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響起腳步聲,晴兒斂了神色,規規矩矩的打掃。
安靈看了一眼,垂首站在一旁,輕聲道:“小姐,老爺和二姨娘來了……”
樑雪柔一驚,瞥眼朝外看去,院中的一男一女,宛若璧人,神色之間隱約帶着欣喜,當即便起身,親自出迎,“父親、二姨娘安好!讓父親和姨娘久等,是雪柔的不是!”
二夫人一臉的欣喜,拉住樑雪柔的手笑道:“不知者不怪,倒是聽說你今兒個生了氣,可別氣壞了身子纔好。”
樑雪柔俯身行禮,神色間滿是歉意:“下人不懂事便稍加訓斥罷了……進去說話吧。”
二夫人看一眼樑青山,輕輕點頭道:“老爺先請。”
樑青山並未多言,但神色之間卻全無初見時的冷漠生硬,讓樑雪柔心裡稍稍一暖。即刻俯身行禮:“父親先請。”
三人剛進了屋內,樑雪柔便喚道:“安靈,斟茶。”
安靈也機靈,應了一聲便出門了,經過晴兒身邊輕輕拉扯她兩下,將她一起帶了出來。
不多時,冒着熱氣的茶水便送了上來,樑雪柔接過安靈手中的茶具,親自給樑青山兩人斟好了茶,送到手上,客氣之間自是帶着特殊的親暱。
樑青山雖也懂茶,卻並不愛品,放在脣邊綴上一口便隨手放到了一旁。倒是二夫人,極有興致的品茶之後還連連稱讚道:“這茶正好便是七分燙,入口溫熱,卻又不失茶香,很是不錯。看來雪柔這裡,也有煮茶的好手呢。”
樑雪柔微紅了臉道:“姨娘煮茶的手藝纔是一絕呢,女兒哪裡敢獻醜。安靈是母親派給女兒的大丫頭,該當說母親眼光過人才是。”
“大夫人自是眼光上佳的。”
二夫人微笑,似是話中有話,但卻端坐如斯,再不多言。
倒是一旁的樑青山,指了指一旁的座椅,淡然道:“你也坐吧,一家人,不必這般客氣。”
樑雪柔道謝落座,藉着爲二夫人添茶的空隙瞅瞅樑青山,卻不曾
想樑青山亦在看她,惶然低下頭掩飾。
“第一次參加宮中小宴,表現的很是不錯。”
樑青山看着低着頭的女兒,語氣難得輕柔。
幼時的記憶幾乎全然不復,父親的印象亦是淡薄的很。回府之後相見的兩次,那威嚴的模樣深入人心,今日這般溫和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樑雪柔擡頭,略微驚訝的瞅着樑青山。樑青山湊巧也在大量她,四目相對,一個驚中帶喜,一個喜中帶驚,竟是齊齊一愣。
二夫人自行斟茶,面上仍是那副眉開眼笑的模樣,接道:“老爺所言甚是,那般場面,雪柔非但不怵,還爲尚書府掙足了臉面,實在是可喜可賀呢。”
樑雪柔聞言自謙道:“姨娘讚賞,女兒愧不敢當。索性不曾丟了尚書府顏面,已是知足了。與會佼佼者衆多,唯我不曾見過那般場面,只思量着莫要失了禮數連累尚書府便是了,哪裡還能掙臉面呢?”
二夫人尚未開口,樑青山便略微翹起了嘴角,讚道:“皇上和二皇子雙雙對你讚賞有加,自是爲尚書府掙足了臉面。”
樑雪柔聞言卻又是一驚,二皇子爲她說話多少也能明白着些,但連皇上都稱讚,便實在是……
思量半晌,皇上出現她便藉口離去,若說做了何等足以讓皇上誇讚之事,難道是因着她的拒絕演奏?
想來,皇上那般人物,自是無人敢於忤逆的,這般讚賞,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實在難言。
二夫人仿似看出她心思一般,掩嘴笑道:“知道你素來自謙,但自謙過頭了也是不好。如今,聽說連宮中不少妃嬪都開始試着練習吹葉子。”
聞言,樑雪柔更加羞愧起來,“聖前抗旨,這等大的罪名,皇上不曾怪罪已是殊榮,不敢蒙寵。”
二夫人輕輕搖頭,顯出難得的小女兒嬌態來,身子微傾,看了看心情甚好的樑青山,笑斥道:“你這傻丫頭,怎的總將過錯往自個兒身上攬呢?老爺身在官場多年,皇上是否真的不曾怪罪又豈會看不出來?你也
莫要掛懷了,御花園小宴,皇上贊你聰慧得體,心思靈巧呢。”
樑雪柔自是將二夫人神色全然看在眼裡,憑她的聰慧,稍稍一想便也明白過來。位高權重者,自是人人奉承的,莫敢違逆的。她那日雖是情急之下不得已,看在皇上眼裡怕也是難得的,索性便寬容她一次,在旁人眼裡看來,自是皇上大義包容了。
這般隱秘的心思想來雖是簡單,卻也是因着避皇上之諱,決不可明說。此番三言兩語便將一切悉數道來,實在難得。再想想她方纔的嬌羞模樣,樑雪柔暗忖這二夫人果然也是個厲害角色,難怪能得父親疼愛這麼多年。
她雖是庶出的身份,卻也育有尚書府唯一的兒子,怕是因着這唯一,身份便是異常的尊貴了。但縱使如此,樑雪柔面上仍是扮作疑惑模樣,追問道:“皇上竟真的不曾怪罪?”
樑青山微微點頭,“若要怪罪,亦不會留至今日了。只是……若是今後宮中再有此等宴席,你便稱病婉拒了吧。”
二夫人手上摩挲茶杯的動作稍稍一頓,臉上卻是毫無任何改變,片刻之後,重又自行續了茶,微笑不語。
樑雪柔一愣,擡眼瞅瞅樑青山和二夫人,方纔那句話,分明轉的有些生硬。
而樑青山緊鎖眉頭似乎在思量什麼的模樣,她自也看在眼裡,心頭不禁失落起來。
孤寂多年,她心中總有那麼一份希冀,期待着家人的溫暖。因而回家多日之後,父親這第一次主動造訪,正眼瞧她,心中瞬間便被暖意包圍,思量着到底血濃於水,親情不滅。
而如今,當她的希望被瞬間澆滅,她忽然想起那日父親帶着恨意的目光來。
是她天真,不該以爲這人人勾心鬥角的尚書府,還會有真正的溫情存在。明明將那恨意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怎的偏就沒能長了教訓?
這尚書府中,誰不是爲了利益而活呢?即便是今日,父親親至,也不過是因着皇上和二皇子的一句稱讚罷了……終究是她自作自受罷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