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心胸到底能有多寬廣?
據說這世界上最寬廣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寬廣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寬廣的是人的心靈。
文晴記得這是法蘭西那個叫雨果的老頭子說過的。
她還記得這句話是上高中的時候爲了寫作文積累議論文素材而蒐集的格言中的一句。
如果說上高中那會兒文晴還覺得這話說的真高大上,一派海闊天空我自巋然不動的大師範兒,那麼現在想起來,文晴深感這話真特麼扯淡!
對,純粹扯淡!
爲什麼?
有她自己爲證。
一個人的心根本沒多大,很小,小得只能容下一個人,小得只允許心裡的這個人全心全意眼中也唯獨有自己。
所以,文晴不允許上官橙眼裡有別人,比如沈蓓。
剛剛的幾分鐘,手上忙着照顧上官橙,文晴的大腦也沒閒着,她在比較,比較自己和沈蓓。
很明顯,她沒沈蓓漂亮,人家沈蓓是混血,天生的“洋鬼子”,她文晴就是一土生土長的。這就好比人沈蓓是“依雲”,別看也不過就是一法國鄉鎮企業出身,可人家沾着“洋”氣兒啊,所以動輒就能賣到一瓶幾十塊。她文晴呢,頂多就是一“農婦山泉有點甜”,“老婆孩子熱炕頭”就能直接打發了。又憑啥跟人家比?
再說才華,她文晴一國內小本畢業,雖然那分數將將也夠了一本線了,加上好歹也是出自國內知名的戲劇學院,可咋的也跳不出“國產”二字。可人家沈蓓就不同了,外國來的,常言說了“外來的和尚好唸經”——
麻痹!最煩這個叫“常言”的!
文晴越想越後悔,當初怎麼就沒聽她媽的話留個洋鍍個金啥的呢?所謂“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就是如此吧?
可是,真留了洋,就沒機會認識上官橙了!
所以啊,人生一步緊着一步,或許都是命中註定的吧?
文晴的手扣在門把手上,再次回頭掃了一眼上官橙。
上官橙睡得並不安穩,晦暗的光線下,她的眉頭擰成了個“川”字,能隱約看到被下面蜷成一團的身體,還有蒼白的臉頰上不正常的暈紅……
文晴被這樣的上官橙戳中了痛點,或者說叫做“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沈蓓那種看上去就不靠譜的女人,會像自己這樣,看到上官微微皺眉都覺得難受嗎?
沈蓓那種不惜拿記者會炒作和上官的“禁|忌百合”情誼的人,會真正在意上官的感受嗎?會在上官被病痛折磨的時候,放下AA身段來照顧她嗎?
答案一定是否。
那麼,上官橙,聰明如你,又喜歡她什麼呢?
喜歡她能給你帶來平坦、耀眼的星途嗎?
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
文晴握緊掌中的水果刀鞘。
我可以傾盡我所有來成全你的夢想。只要你願意,只要你不再拿什麼“退出娛樂圈”來要挾我。
文晴擰開房門,腦中正琢磨着要怎樣打贏這場“愛情保衛戰”,冷不防被個黑影生撲,險些栽倒在地。
文晴眼角直抽。
“李紫薇!你能不能長點兒心啊!扒人家房門聽牆角很好玩嗎?”
文晴低吼出聲,嫌棄地扒拉開直直抱住她的腰像只沒長骨頭的樹袋熊般的李紫薇。
要不是顧忌着上官橙在休息,文晴真要跳腳罵街了。
李紫薇被扒拉個趔趄,扶住門框纔不至於仰面朝天。
也幸虧文晴家臥室的門是朝裡開的,不然的話,文晴一開門直接就把門外的李紫薇拍成個人形按在牆上了。
李紫薇揉了揉被文晴的巴掌按出個紅印的腦門兒,委委屈屈地小聲嘀咕:“誰稀罕聽你的牆角……還不是怕你欺負橙姐姐……”
文晴一呆,恨不得揪住李紫薇的小辮子——
熊孩子你拎拎清好吧?我和上官,到底誰欺負誰!她都快跟我玩兒刀子了,你居然以爲我會欺負她!
“就是……就是……怕你對橙姐姐s|m神馬的……”李紫薇越說聲越小,最後半句聲音小到了塵埃裡。
“嘛玩意兒?”文晴掏掏耳朵,難道是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s|m嘛……”李紫薇索性心一橫,“……你那麼鬼畜……”
文晴抓狂。
你妹才鬼畜!
還s|m!小小孩兒腦袋瓜子裡都琢磨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文晴怕自己怒火攻心影響到上官橙休息,遂拎着李紫薇把她揪到了書房。從小沒媽的孩子可憐啊,不光可憐,還欠教育!文晴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高提高這孩子的修養。
文晴虎着臉,一邊翻小藥箱,一邊審李紫薇。
“這些亂七八糟的詞兒,你都在哪兒學的?小小孩兒,不學好!”
“我不是小孩兒了!我都十八了!”李紫薇不服氣地頂回去。
“切!我還二十八了呢!我都沒你這些花花腸子!”
文晴扒拉出來退燒藥,看了看,嗯,很好,沒過期。
李紫薇不喜歡她給自己下的定義,白了她一眼,直接鼻孔朝天:“這叫博學懂不?我是學編劇的,編劇的腦子,是雜貨鋪,要什麼就得有什麼!”
文晴嘴角一抽,要不是上官等着用,她很想把手裡的冰袋直接拍在李紫薇的臉上。
編劇的腦子是雜貨鋪?
還科學家會武術呢!
