確定中。何況,李紫薇是李志的閨女,是她老孃的競爭對手的閨女。
李紫薇瞧她眼神,以爲自己猜對了,對文晴更是同情。心說橙姐姐哪哪兒都好,就是事業心太強這點不好。嗯,橙姐姐那麼美,這麼點兒小缺點也是可以原諒的吧?
“節哀。”李紫薇像模像樣地拍拍文晴的手。
“屁!”文晴甩開她的手,姐家裡又沒死人,節哀個屁!
可是轉念一想,上官橙,算不算……呢?
想到和上官橙相識十年來的點點滴滴,文晴更覺得心塞。
“橙姐姐其實不喜歡《咒》裡的角色吧?”李紫薇試探着問。
“?”文晴狐疑地看着她。
“聽我表姐說,她有意買下宸姐姐的劇本,讓橙姐姐擔綱女主角。我爸也是贊成得很,他說他翻過那本小說,還說沒有誰比橙姐姐更適合那個角色了。”
“劇本?”文晴蹙眉,“呂靖宸的什麼劇本?”
“《巾幗宰相》啊!宸姐姐已經打算把小說改編成劇本拍成電影了。”
文晴心頭大震:“《巾幗宰相》?上官、上官婉兒?”
“是啊。”李紫薇答道。
文晴呆住。
天意啊!穿越了的上官婉兒要演她自己了嗎?
她,應該是高興的吧?
“你橙姐姐怎麼說?”
李紫薇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是個合格的“間諜”,原封不動地把上官橙的所有表現都說給了文晴。
“橙姐姐乍一聽到的時候,像被嚇了一跳似的,估計也是太意外了,接着像是特別高興,激動得連我表姐偷偷拉上了她的手都沒在意。”
李紫薇說着,話鋒一轉:“藉着宸姐姐的名氣,還有上官昭容墓又被髮掘,又是這麼討巧的人物,這戲不火纔怪。橙姐姐要是接了這個角色,說不定能被金百合獎提名呢。換做是我,我也激動。”
文晴沉默。只有她知道,上官橙爲什麼激動。
還有,李月薇拉着上官橙的手?
文晴舌尖頓覺苦澀——
前世,掛着那塊玉牌的李令月擁有了上官婉兒一輩子;今生,掛着那塊玉牌的李月薇拉住了上官橙的手……
只是因爲,她們是那塊死物的主人?
你不是說李月薇是李令月的後人嗎?你不是說要查個明白嗎?你不是說只是“不願太平的後人走了歪路”嗎?
現在又算什麼?李月薇就是這麼孝敬你這位“老祖太奶”的嗎?
文晴咬緊了嘴脣。
“據說這個劇本競爭還挺激烈的呢。”李紫薇又道。
文晴全然沒了反應,她怔怔地垂着頭,凝着自己手背上紅腫的傷口。那處,就像她此刻的心情,癢、疼……她恨不得使勁兒地抓撓、狠狠地對待才能一解心頭的憤懣。
“你家公司也在爭取宸姐姐的劇本。”
“我家?”文晴擡頭。
“嗯,你家世紀影視。瀾姐好像對這個劇本也很上心,不過宸姐姐很奇怪,放出話來說‘喂狗也不給文瀾’……”
“額……”文晴一腦門子黑線,頭頂上一隻烏鴉“嘎嘎”叫着飛過,尾巴後面拖着四個大字——
相愛相殺。
文晴明白,瀾姐這是下定決心放棄學術研究,回來打理公司了。
她覺得這樣很好。文晴自知自己沒有那個管理能力,她不願她爸爸的心血毀在自己的手裡,何況把公司交給瀾姐是老媽的願望。她更相信,有瀾姐在,李月薇之流甭想打公司的主意。瀾姐在,她就放心了。
李紫薇走了。
因爲下午有課,她不得不走。
臨走前,李紫薇像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地囑咐文晴“不要再酗酒”、“去找橙姐姐好好談談”,還說下了課就來瞧文晴。
文晴知道她是真心關心自己,卻也着實怕她的絮叨,趕緊大擺其手,囑咐她“好好學習,大人的事兒少管”,還一再保證自己會照顧好自己。
李紫薇幽怨地噘着小嘴,悶悶地被她推到門口,突然說道:“我發現你也變了。”
“啊?”文晴不解。
李紫薇嘆了口氣:“以前和橙姐姐鬧彆扭的時候,你從來都沒這麼半死不活的。”
文晴僵住。
直到門關上,李紫薇的腳步聲消失在樓道里,文晴還愣在原地半天緩不過神兒來。
不一樣嗎,和以前?
她自問。
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她卻不敢承認。
上官婉兒是仇人,是害死上官橙的仇人。
仇人,仇人……
文晴不停地提醒自己這個詞。
然而,事實就是事實,再清楚不過——
她想她,很想。
文晴很怕,怕自己濃稠的思念會讓自己在未來的某一天忘了上官橙,忘了這個人曾經在自己的生命中存在過十年。
現在,她想念上官婉兒,腦袋裡就自動出現上官橙那張臉。
可是,當她努力地回想上官橙的時候,這個人的樣子……卻是越來越模糊。
原來,上官婉兒佔據的不僅僅是上官橙的身體,還有自己的記憶。
文晴告訴自己不能這樣,這樣不對。她急切地跑到書房,拉開書架下方的抽屜,從裡面翻出厚厚的一本相冊。
那裡面滿滿的都是上官橙的照片。
她必須、必須不停地翻它們,來提醒自己上官橙在自己的生命中存在過,不因身體被上官婉兒佔據而不留下任何痕跡。
抽屜裡照舊是滿滿當當地塞滿東西。
文晴的手甫一放在相冊上,眼角就瞥見了抽屜角落裡安靜躺在那裡的黃金盒子。
她的動作一頓。
那是她老媽給她的傳家寶,一根碧玉簪子,據說是薛家祖上一代代傳下來的。
電光火石間,文晴腦中風雲變幻。她想起幼年時總在自己夢中出現的古裝女人,那個美麗的女人頭上就彆着這樣一根簪子,那個美麗的女人……和上官橙長得很像很像。
不,不是和上官橙像。
當上官婉兒在她的生活中出現過之後,文晴恍然:論氣度,論長相,那個古裝女人簡直就是上官婉兒本尊。
一個狂熱而大膽的念頭在文晴的腦中閃現,會不會、會不會……前世,她們?
文晴不敢再想下去,她覺得自己已經因爲激動而呼吸困難了。
如果,那個古裝女人真的是上官婉兒;如果,她和她當真前世有什麼感情糾葛,那麼——
她是誰?
文晴顫抖着手,緩緩地探向黃金盒子。觸到那積澱了長久的歲月的金色之後,她用幾秒鐘平復了呼吸,然後才把它拿來出來,託在掌心。
金色,連同上面的花紋,已經因着時光的侵蝕而褪去了亮麗,只剩下了古樸與無言的訴說。
文晴扣動搭扣,打開盒蓋,映入眼簾的是一根如翠綠修竹般的玉簪。
文晴心潮起伏,許久無法平靜。
她捻起那根玉簪,迎着陽光,眯着眼,看那根簪子散發出的攝人心魂的氣息。
“上官婉兒,”文晴輕聲低語,“李令月有玉牌,我有玉簪。若是……我們當真前世便糾葛不清,我今生今世,絕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