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也跪在了樑青山面前,沉聲道:“此事的確攸關整個尚書府乃至鎮國府的聲譽,自是該當弄清楚的好。”
三姨娘原是不敢說話的,但比起如今已被趕去了廢院的二姨娘,她自是覺得該先對付了大夫人才是。聞言也是站了出來,跪在地上道:“二姨娘所言甚是。還是先查清楚此事,若真是有人陷害,也好還了大夫人一個公道。”
樑青山不言。樑雪柔跪下道:“請父親大局爲重,讓以夢分別和大夫人,神醫,還有父親,滴血驗親!”
“滴血驗親”四字,較之所有話都更甚。樑青山漠然轉頭,神色複雜的瞅着樑雪柔。
這般步步緊bi不留活路的模樣,實在讓他難以想象,她竟是在鄉下那等簡單而純粹的地方生活了十年。
她這般xing子,實在比之那個最善於此道的宜安侯,仍不輸!
思及安墨焱,樑青山心中一沉,心念電轉,正要開口之際,卻被一旁以夢的驚呼給打斷了。
“夫人……夫人……”以夢搖晃着突然口吐鮮血的大夫人,急切萬分。
歐陽銳不顧一切,趕緊上前,擡起她的手便立即把脈,那模樣,竟是全無所避諱一般。
不多時,他才喃喃道:“這是急怒攻心……大夫人身子弱,如今怕是……”
話未曾說完,接道樑青山凌厲的目光,忽的閉了口。
瞅着不省人事的大夫人,樑青山思量些許,吩咐道:“將大夫人立即送回樺辰苑,以夢跟着回去伺候,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離開半步。派人嚴守樺辰苑,不許她二人進出!”
大夫人此番受了難,二姨娘先前已然被趕去了廢院,此番本應是三姨娘掌權,然而她卻礙着未能被徹底洗刷的罪名,不敢放肆。
樑雪柔起身,對宛娘道:“你安排人,按照父親的吩咐去做吧。將這位神醫關進暗房,嚴加看守!”
“是。”宛娘應了一聲便去了。
樑青山瞅着樑雪柔,喝道:“今日之事,若有誰泄露了一字半句,定當嚴懲不貸。你們
也都仔細着自個兒的命!”
衆人應諾,宛娘這才和以夢扶着大夫人去了。
樑心敏看到被擡出來的大夫人,甚爲不妥,趕緊轉向一旁的心巧,吩咐道:“你立即去鎮國府通報一聲,千萬仔細着些,莫要叫人發現了。”
心巧明白事關重大,微微點頭連忙閃出了人羣,悄悄去了。
樑青山道:“雪柔暫且留下,其他人先行退下吧。”
三姨娘沒有得了問罪,此刻更是不敢多言,行了禮便趕緊出門,朝着自個兒園子去了。倒是二姨娘,很有些放心不下,頻頻回頭看看樑雪柔,然而她神色滿是冷漠,全然不想理會她一般。
帶所有人都走了,樑青山瞅了樑雪柔半晌,一言不發。
樑雪柔也似存心一般,和樑青山耗着,也不遠當先開口,氣氛越發奇異。
許久,樑青山纔開口道:“你如今,究竟在和誰合作?”
樑雪柔沉聲道:“女兒不知父親在說些什麼。”
樑青山一拍桌子,狠厲道:“莫要跟我扮無辜!你的xing子,我早已一清二楚。今個兒讓我頻頻驚訝,該不是你一人可以做到的吧?你身後的那人,究竟是誰?他對尚書府的事情,又知曉多少?”
樑雪柔不答,只是冷笑。而這樣的笑,看在樑青山眼裡,卻忽然怒不起來。
只因,他看到了那雙淡色眸子深處,滿含的無奈和痛苦。那眼神,分明和荊幽蘭從前看她的一模一樣。
他忽的懷疑起來,樑雪柔真的是二姨娘的孩子麼?爲何她的眼睛,她的一舉一動,竟和從前的蘭兒那般相似?
微微皺眉,狠厲的責問卻是說不出口了。好半晌,他才沉聲道:“你……究竟爲何要這麼做?你便這般的……恨我麼?”
樑雪柔的眸色一瞬間黯淡了下去。
恨?從前或許有。她恨父親將她送往鄉下十年不見一面,她恨父親只顧利益沒有半點親情可言,她恨父親明知自己是冤枉的,還罔顧一切默許大夫人對她所做的一切……
她更恨,
自己嚮往中的親情,竟是如此的冷漠。
這個所謂的父親,從沒有把她的生死看在眼裡。
當明白了這個事實,她忽然不恨了。那些從前期待的親情,她已然看到極爲淡漠。因此後來知曉了一向對自己極好的二姨娘竟是她的親孃一事,並未有任何波動。
而她回來的其中一個原因,便是爲着調查荊幽蘭死亡的真相,一心想要爲孃親報仇。可是,當真相真的在她面前揭開,卻已經沒了意義。
不是親孃,報仇,還有意義麼……
在明白了真相之後,在二姨娘揭穿了她真實的身份之後,她一度不知道自己留在尚書府究竟還有什麼意義。先前所作出的所有努力和心血,爲扳倒大夫人所作出的所有準備,都似乎成了一個笑話。
她的沉默,唯有宛娘懂了。她不願去看二姨娘,也唯有宛娘明白。
及至後來,在廢院中與安墨焱相遇,她忽的想起,自己還有答應了旁人的事,沒有去做。那一刻,她竟有些感激安墨焱。
他,給了她一個理由,給了她一個意義。即便,這個理由,和意義,是用難言的代價交換而來的。
無波真古井,有節是秋筠。
從前,她拿這句話勸過安墨焱。後來,她拿這句話來勸自己。如今,樑雪柔已然深切明白,無論她的身份如何,無論尚書府內情勢如何,她總歸還是要生存下去的。
而生存的第一步,便是徹底扳倒大夫人,狠狠打擊她背後鎮國府的勢力,讓樑心敏的這樁婚事結不成。
她要嫁給二皇子,做了該做的事。
念及此,她淡然一笑,道:“身爲女兒,豈能恨自個兒的生身父親呢?父親多慮了。此番,雪柔不過爲了‘公道’二字。到底,我也是二姨娘的女兒。二姨娘犯錯當罰,大夫人和三姨娘也該如此纔是。父親若是無事,女兒便要回去了。今日有些冷,父親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說完,樑雪柔決然轉身,朝着門口走去。
陽光照在臉上,很是刺眼。但,她卻偏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