等到給上官橙喂下退燒藥,又敷上冰袋,上官橙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文晴纔有幾分放心。
“橙姐姐病了?”李紫薇擔心地看着上官橙。
文晴瞪了她一眼。
你總算是說了句有用的話。
“真可憐……”李紫薇忍不住輕輕拂過上官橙蒼白的臉頰。
“哎哎哎!別動手動腳的!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懂不懂?”文晴抓過她的手,撇在一邊。
“真護食!”李紫薇不服氣地嘟着嘴,又不放心地凝着上官橙,“白天不還好好的嗎?”
“着涼了。”文晴答得簡單,不欲和李紫薇說那些連她自己都覺得糾結不已的爛事兒。
“哦……”李紫薇若有所思,又幽幽地道,“橙姐姐最近還真是多災多難。”
我也多災多難……
文晴想到最近和上官橙有關的所有的煩心事兒,也不由得犯愁。
“聽說她和沈蓓走得挺近的。”李紫薇支着下巴,癡癡地看着上官橙的睡顏,小小聲地演繹了什麼叫語不驚人死不休。
“!”文晴錯愕地轉向她。
這事兒,連你都知道了?
李紫薇架不住她炯炯的目光,心虛地吐了吐舌頭:“我偶爾去探班……”
“探班?”文晴眯着眼睛,眼中是危險的光芒。
李紫薇掩面,“哎呀!就是經常偷偷去看橙姐姐演戲……”
“哦……”文晴意味深長地拉長了聲音。
李紫薇心裡更沒底了,連忙撇清自己:“我對橙姐姐……那是很純潔的感情……”
文晴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李紫薇深覺自己越描越黑,急赤白臉地道:“其實……其實我是去看沈蓓的!”
“噓……”文晴豎起一根食指,搭在嘴邊,又指了指上官橙。
李紫薇會意,吐了吐舌頭,不敢則聲了。
“你剛纔說什麼?”文晴壓低了聲音,“你說你去看沈蓓?”
文晴眼睛忽的一亮,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原來你喜歡的是沈蓓那貨?不是吧?你原來這麼重口!”
李紫薇煩死她了!覺得“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就是形容文晴的。
“還不是爲了你!”李紫薇死命瞪文晴,也壓低了聲音。
“爲了我?”文晴一指自己的鼻子,“你有那麼好心?”
“切!”李紫薇不屑地扭臉,“雖然你這麼渣,這麼不靠譜,可我還是覺得橙姐姐跟你更合適……”
“算你有良心!姐沒白疼你!”文晴一巴掌輕輕拍在李紫薇的後腦勺上。
李紫薇扔開她的手,盯着上官橙,小着聲音:“雖然我覺得橙姐姐跟我最好……”
文晴大度地打個哈哈,捏了捏李紫薇白嫩的小臉蛋兒:“小毛丫頭,懂什麼愛情?等你長大的!”
“我早就長大了……”李紫薇不服氣地撇了撇嘴,挺了挺細瘦的小身板。
“這麼說,你還了解沈蓓?”文晴低聲問,她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搞定情敵的切入點。
“算知道吧……她是我表姐公司的簽約導演。”
文晴詫異:“你啥時候冒出個表姐來?我咋不知道?”
李紫薇無奈地撇撇嘴:“剛冒出來的。”
“你表姐,是個什麼鬼?”
“什麼叫什麼鬼?”李紫薇翻個白眼兒,覺得文晴這貨就是沒有橙姐姐有涵養,也只好耐着性子緩緩道來。
“我表姐李月薇……”
“等等!”文晴一揮手,止住了她,狐疑道,“你說你表姐叫啥?”
“我表姐叫李月薇啊。”李紫薇無辜地眨眨眼。
嘶……
文晴嘬嘬牙花子,她覺得牙酸。她現在只要一聽到和“月”字有關的就這反應。
“接着說,詳細說!”文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更多。
古怪!李紫薇回她個白眼,也不多計較。
“我也是這半年來才知道這個表姐的存在的,她原來一直在國外,頭些年我堂姑過世了,月表姐才把投資重點轉到國內。”
“你表姐是你堂姑的女兒?”
“對哇。”
“她也姓李?還和你都範‘薇’字?”文晴疑惑地問。
“哦,是這樣,我堂姑是我爸爸的堂姐,年輕的時候嫁給一個有錢的男人,後來這男人有了外心,拋棄了她們母女,只給了她們一大筆錢。我堂姑硬氣得很,一氣之下帶着月表姐遠走異國,在那兒安頓下來,還開了家娛樂公司,二十多年下來,生意也是做得風生水起。我堂姑大概也是特恨那男人吧,乾脆讓表姐隨了她姓李。就是我的名字,還是隨她範的‘薇’字呢。”
“嘖嘖,真是個女性勵志傳奇。”文晴不由得感嘆。
“可惜天不假年,我堂姑中年就過世了,估計也是感情不如意,鬱鬱寡歡的。”李紫薇攤手。
“你知道的倒是多,這麼多事,你還是頭一回跟我說,白疼你了……”文晴幽怨地看着李紫薇。
李紫薇嚇得一哆嗦:“怎麼能怨我?我都是前一陣剛從我爸和月表姐那兒知道的。再說了,你前一陣和橙姐姐鬧分手,要死不活的都不聯繫我們,我倒是想和你說!”
我啥時候要死不活的了?!
文晴替自己抱不平,姐明明是好好生活好吧?
“小丫頭替我盯着沈蓓,精神可嘉!等姐姐有空請你吃好吃的!”
文晴揉了揉李紫薇黑亮的頭髮,心中暗想:李月薇這個人,得好好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