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記得,從前的樺辰苑,是那般繁華,而如今,卻是慢慢的冷清和湯藥氣味。下人們懶散的窩在一旁,做些打發辰光的閒事,對伺候大夫人一事,倒顯得全不上心了。
不動聲色的走入內堂,牀上的大夫人確然已經虛弱不堪,睡得極不安穩,不時翻動身子,shenyin兩聲。
樑心敏靠在牀邊睡着了,臉色極其不好,比起記憶中的模樣,確然瘦弱的過分。
以歡見有人來了,正欲叫醒樑心敏,雲梓陽揮手製止,輕聲道:“讓她睡吧……”
誰知偏就這樣低沉的聲音,依舊吵醒了她。下意識轉頭看了眼牀上的母親,而後才轉頭看到了一旁的雲梓陽,連忙起身道:“大表哥何時來的,怎的不喊我一聲?”
雲梓陽笑道:“看你太累了,便不忍心。不過,還是吵醒你了……”
樑心敏揉揉眼睛,苦笑:“母親睡不安穩,我也是一樣,稍有個風吹草動的便會醒來,倒不是大表哥的錯。罷了,不談這些,大表哥怎的今日來了,可是祖母有何指點麼?”
雲梓陽正欲答話,大夫人卻忽的轉醒了,發出些微聲音,樑心敏趕忙去看。
大夫人睜眼便看到了雲梓陽,伸出手卻沒有力氣。雲梓陽會意,上前兩步拉住她的手,感受到那皮膚上的粗糙萎縮,一陣心疼。
大夫人吃力的反握住雲梓陽的手,看向一旁的樑心敏,神色複雜。
樑心敏忙問:“母親哪裡不適?”
大夫人不言,雲梓陽卻是點了點頭,沉聲道:“姑母放心,侄兒明白。”
大夫人目露欣喜,放開了他的手,重又陷入昏睡。
樑心敏將母親身子放好,掖好被角,纔對雲梓陽嘆氣道:“母親近來便時常這樣子,清醒的時候是少之又少,睡得卻又不安穩。吃飯的時候,不得不把她叫醒,但吃不完一頓飯,她便再次昏沉睡去,我實在是……”
雲梓陽伸手,緊緊握住樑心敏的手,微笑道:“即
便再擔心,也要顧好自個兒才成。奶奶明我送來的禮物,我已然叫人放在外間,你晚些去看看吧。我不便久留,既是見到姑母了,也該離開了。”
感受到手心裡的異物,樑心敏點點頭:“表哥慢走!”
雲梓陽跨出門,便見原本該在大門外的轎子竟停在了樺辰苑門口,暗暗皺眉。
得子上前,扶着自家少爺上了轎,笑道:“姑爺體恤,說少爺身子弱,便讓轎子進來了。”
雲梓陽坐上轎子,點點頭。得子當先指揮着衆人往左邊走,雲梓陽卻出聲吩咐道:“從右邊繞過去吧。”
得子心知自個兒主子必是有了主意,也不多言,再度指揮着轎子掉頭,往右邊拐去。
屋內,樑心敏打開手掌,一個紙條出現在掌心。只見上面歇着八個小字“安心待嫁,皆有安排”,心中不免疑惑,連忙追出去,卻發現雲梓陽走錯了方向。
樑心敏開口去喊,但距離太遠,雲梓陽的轎子依舊向前走着,全無半點停下的意思。
樑心敏無奈,只得回了內間。這府裡多得是下人,等他發現了,自會找人問,自個兒這頭,還是先顧好母親纔是。
卻說坐在轎攆上的雲梓陽,其實是聽到了樑心敏的聲音,但他自進門的時候,便注意到了柔香苑的方向,自是要轉去看看的。
倒不是有信心一定能見到樑雪柔,但既是來了尚書府,走一趟只好不壞。更何況,他也實在好奇,有能耐將姑母bi到如此地步的,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快到柔香苑的時候,雲梓陽掀開垂簾看去,遠遠地,便見有人正站在門前臺階上東張西望,嘴角咧開,似笑非笑。
……
樑雪柔在宛孃的攙扶下站在臺階上等着,遠遠的瞅見轎子來了,一陣欣喜。
聽聞今日尚書府來了位雲家少爺,樑雪柔以爲是雲梓言。上回對虧了他的通風報信,自是想着能夠當面道謝。順道,也可探探底。
到底他是鎮國府
的二少爺,爲何竟這樣幫着她,其中是否有其他意味,她不得不防。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謹慎點總歸是沒錯的。
而轎子裡的雲梓陽自是早早的便看明白了,那人便是有名的三小姐,樑雪柔了。這也多虧了雲梓言,將那日宮宴上的情形,事無鉅細,盡然說與他聽,是以他能夠迅速斷定出她的身份。
瞥見那人看到轎子時臉上忽起的笑意,倒像是故意在等他來一般,眉頭一簇,瞬間便明白了這其中的關係,不動聲色斂了神色,換上柔和笑意。
轎子靠近,宛娘透過小窗看到內裡之人,臉色忽變。早些年她見過雲梓陽,深知這位大公子頗有心機,此刻對上是大大的不妙。
念及此,便閃身擋住樑雪柔,想要拉着她離開。雲梓陽卻忽然命人聽了轎子,打開垂簾,居高臨下的瞅着樑雪柔的背影,盈滿笑意道:“看來,三小姐是將我當成二弟了。”
樑雪柔轉身,瞅着他不言。
雲梓陽繼續道:“真是難得,三小姐與二弟不過一面之緣,竟也這般投緣。”
樑雪柔仍是不言,一旁的宛娘深知眼前這人不好打發,皺了眉暗中思量。
雲梓陽笑道:“我還一直很好奇,姑母向來沉穩,絕非急功近利的宵小之輩,怎的便栽在了一個十幾歲,從未在這般複雜局勢中生存過的小丫頭手中。驚訝之下,不免好奇。究竟是怎樣聰慧的人,竟能讓皇上直言指婚給二皇子。今日一見,方知,原來三小姐身後一直有高人相助呢,難怪,難怪。”
他一連說了兩個“難怪”,倒是讓樑雪柔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云梓陽卻未給她任何機會,說完便放下簾子,吩咐下人繼續走。
樑雪柔看着那轎子,皺了眉。許久,才深深吐出一口氣,轉身朝宛娘問道:“這人是誰?他說的‘高人’,又是什麼意思?”
宛娘正要回答,身後一道身影卻是搶先一步,壓低着聲音道:“他指的高人,自然便是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