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藏嬌意,妾無留園心。
那夜之後,樑雪柔果然還是繼續絕食,誰勸都沒有用,那些侍女們因此也沒少招榮王訓斥。甚至有不少被罵哭了來求樑雪柔的,向來待下人寬厚的她也是狠了心不理。
夜間的時候,樑雪柔都能聽到連綿不絕的簫聲。從《鳳求凰》到《長相思》,從《長相憶》到《訴衷情》,便是一曲平白無奇的《玉樓春》,她也能聽出曲中暗涌的情意,婉轉的不甘和委屈。
他的心思,她怎麼可能不明白呢?奈何今生緣薄,她已經有安墨焱了啊。這萬般的柔情和繾綣,今生,便只能辜負。
她依然堅持她的原則,說到做到。不日,便臥牀不起了。
慕容瑜到底是擔心樑雪柔的身體,他聽說她臥牀後,心急如焚,便再度親自去了她在的院子。
進屋後,他也不說多餘的話,徑直走向了樑雪柔的牀邊。
樑雪柔在聽到慕容瑜的腳步聲的時候,便將一方帕子掩蓋在了臉上,不想見他。
慕容瑜見了後,便擡手想要拿掉她臉上的帕子。
不想,樑雪柔卻喝道:“你若敢掀,我立時便咬舌自盡於你面前。”
慕容瑜伸出的手只好硬生生收回,繼而,他嘆了一口氣道:“雪柔,我知你心中掛念那爲你受傷的婢女晴兒,你若是吃點東西,我便告訴你她的下落。”
樑雪柔淡淡道:“在哪都好。若是還活着,那是她的造化,若是沒了……反正我們姐妹二人,很快便能在下面相見了。”
“她沒死,”聽她這般沒有生意,慕容瑜也是心中焦急,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她沒死,我的人那日救了她,便送她回宜安候府了。”
此言一出,慕容瑜便是後悔不迭。本是想以此來哄勸她吃東西的,不想卻……
慕容瑜心中直嘆:只要在她的面前,自己這滿腹的謀略便是半點都使不出的。眼下沒了籌碼,要她吃東西卻是不能了……
“哦?那可真是多謝了。”
“雪柔,你多少吃點吧……”慕容瑜
催促道。
“榮王今日可通知了宜安候府的人來接我?”樑雪柔問道。
慕容瑜頹喪道:“未曾。”
“榮王請回吧。”她生硬地拒絕。
“雪柔,”慕容瑜皺眉呵斥道,“就算是任性,也要有個度!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有什麼意思?!”
樑雪柔虛弱笑笑:“王爺若覺得我是在開玩笑,那就請便吧。”
“樑雪柔!”慕容瑜又是擔心又是生氣,但也是素手無策。
“王爺,幾日後,待妾身嚥了氣,便一把火燒了吧。”
樑雪柔嘴角彎彎,聲音淡淡,“我這等不明不白死在外頭的女人,也不用還給宜安候府了,隨便尋個所在,揚了灰也好,沉了江也罷。王爺就當未曾救過……”
“你住嘴!”慕容瑜彷彿要割捨什麼一般,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中的所有深情被一絲不剩地掩去,徒留一片清明。
“來人,提宜安候夫人更衣,寧北,備轎,另外派人送信給宜安候府,說我們救出了柔夫人,隨後便送回。”再回過頭去,看樑雪柔,“如此,你可安心?可願進食?”
樑雪柔將面上的絲帕往下拉了些,只露出了深潭般波光盈盈的雙眸:“妾身謝過王爺。”
慕容瑜沒有回答,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好生伺候柔夫人。”
待得樑雪柔準備上轎的時候,慕容瑜纔再度出現。
他神色已經恢復到了溫潤的模樣,兩人保持着十多步的距離,樑雪柔盈盈下拜:“妾身謝榮王爺救命之恩。”
“免禮!”他隔空擡手虛扶,神色無異,“本王已飛鴿傳書給宜安候,替夫人報了平安。”
“勞王爺費心了。”樑雪柔嘴角微微挑起,帶着說不出的柔美。
那份由心而出的笑容,讓慕容瑜有些怔忪。
“如今宜安候抗旨已成事實,皇上也是龍顏大怒,是否能化險爲夷,全看侯爺的造化了。夫人此去,想來也要經歷坎坷,多多保重。”慕容瑜到底還是擔心她。
樑雪柔心中感激慕容瑜,也想到之前幾日對他說的話說的太重了,想要道歉。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兩人日後斷不能再有什麼牽連,便只對着慕容瑜一福身,隨既鑽入了轎子。動作利落,只留他一個絕決的背影。
慕容瑜看着她絲毫不猶豫的模樣,心痛如割。他閉上眼,擡手揮了揮,那轎子便起了來,一顛一顛地朝外走。
慕容瑜看着轎子離去的方向,怔愣良久,無盡的心事,終只化作了一聲長嘆……
再說樑雪柔的轎子到了宜安候府的小門——先前樑雪柔被綁一事,到底是掩住了沒有對外伸張的,是以,當侯府接到了消息有人要送樑雪柔回來的時候,太夫人便直接回了說送到小門。
雖是送到小門,但樑雪柔走的時候,好歹還當着二房的家,這會兒,衆人都在小門迎接她,這禮數卻是爲她全了的。
樑雪柔一下轎子,太夫人便迎了上來,淚眼婆娑地拉着她的手喊:“雪柔啊,你終於是回來了!”
說着,那眼淚就下來了。
樑雪柔一個寒顫,差點沒站穩。
太夫人卻扶着她,哭道:“這些許日子,在外頭可受苦了,怎竟清減了這許多喲,我命苦的孩子……”
“母親……”樑雪柔緩了緩也進了狀態,叫一聲,眼淚便下來了,伏在太夫人的肩膀上,嚶嚶有聲。似有千般委屈。
王太夫人一見,忙道:“你們還愣着作甚,還不去扶了太夫人和柔夫人,這外頭風大。”
楊氏一聽,頭一個便上去扶太夫人,而紫竹,紫雲也扶了樑雪柔要往屋裡去。太夫人也是一路都拉着樑雪柔的手。
而王太夫人則出面去送榮王府的人,可算是過了把當家主母的癮。
進了門,太夫人便鬆開了樑雪柔的手,對着身邊的婢女吩咐道:“快送柔夫人去我那歇歇,再吩咐廚下燉些燕窩來。”
遂,樑雪柔便被紫香紫竹扶了,送往了金玉園。
可才進金玉園的正屋呢,太夫人便大聲呵斥了一句:“樑雪柔,你給我跪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