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四海同音,酌古御今

天色矇矇亮。

被晾在順天府大牢的何心隱也終於結束了漫長的冬夜,跟在一名太監身後,從順天府的大牢中走出,重見了天日。

何心隱仰着頭,貪婪地感受着不算明亮光影照在身上。

既是爲能夠短暫離開大牢感到愜意,也是爲皇帝終於召見,心中塊壘盡去。

他的餘光看到順天府尹王之垣遠遠避開,似乎並不想與自己打照面。

“好叫夫山公知曉,王京兆還未審結夫山公的案子,此番面聖之後,咱家還是要將夫山公送回來的。”一旁的孫隆輕聲解釋道。

孫隆儒化得很是徹底,對於何心隱這類民間意見領袖,言語之間亦是頗爲敬重。

當然,敬重也就僅限於言語上了,並不妨礙他稍後將何心隱送回來繼續蹲大牢。

畢竟何心隱身上的案子可不少。

當初抗稅殺官一案,固然已經審結了,但被罰充軍卻半路逃戍的罪卻是要追究的。

此外還有嘉靖四十年,夥同方士藍道行,玩弄讖緯,迷惑世宗的舊案,也免不得重提。

以及萬曆三年二月聚徒講學,揚言首輔專制朝政一案,王之垣顯然沒打算放過。

乃至萬曆六年五月,金雲峰、曾光等捏造《大幹起運錄》妖書,永順、保靖、酉陽三土司謀逆一事,樑汝元、羅巽姓名亦在湖廣報陳刑部的卷宗內。

再加上這次指斥乘輿,譏議朝政的案子。

林林總總一堆罪情,再加上順天府審完還要移交刑部、大理寺,何心隱這個年,大抵是隻能在牢裡過了。

何心隱跟在孫隆身後,聞言只是坦然地點了點頭:“區區罪囚,倒是勞煩公公一番接送了。”

他此次沒有遁逃,而是主動自投羅網的時候,他心中便做好了準備。

自己的下場已經不重要了,眼下他只想見上皇帝一面。

孫隆客氣地笑了笑,將順路買的包子,分出兩個不帶韭菜的,遞給了何心隱。

“夫山公的案子還未審結,哪能說什麼罪,這些時日朝野內外可是不少官吏爲夫山公求情。”

“昨日山東道御史趙崇善言才提及,今積冤當伸者三,其二伸矣,其一猶未伸也。”

其二是什麼姑且不論,這其一,顯然指的就是何心隱。

“多謝公公。”何心隱見包子還冒着熱氣,也不推辭,乾脆地順勢接過,邊走邊啃了起來,“難怪陛下今日召見我,原來是有人申救。”

自主動投案以後,一直被皇帝晾到了現在,本以爲就要被輕易打發掉,沒想到今日卻峰迴路轉。

孫隆走在前頭,聞言立馬出言更正:“那倒不是,萬歲爺此前就準備召見夫山公。”

“只是萬歲爺出巡回京以後,先是聖母誕辰,又遭逢石茂華、劉世延等逆賊先後刺殺後,一直忙碌至今。”

何心隱頓住了往嘴裡塞包子的動作,愕然擡頭:“刺殺!?”

他在牢裡蹲久了,固然沒有被王之垣爲難,但與世隔絕還是避免不了的。

眼下才驟然聽聞皇帝遇刺這種天大的事,難免一驚。

而且,聽這意思,還是先後刺殺!

今上再怎麼也比前幾位好多了吧,何至於讓人這般前赴後繼!?

