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自然是文晴做的,一葷一素配紅棗黑米粥,上官橙吃得舒舒服服。不得不說,文晴真是居家過日子的一把好手。
甜糯的米粥滑入喉嚨,從食道一路熨帖到腸胃,暖心暖胃的同時,上官橙不由得多了一重擔心:人的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她深恐自己被文晴照顧得慣了,到了離開時彼此都要痛苦一番。
且不想它吧。上官橙夾起一片醬牛肉,吞下,把些個不安的念頭,連着美味一起祭了五臟廟。
上官橙吃得開心,文晴簡直要樂開了花。她暗暗記下上官橙着意哪個菜,掂對着哪天再來個循環。
文晴發現上官橙自打失憶之後變化的不僅僅是性格,連口味都變了。以前的上官橙喜歡香辣的川菜、湘菜系,經常因爲臉上長了痘痘影響上鏡效果而發愁。
而現在的上官橙,似乎口輕了太多,辣一些味重一些就受不了。她倒不會直言不喜歡這個或者不喜歡那個,她只會對那個菜敬而遠之。文晴怎能不懂?文晴於是根據她的口味變換着自己的掌勺風格,心道這樣挺好,少鹽少辣益養生,上官真是變得越來越好讓人更加愛不釋手了。
堪堪到了夜晚。
文晴像每天一樣鑽進浴室洗澡。
上官橙則因爲要招待大姨媽,只好洗漱了歪在客房的牀上,抱着本子上網。
沒過多久,文晴氤氳着一身水汽出來了。她探頭掃了一眼自己的臥室,沒人?
上官躲到客房去了?哼哼,想躲着姐不跟姐一起覺覺?山人自有妙計。
文晴趿拉着拖鞋,直奔上官橙而來,眼裡是極力掩飾還是不小心泄露出幾絲的小小得意。
文晴挨着上官橙坐下,瞄了一眼屏幕,發現對方正認認真真地在網上搜白天見過照片的幾個藝人的信息。
嘖嘖,瞧人家上官這鑽研勁兒,要不人家能大紅大紫嘛。文晴表示自己沒法不佩服。
“電腦有輻射,總看不累眼睛嗎?”
上官橙聞言,擡頭掃了她一眼,晃了晃神,繼而搖了搖頭。
沐浴過後的文晴,和白日裡不同,洗盡鉛華,帶着熟悉的氣息和夜的魅惑依着她坐下。
被水汽縈繞,上官橙覺得自己的心也像被泡在了溫水裡,暖暖的,慵懶的,怠惰得什麼都不願多想。
上官橙肩頭一沉,文晴頂着溼潤,下頜輕搭在她的肩頭上。同時,她的心也隨着蕩了那麼一小下。
“準備睡覺吧。還有好幾天纔開工呢,來得及,別累着。”
文晴的氣息噴在上官橙的耳邊,使得後者發覺自己的耳朵不爭氣地發燙。
“嗯,”上官橙抿着脣答應一聲。“你去睡吧,我一會兒就睡。晚安。”
這兩個字還是文晴教她的,瞧咱上官大人就是會活學活用。
文晴聽罷,嘴角掛着笑,悠悠地說道:“我先睡着了,你睡得晚會吵醒我。”
上官橙一滯,不由得目光從屏幕上移到文晴這兒,卻礙於對方正趴在自己的肩頭,只將將擰轉了半個身子。
“你睡臥室,我睡客房,不會吵到你的。”
如今兩個人的關係着實是說不清楚的尬尷,上官橙可不想再和文晴有什麼更親密的接觸。
文晴就等着她這句話呢,心裡已經忍不住暗自雀躍了,表面上卻還假模假式地一攤手:“只有一牀被子,要從中間撕開嗎?”
上官橙這下子可是坐不住了,她挪開自己的肩膀,躲過文晴賴皮的下巴頦,妙目圓瞪,不解地看着她——
明明客房裡另有一套鋪蓋,你當我睜眼瞎嗎?
被子?
上官橙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然轉過身去看牀上,哪有被子君的蹤影?
看到上官橙活像見到外星人的驚駭表情,文晴快要忍不住捧腹捶地了。她難得聰明一回,怎麼能不給自己點個大大的贊?
上官橙一眼就看出文晴的古怪,旋即明白定是她做的手腳,無語又無奈地看着她。
“你把被子藏哪兒了?”不要這麼孩子氣成嗎?上官橙好想扶額。
文晴狀似無辜地眨眨眼,“被子君又不是貓貓,藏它做什麼?”
這笑話好冷,一點兒都不好笑!上官橙內心忍不住咆哮。
文晴是個繃不住藏不住事兒的,眼見目的已經達到,於是迫不及待地揭開了謎底:“你洗漱的時候,我拿去陽臺曬了。”
這回上官橙當真扶額了:五更半夜的,你曬哪門子被子?你當月亮是太陽嗎?
這人可真是讓她哭笑不得,說不得,罵不得,鬧不得,更給不得好臉,這不,剛答應她不離開,人家就直接登堂入室要和自己睡一個被窩了。
雖然兩個人不是沒睡過一個被窩,可此一時彼一時啊,你見過哪家的經紀人和藝人天天睡一個被窩的?
