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太夫人揮手,安墨焱和樑雪柔便行禮退出了金玉園。
太夫人這一番話也算是意料之中,樑雪柔並未過多驚訝。至於太子,本就不得皇上喜歡,不論此事是否有人暗中策劃,既已發生,一切都是無用。只是看安墨焱神色凝重,似是擔心的很,這樣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況且,此處是宜安侯府,不比尚書府,對衆人性子一清二楚,不必擔心被不該聽的人聽了去。
樑雪柔陪着他默默前行,直到轉過涼亭,經過花園,四下空無一人之際,纔開口寬慰道:“你也不要太過擔心了,此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安墨焱自是懂她的意思,但即便早有準備,這般忽然也是她所料不及,皺眉道:“太夫人一向都知我與榮王交好,想保持一個折中的姿態。從前礙着情勢不明,榮王又並無爭位的心思,她才隱忍不言。但如今……榮王羽翼已豐,爭位勢在必行。太子被廢,皇后被禁足,是否會牽連宜安侯府尚未可知,我……”
樑雪柔自然明白他所顧慮的是什麼,沉聲道:“榮王是羽翼已豐,但如今,太子被廢,榮王卻並未被改立。換言之,皇上也和侯爺一樣有些拿不定主意。”
安墨焱道:“你是說……”
“眼下,皇上要試的,正是你。”樑雪柔聲音沉靜而冷淡,分析的苗頭卻直指問題中心,“定遠侯賈家和鎮國府雲家,自是向着榮王。但這兩家的勢力加起來,是和宜安侯府與尚書府的聯合勢力差不多的。皇上先前賜婚,便是想要爲太子拉攏鎮國府,同時左右尚書府的站位。因爲那樣,太子的勢力就會隱隱強過榮王。而榮王一脈,有淑貴妃這樣一個手段厲害懂的算計的人在,自不會讓自個兒兒子屈居人下。皇上存的,便是讓幾家互相牽制的心思。而他之所以默認我們錯嫁一事,也是同一個原因。”
安墨焱思量道:“確然,現下,尚書府兩個女兒分別跟了我和榮王,便是在太子和榮王的勢力上各加一份。無論哪方出事,尚書府都可安然無恙,甚至
可以左右皇上的選擇。從前雲家想要做到的,如今陰錯陽差之下,反而成就了尚書府。”
樑雪柔點點頭,“到底尚書府多年來沉寂的很,在皇上眼裡,絕對比勢力強大,手段厲害的雲家更好控制。這樣的權柄轉移,也只有皇上這等放眼天下的人能夠想的出來。只是,我……還有件事,讓我很是不安。”
“皇上會測試我,也就意味着,對我的心事,多少有些瞭解了。你想說的,便是這個嗎?”
安墨焱忽然停了下來,轉身看着樑雪柔,肅容道。
樑雪柔皺眉道:“皇上了解的,該不是你的心事,而是你的xing情。你自尊心強,心思沉穩,這都是顯而易見的。而這樣的人,往往都是極爲聰明的,會爲自己留好後路。你雖是太子一脈,多年來卻和榮王交好,皇上早在心裡有底了。從前可由着你,現下……”
“你能想到此處,已讓我十分驚訝了。”安墨焱誠心誇讚,臉上也從肅容,有了淡笑,“皇上的確是在測試我究竟會站在哪邊,但這並非是唯一的目的,你想的不夠深入。”
樑雪柔有些不解,擡頭看着安墨焱,眼神充滿疑問。
安墨焱直言道:“太子被廢,皇上暫且不問罪宜安侯府,也不改立榮王,除了測試我,還有讓宜安侯府內亂的心思。”
“內亂?”樑雪柔不禁驚了一驚,旋即明白過來,瞬間出了冷汗。
“鎮國府和定遠侯府,站位明確。尚書府自是哪方勢力強大就會支持哪方,剩下的,便只有宜安侯府。太夫人的心思,人人盡知,必是要力保太子。而我,卻偏偏更爲中意榮王。此事一出,我和太夫人意見不合,宜安侯府必會內亂。”
樑雪柔隨即接道:“皇上此計,未免太過冒險。你若是爲了宜安侯府,選擇了太子,豈非前功盡棄?”
安墨焱冷然一笑,道:“我若選了太子,皇上自有法子讓尚書府站在榮王陣營。而我若是要選榮王,這宜安侯府內亂一成,皇上便可安枕無憂。此計看似驚險,卻實
在是一步好棋。”
樑雪柔聽着安墨焱滿是讚賞之意,心中卻冷得很。這般把人當做棋子的做法,讓她深深不安。
……
金玉園裡,兩人剛走,大夫人楊氏便來了,看到太夫人愁眉不展,擔心道:“太子被廢一事,我也聽說了……母親該早作打算纔是啊!”
太夫人揉着眉心,仿似極爲難受一般,隨口道:“皇上向來不喜歡太子,此事早在意料之中了……”
楊氏搖搖頭,沉聲道:“我想說的,並非是此事。母親,墨焱他……始終和榮王交好,內地裡怕是早有思量了。母親若是不及早提點,只怕……”
太夫人搖了搖頭,“墨焱是安家的孩子,自會爲宜安侯府打算,你不必多言。”
楊氏見太夫人神色之間並無異樣,不禁暗暗皺了眉:“是,他是安家的人,但他和咱們是否一心,便難說了。”
“你知道些什麼?”太夫人也皺了眉,沉聲問道。
楊氏道:“人人都知,王太夫人和太夫人私下裡不合,而前段時間,我還聽丫頭說,柔妃娘娘曾私下裡找過王太夫人,說是想要拉攏宜安侯府。此事,只怕太夫人還不知吧?”
太夫人神色微變,瞅着楊氏的目光也不似往日那般柔和平靜。
此事,她確實不知。她甚至懷疑,從前是否小看了楊氏。
但另一方面,她卻也在暗暗擔心。從前只是懷疑,並沒有任何的真憑實據。但如今,樑心敏既是接觸過王太夫人,那安墨焱的立場只怕是……
太夫人一向沉穩的很,而此刻神色有變,已然說明了她心裡極爲震撼。楊氏不禁有些欣喜,繼續煽風點火:“我知母親以前是爲了宜安侯府,纔會將侯爺的位置交一個庶子。但今時不同往日了,他到底不是母親親生,母親必須時刻防備着纔是。到底,比起他這個庶子,以忠嫡出的身份,更適合這個位置。”
太夫人雖然對楊氏並不喜歡,但她這番話,卻是聽進了耳裡。皺了眉,細細思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