孫隆侍奉深宮多年,自然也明白什麼叫點到爲止,他只略略將近來發生的事與何心隱概述了一番。

末了總結道:“……今晨萬歲爺便沒有去早朝,而是陸續召見起了年末述職的地方外官,中途順勢想起夫山公之前的求請面聖之事,這才喚咱家來召夫山公入宮。”

何心隱靜靜聽着,沉默着將手中包子風捲殘雲。

片刻後才嘆息道:“我這鄉野散人,尋常只見得皇帝如日中天,不意竟也這般步步殺機,我只是聽之,都忍不住汗毛豎立,後怕不已。”

“幸虧沒有釀成大禍。”

孫隆伸手從懷裡取出雞舌香,一邊遞給了何心隱,一邊讚道:“果如陛下所言,夫山公大事不糊塗。”

這也是孫隆對何心隱保持敬重的緣故所在。

指斥乘輿,譏議朝政固然是罪過,但從動機上,總歸還是可以商榷一二的。

被貶到太學教授君臣綱常的譚耀,前幾天就因爲私下替石茂華叫好,又被學生們舉報,吃了一場遊街。

而同樣不被朝廷待見的何心隱,真心實意關愛起皇帝安危來。

二者兩相比較,高下立判。

何心隱正接過雞舌香,聞言動作一滯。

他將其含入口中,沒好氣辯道:“老夫小事也不曾糊塗過!”

孫隆聽了這話,搖頭失笑:“萬歲爺不是諷刺夫山公小事糊塗。”

他朝紫禁城拱了拱手,學道:“萬歲爺說,何心隱既然肯向順天府投案自首,求請面聖,就說明這廝只是路線……也就是道途出了問題,良知本體還是很好的。”

何心隱越聽越是神情古怪。

一般上位者的點評,何心隱並不太在乎。

但皇帝總歸是皇帝,來自於三綱五常頂端作出的定論,饒是他這般離經叛道的人,心底也難免升起些許異樣。

“咳咳。”

何心隱輕咳一聲,稍作掩飾,不再言語。

孫隆見狀,也識趣掐斷了話頭,默默在前引路。

冬日晝短夜長。

此時天既然已經矇矇亮,時間自然也不早了。

城內的百姓已經在道旁擺滿了營生。

沿途偶爾能遇到打盹失期,匆忙狂奔的朝官。

當孫隆領着何心隱踏進午門的時候,天色已經透亮。

而後便是不厭其煩的禁衛搜身安檢。

幾道宮門,就有幾次搜身,何心隱十餘日不曾洗漱所積攢下來的皴皮都被禁衛們搓了下來。

弄得何心隱都開始懷疑這些禁衛是不是故意與自己爲難了。

“宮裡搜檢現下這般嚴苛了?”

何心隱回頭看了一眼宮門口的禁衛。

皇宮他也不是沒進過,當初嘉靖年間,只付了十兩銀子給太監,便參觀了一番皇宮大內。

如今這副森嚴的模樣,實在稀奇。

孫隆客氣解釋了一句:“上次藩僧刺駕,羽林衛指揮使夏愷畏罪自盡,禁軍倒是沒以前那樣懶散了。”

就是不知道能管多久,這般想着,孫隆不由搖了搖頭。

兩人一路無話,順着御道快步前行,很快便入了西苑,站定在承光殿外。

孫隆自然是入內通稟。

何心隱則是束手站在廊外,漫無目的四下打量。

只見承光殿東朝甕城,西臨太液池,南北各峙華表,曰積翠,曰堆雪,中構金殿,穹窿如蓋,盡顯天家氣派。

何心隱捻着鬍鬚,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都是民脂民膏啊!

他轉過頭,只見承光殿外已經等候有數名官吏,或閉目養神,或好奇朝這邊看來。

殿內不時傳出依稀的談話聲,聽不真切。

顯然是如孫隆所言,皇帝正在召見外官。

不多時,孫隆碎步從殿內走出,來到何心隱近前,伸手引路:“夫山公,隨我入內面聖,稍後務必注意體統。”

何心隱點了點頭,規規矩矩跟在了孫隆身後。

他入殿之後,依舊忍不住用餘光張望。

只見殿內比外間更爲華美,翻起逋回,旋轉如環,丹檻碧牖,盡其侈麗。

何心隱不斷搖着頭,心中則是默默打起了稍後面聖的腹稿。

邁步之間,殿內談話的聲音也愈發清晰。

朝着聲音來處看去,何心隱只見得大殿正中,皇帝正端坐在御案後,與御階下方躬身行禮的官吏交談着什麼。

“萬歲爺,何心隱帶到了。”