不錯,上官橙用腳趾頭想都能確定,她文晴就是想跟自己睡一個被窩,還想天天睡一個被窩!
上官橙只好耐着性子,好言好語地規勸眼前這位想“睡”她的大爺放過被子君,她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只怕自己去不僅救不回被子君,還會和被子君一起撲街。
“去把被子取回來吧,大晚上的又沒有陽光,要曬等明天再曬。”
上官橙覺得自己快趕上哄孩子了。
可人家文大爺纔不買她的賬,依舊是攤着手,嘴裡振振有詞:“月亮是因爲反射太陽光才發亮,所以可見月光也有殺菌作用,沒準比太陽光更有效呢。”
上官橙語結,張了張嘴竟不知該如何反駁,她總不好說“你不就是想和我睡一個被窩嗎”。文晴對她太好,說到底,她還是不忍心傷了文晴的心。
文大爺,你這是欺負上官大人個古代人沒學過物理和地理啊!
結果可想而知,文晴遂了心願,她終於把上官橙“拐”到了自己的牀上。
其實,這也不過是因爲上官橙不和她一般見識。觀衆都懂。
小伎倆得逞,文晴簡直要心花怒放,臉上還裝出一副再平常不過的表情。回到自己的房間,一掀被子,她跐溜先鑽進了被窩,眨巴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凝着上官橙。
“這個被子好,又大有暖和。”文晴拍拍自己身上的被子君,表示對被子君的身材很是滿意。
上官橙杵在牀邊,滿臉黑線,心說你是故意弄這麼大的被在房間裡好能兩個人一起蓋的吧?
“我還有……月事,會弄髒了牀單……”上官橙還在做最後的內心掙扎,她着實不好意思說出“大姨媽”三個字。
月事?嘖嘖,好文雅的詞。文晴腹誹。
她咧脣一笑,露出兩排小白牙,“我不嫌棄你。”
上官橙默。這不是嫌棄不嫌棄的問題好吧?前世除了年幼時和母親,長大之後和太平,她還從沒和別人一起同榻而眠過,何況是來月事的時候?
好吧,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和文晴一起睡。上官橙心一橫,不想了,隨它去吧。
上官橙於是也一掀被子,貼着牀邊一溜,鑽進了被窩。
幸虧文晴的牀足夠大,不然以她遠離文晴的程度,不掉到地板上纔怪。
確實如文晴所說,被子君又大又暖和,還沾着文晴的味道。
上官橙心中一動,腦中劃過上午自己就是在這張牀上醒來,自己當時還鬼使神差地捻起文晴掉落在枕頭上的頭髮嗅來着。
上官橙大臊,不敢再放任自己想下去,又往牀邊蹭了蹭,背對着文晴,蜷成一個團。
她這副樣子,文晴看得心中不忍。本想聊幾句天緩解下尷尬的氣氛,可上官橙顯然不在狀態。
文晴不敢招惹上官橙,實在是怕她睡不踏實再神經衰弱落下什麼病根,不過她也不後悔把上官橙拐來。睡着睡着就會習慣的,她想。
上官橙蜷成一隻蝦米的樣子讓文晴憐意大生,心裡還癢癢的,想抱着上官橙又怕嚇着她,只好吞下一口口水,擰過身子,朝着同一個方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後腦勺。
夜漸漸地沉了,黑暗和寂靜吞噬了白日的喧囂。
上官橙浸在寧靜中,許久,繃緊的神經一點點鬆弛,呼吸漸漸地平緩,睡意抽絲剝繭般慢慢佔據了她昏沉的大腦。隨着神經的放鬆,她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舒展開來,變成了一隻蜷得不那麼緊的……蝦米。
文晴睡不着,因爲興奮,更不敢動,怕嚇跑上官橙的瞌睡蟲。她保持着側臥的姿勢,手腳貼附,讓自己的呼吸循着上官橙呼吸的節奏,呼——吸——呼……兩個人的心跳都慢慢變成了同一個節奏。
“上官?”文晴壓着嗓子,試探着輕喚。
沒有人迴應她。
“小橙橙?”文晴又喚,同時手腳並用,蹭到了離上官橙半臂遠的地方。
“唔……”上官哼了一聲。
文晴一驚,還以爲吵醒她了,身體僵在原地,恨不得立時把自己的心跳聲按停。
結果人上官橙只是舒展開了身體,還擰過身子,面對着文晴。估計是之前睡得不很舒服。
呼……
文晴長出一口氣,怔怔地凝着上官橙白淨的小臉,雙眼閉緊,長長的睫毛如黑色的羽扇鋪散開來,雙手雙腳依舊蜷曲着。
“沒我抱着睡,冷吧?”文晴呆呆地出了會兒神,小聲地嘀咕。
說罷,她再也剋制不住,又往前蹭了蹭,手一探一撈,把上官橙撈到了懷裡。
睡夢中的上官橙沒了心防,她只會循着自己的本|能。文晴剛一環住她,她便偎進了文晴的懷抱,似乎這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文晴的心臟不爭氣地狠狠跳了兩下。大概是被“咚咚”的聲音吵到,上官橙秀眉微蹙,接着重又陷入了夢鄉。
“對嘛,這才乖嘛。”文晴滿意地親了親上官橙的額角,也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