孫隆上前稟報。

何心隱正要行禮,皇帝的聲音便適時響起:“先旁聽候着罷。”

他剛彎下的腰,又默默直了起來,跟着孫隆退到了一旁,打量起皇帝來。

“熊卿,你接着說。”

朱翊鈞只看了何心隱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示意熊敦樸繼續。

熊敦樸收拾了一眼言語,緊接着說道:“但是在南方推行《韻略易通》,阻力實在太大。”

“不止地方官府陽奉陰違,百姓也頗爲排斥。”

“原因亦是頗多,從地域層面上而言,官場都暗傳此舉是北方官吏有意移風易俗,步步緊逼壓制南方;在民間,多是說所謂通識官話,在抹殺地方特色,篡改當地百姓的文化與魂魄。”

“兩相合流,情緒極爲強烈。”

“如今從浙江官場,到民間士人,但凡提及《韻略易通》,便會捧出《洪武正韻》,視其太祖正統。”

“這般情狀,臣實在不敢強行施爲。”

熊敦樸從袖中取出奏疏,交給了一旁的內臣。

朱翊鈞接過熊敦樸的條陳,迅速瀏覽起來。

越看越是皺緊了眉頭。

熊敦樸口中的《韻略易通》,便是如今中原音韻的代表,與春秋時的雅言,前漢的通語,魏晉的正音,隋唐的正音,一脈相承。

也即是北方官話——以北方聲音端正,各能相入,謂之中原雅音,大概與普通話有個七八成相似。

而所謂的《洪武正韻》,便是以南方話爲骨架的官話了。

除了兩者之外,還有天津官話,福州官話,東南官話,不一而足。

都是通行天下的正經語言。

可正經歸正經,天下卻不需要這麼多官話,到了該退居二線的時候,就不應該再招搖過市了——熊敦樸當初一句“日媽的”殷鑑不遠,豈不聞乎?

爲了“混一天下”這個目標,“四海同音”本就是不可或缺的手段。

大力推廣北方官話,更是不需贅述的題中應有之義。

於是,纔有熊敦樸等人接了這個任務,如今正於御前述職。

只不顯而易見,四海同音這等大事,不是一日之功,任重而道遠。

熊敦樸遲疑片刻,纔開口道:“陛下,恕臣直言,此事若是沒有中樞下場,恐怕會一直這般寸步難行。”

“只有中樞定製,將中原雅言定爲國語,纔可事半功倍。”

朱翊鈞緩緩合上了奏疏,無奈嘆了口氣:“讓卿先吹起風來,不就是試試水溫麼?”

“如今看來,顯然還不是時候。”

要是政策從地方官場到民間都不支持,那硬推下去只能是一紙空文,反倒成了笑話。

熊敦樸聞言,也品出皇帝的心有不甘。

他下意識跟着抱怨一聲:“前元遺毒不可不謂不深矣!”

這事自然要怪到前朝頭上。

中原這個概念是在不斷擴大的,由最初的周秦王畿之地,河南洛下一帶,慢慢擴展至此後的河北、山西、山東等地,中原雅言,也就是北方官話同樣逐漸開始“四方通行”。

但前元時,蒙古語被定爲國語,八思巴字定爲國字,雅言首次失去了國語的身份——彼時大儒許衡的兒子許敬仁通曉蒙古語,全族驕傲,就連訓斥別人時也會使用蒙古語。

隨着中原雅言失去國語的地位,不再四方通行,各地官話理所當然地默默捲土重來。

一次持續百年的歷史倒車,再想往前開,自然就要使出更多的力氣。

朱翊鈞搖了搖頭,沒跟着一起怨天尤人。

“先打好地基再說吧。”

“讓藩屬琉球、朝鮮等國,遣人到四夷館進修,將《學官話》、《官話問答便語》等書籍重新修訂,務必訂爲中原雅言。”

“熊卿現在是獨當一面的巡按御史了,不妨強勢一些,多看着地方的官府、私塾、學院、寺觀、報紙、說書先生……”

好的經驗自然要借鑑,尤其要尊重語言發展的客觀規律。

朱翊鈞仍舊是打算以學校爲基礎,以地方衙門爲龍頭,以報紙、說書先生等新聞媒介爲榜樣,以佛教、道,門等公共服務行業爲窗口,逐步擴展,慢慢打底。

熊敦樸自己吃過虧,對這事很是認可,頻頻點頭。

“還有拼音字典的事,熊卿稍後去通政司尋倪光薦,一道上禮部議一議,看看怎麼改進與推廣。”

朱翊鈞又囑咐了一句。

熊敦樸記在心中,輕聲應是。

片刻後,見皇帝再沒有什麼囑咐,他這才行了一禮,默默退了出去。

朱翊鈞伸手揉了揉脖頸:“下一個是誰?”

張宏聞言,立馬上前回應道:“萬歲爺,是履任五軍都督府參謀院右副參謀的梅友鬆,想與陛下當面致仕。”

朱翊鈞嘖了一聲。

五軍都督府如今也是個燙手的差使,人還未赴任,就想着致仕了。

當然,這也怪不得梅友鬆。

其人在地方幹得好好地,“練達吏治,洞徹人情,除奸貪,疏寃滯,機略雄沉,兵民感服”,可謂是有口皆碑。

但這剛一傳出履任五軍都督府的風聲,坊間就傳起了這位四川籍貫的能臣頗好男風的傳聞——連名字都是父母有先見之明,爲欲蓋彌彰之用。

朱翊鈞想到這裡,也是忍不住失笑。

這些招數他已經司空見慣了,從他這個皇帝,到內閣張居正,倖進的慄在庭,乃至如今的王之垣,跟着新政乾的誰沒被傳過這種鉤子野史?

梅友鬆的養氣功夫顯然還欠些火候。

朱翊鈞擺了擺手:“先讓他等等,這兒插個隊。”

跟熊敦樸述完職,立馬要回浙江的風風火火不一樣,梅友鬆這一入京,肯定是走不了了,晚點見也無妨。

張宏看了一眼插隊的何心隱,心領神會:“奴婢這就去。”

……

等到張宏離去後,孫隆拉了一下何心隱,上前一步:“萬歲爺。”

何心隱頓了頓,也跟着上前,躬身一禮:“草民何心隱拜見陛下。”

孫隆聞言,眼皮一跳。

奈何這裡沒有他說話的餘地,只朝何心隱投去一個眼神,便憂心忡忡退了下去。

朱翊鈞從御座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草民?那你這草民何故見朕不跪?”

他上下打量着何心隱,六旬老頭,乾枯瘦弱,江湖傳聞的此人武藝高強,格殺官兵如草芥,顯然失真。

不過看氣色,還算頗爲紅潤,沒有大限將至的感覺——歷史上何心隱就是在萬曆七年,死於王之垣的大牢裡。

這下實錘了,歷史上真是王之垣下了黑手。

朱翊鈞心中胡亂髮散着。

何心隱埋着頭,不卑不亢道:“回陛下,我是嘉靖二十五年,江西鄉試第一,有舉人功名,非大典不跪。”

既然沒有被剝奪出身文字,舉人的身份自然還算數。

朱翊鈞呵呵一笑:“方纔不是自稱草民麼?”

何心隱沉默片刻:“草民不敢當陛下的學生。”

朱翊鈞從御案後走了出來,又踱步走下御階。

何心隱口中的不敢,不過是不願而已。

認皇帝爲師而低人一頭這種事,對於認爲五倫都是“朋友”、“皇帝不過職業”的何心隱而言,恐怕比要命還難。

同樣,離經叛道“滿街皆是聖人”,“分工不同,人人平等”的新四民論,同樣不能願接受下跪這種事情。

所以,何心隱才自稱草民,又拿出舉人的身份免於跪拜,一副彆扭至極的模樣。

實在是……好啊!

朱翊鈞心中升起一絲激賞。

這等超前想法,實不知道領先多少年。

也難怪周遊天下講學,每每萬人空巷,無論是李贄,還是王世貞等人,都視其爲偶像,哪怕朝臣亦稱之爲奇人,倍加推崇。

可以說,而今天下,能在精神上與朱翊鈞有這般共鳴的,尚且還是第一人!

皇帝笑容愈發燦爛。

他自然不會爲難何心隱,只喚人搬來茶几,開門見山問道:“那不知樑柱幹爲何一再求見朕?是用揭帖辱罵朕尚嫌不夠,還想指着朕的鼻子再罵一頓?”

說罷,他施施然落座,又伸出手示意給何心隱賜座。

何心隱看着皇帝這般大度,忍不住暗讚一聲。

他拱手一禮,大大方方落座:“回陛下的話,草民對陛下實無冒犯之意。”

“揭帖不過是趁機諫言陛下,正人先正己,只是憾於上天無路,纔出此下策。”

“言語失當,草民甘願領罪。”

朱翊鈞也不接話,靜靜聽着何心隱開口,自顧自給自己斟茶,潤起有些乾渴地喉嚨來。

“至於求見陛下的緣由……”

何心隱擡起頭,看着皇帝,認真道:“草民斗膽,想請問陛下,所謂皇家財產公示,究竟是何本心?”

說句肺腑之言。

他用皇莊規勸皇帝,也至多盼着皇帝不要嚴以律人,寬以待己也就夠了——充其量也不過是在羣情洶涌的壓力之下,讓皇莊能趁着度田的東風,略微收斂一二就夠了。

沒想到皇帝出手就是大的,直接就要公示自己的財產。

實在出乎意料。

那麼更令人抓心撓肝的關鍵就來了,皇帝,究竟是出於什麼想法,纔會說出這種話來?

朱翊鈞呷了一口茶,不急不緩放了下來。

他擡起頭,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着何心隱,眼神幽幽:“樑柱幹莫不是以爲,天底下只有爾等,纔是心懷天下的聖人。”

“其餘的,包括朕這個皇帝,乃至滿朝文武在內,都是敲骨吸髓,視生民如草芥的獨夫?”

語氣略帶一絲森冷。

而面對皇帝赤裸裸的壓力的何心隱,也慎重地沒有立刻答話。

片刻後,他才迎上皇帝的目光,表情認真而誠摯:“陛下,恕草民直言……難道不是麼?”

殿內一時沒了多餘的聲響。

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默默對視的目光,爭鋒相對,誰也沒有半分偏移。

氣氛逐漸焦灼。

不知過了多久,何心隱似乎有些疲憊,略微垂下眼簾。

他聳了聳鼻尖,長吸一口氣,開口道:“草民歷經三朝,眼見世廟大興土木起高樓,眼見穆廟縱情聲色宴賓客,朝臣助紂爲虐束手不爲,百姓日漸凋敝哀嚎遍野。”

“哪怕陛下這八年以來,文治武功威加四海,朝野內外隆著聖名,百姓……草民說的是真正的百姓,日子又好過了多少呢?”

“草民又怎麼知道,陛下是不是打着百姓的幌子,藉故攬權而已?”

“不獨世廟,唐玄宗當初亦非明君乎?”

說到最後,何心隱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唐玄宗即位之初,撥亂反正,勵精圖治,開創大唐極盛之世,誰能不說一句明君?

攬足了權之後又如何?

更別提齊桓公、梁武帝、本朝的世宗,不勝枚舉……

皇帝,能有幾個心裡真的裝着百姓?大多是口號喊得震天響罷了。

何心隱是打心底裡信不過皇帝這種生物。

不過也正因如此,他纔會在皇帝提出要公示財產之後,反應如此之大,非要見皇帝一面不可。

何心隱緊緊看着皇帝的眼睛,情真意切,如泣如訴:“正因陛下之舉,讓草民看到了不類凡俗的一線期望,草民纔會冒死投案,求見陛下。”

“草民斗膽,只想看一眼陛下的良知本體,究竟是什麼形狀。”

“還請陛下成全。”

說罷,他起身避席,恭恭敬敬朝着皇帝下拜一禮。

77.第76章 鳴野食蘋,夜盡天明182.第180章 爭奇鬥豔,眼花繚亂第233章 雨湊雲集,座無虛席第205章 太祖故事,還復舊制161.第160章 盡是還丹,歷歷堪收64.第64章 調和陰陽,用舍行藏189.第186章 爰以茲辰,敬祈洪造第29章 日升月恆,居中平衡第222章 施威佈德,干犯天和第215章 衆鳥高飛,孤雲獨去126.第125章 後繼之人,連昬接晨166.第165章 構會甄釋,草野之士第52章 南來北往,詐以邀賞109.第108章 拔樹搜根,舐犢情深第203章 京輦之下,刺王殺駕166.第165章 構會甄釋,草野之士第235章 敬終慎始,紀綱就理62.第62章 心寧意懶,舊事重演111.第110章 一箭雙鵰,鞘裡藏刀183.第181章 相濡以沫,河傾月落第208章 遣興陶情,欺世盜名第19章 俯首稱臣,孤家寡人第49章 黯然失色,運籌畫策127.第126章 蒲鞭示辱,脫胎換骨163.第162章 宮禁邃嚴,密邇天顏105.第104章 鹹菜豆腐,三怨成府第37章 疾風勁草,穩中向好201.第196章 紛紛茫茫,道阻且長127.第126章 蒲鞭示辱,脫胎換骨第224章 鄉野遺賢,根株牽連第7章 孝事兩宮182.第180章 爭奇鬥豔,眼花繚亂第234章 啞子做夢,引蛇出洞193.第190章 四不兩直,克盡厥職第25章 和衷共濟,求同存異181.第179章 走南闖北,登山涉水175.第173章 忙裡偷閒,日暖風恬第9章 拿腔做勢,篋書潛遞70.第69章 風饕雪虐,搖山振嶽第32章 擦拳磨掌,你來我往第41章 粉墨登場,豁然開朗100.第99章 比肩隨踵,溘然殂薨140.第139章 懸石程書,事必有初132.第131章 瀉水置地,南北自流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第150章 如錐畫沙,踔厲駿發第4章 崢嶸初現,太子升殿136.第135章 抽絲剝繭,豬卑狗險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第208章 遣興陶情,欺世盜名124.第123章 撥亂反正,黜昏啓聖第6章 暗流涌動第48章 赦賞天下,雲行雨洽197.第192章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107.第106章 宵旰憂勤,案牘勞形第4章 崢嶸初現,太子升殿143.第142章 捰袖揎拳,進退兩難203.第198章 帶雪煎茶,和冰釀酒107.第106章 宵旰憂勤,案牘勞形60.第60章 稔惡盈貫,記錄在案第38章 銖稱寸量,分廷相抗68.成績彙報暨更新說明第7章 孝事兩宮62.第62章 心寧意懶,舊事重演135.第134章 移忠作孝,誣良爲盜201.第196章 紛紛茫茫,道阻且長171.說個事情第147章 磨礱淬勵,文武相濟第203章 京輦之下,刺王殺駕176.第174章 掄才大典,筆削褒貶124.第123章 撥亂反正,黜昏啓聖第15章 虛空造牌,改往修來168.第167章 犀角燭怪,嚴陣以待第237章 拯溺救焚,借物喻人第34章 渾水摸魚,攪動時局75.第74章 榮辱與共,大局爲重第221章 詢謀諮度,講信修睦170.第169章 高屋建瓴,函幽育明200.第195章 見微知著,渾身解數122.第121章 囊漏貯中,善始善終160.第159章 繁火內蒸,寒熱交訌第237章 拯溺救焚,借物喻人127.第126章 蒲鞭示辱,脫胎換骨130.第129章 原委始末,陰差陽錯第211章 水流雲出,亂點駝酥第227章 地脈方興,天荒欲破第206章 移根仙闕,西池魚躍115.第114章 社鼠城狐,如火如荼69.第68章 聲東擊西,陶犬瓦雞第240章 拳腳相加,不悱不發154.第153章 揮金如土,開海經武185.第182章 暑往寒來,蜂蠆起懷137.第136章 科場情弊,拔幟易幟186.第183章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第218章 敕始毖終,牽馬墜蹬第59章 驚雷炸響,摩拳擦掌64.第64章 調和陰陽,用舍行藏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65.第65章 潛光隱耀,另起爐竈
77.第76章 鳴野食蘋,夜盡天明182.第180章 爭奇鬥豔,眼花繚亂第233章 雨湊雲集,座無虛席第205章 太祖故事,還復舊制161.第160章 盡是還丹,歷歷堪收64.第64章 調和陰陽,用舍行藏189.第186章 爰以茲辰,敬祈洪造第29章 日升月恆,居中平衡第222章 施威佈德,干犯天和第215章 衆鳥高飛,孤雲獨去126.第125章 後繼之人,連昬接晨166.第165章 構會甄釋,草野之士第52章 南來北往,詐以邀賞109.第108章 拔樹搜根,舐犢情深第203章 京輦之下,刺王殺駕166.第165章 構會甄釋,草野之士第235章 敬終慎始,紀綱就理62.第62章 心寧意懶,舊事重演111.第110章 一箭雙鵰,鞘裡藏刀183.第181章 相濡以沫,河傾月落第208章 遣興陶情,欺世盜名第19章 俯首稱臣,孤家寡人第49章 黯然失色,運籌畫策127.第126章 蒲鞭示辱,脫胎換骨163.第162章 宮禁邃嚴,密邇天顏105.第104章 鹹菜豆腐,三怨成府第37章 疾風勁草,穩中向好201.第196章 紛紛茫茫,道阻且長127.第126章 蒲鞭示辱,脫胎換骨第224章 鄉野遺賢,根株牽連第7章 孝事兩宮182.第180章 爭奇鬥豔,眼花繚亂第234章 啞子做夢,引蛇出洞193.第190章 四不兩直,克盡厥職第25章 和衷共濟,求同存異181.第179章 走南闖北,登山涉水175.第173章 忙裡偷閒,日暖風恬第9章 拿腔做勢,篋書潛遞70.第69章 風饕雪虐,搖山振嶽第32章 擦拳磨掌,你來我往第41章 粉墨登場,豁然開朗100.第99章 比肩隨踵,溘然殂薨140.第139章 懸石程書,事必有初132.第131章 瀉水置地,南北自流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第150章 如錐畫沙,踔厲駿發第4章 崢嶸初現,太子升殿136.第135章 抽絲剝繭,豬卑狗險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第208章 遣興陶情,欺世盜名124.第123章 撥亂反正,黜昏啓聖第6章 暗流涌動第48章 赦賞天下,雲行雨洽197.第192章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107.第106章 宵旰憂勤,案牘勞形第4章 崢嶸初現,太子升殿143.第142章 捰袖揎拳,進退兩難203.第198章 帶雪煎茶,和冰釀酒107.第106章 宵旰憂勤,案牘勞形60.第60章 稔惡盈貫,記錄在案第38章 銖稱寸量,分廷相抗68.成績彙報暨更新說明第7章 孝事兩宮62.第62章 心寧意懶,舊事重演135.第134章 移忠作孝,誣良爲盜201.第196章 紛紛茫茫,道阻且長171.說個事情第147章 磨礱淬勵,文武相濟第203章 京輦之下,刺王殺駕176.第174章 掄才大典,筆削褒貶124.第123章 撥亂反正,黜昏啓聖第15章 虛空造牌,改往修來168.第167章 犀角燭怪,嚴陣以待第237章 拯溺救焚,借物喻人第34章 渾水摸魚,攪動時局75.第74章 榮辱與共,大局爲重第221章 詢謀諮度,講信修睦170.第169章 高屋建瓴,函幽育明200.第195章 見微知著,渾身解數122.第121章 囊漏貯中,善始善終160.第159章 繁火內蒸,寒熱交訌第237章 拯溺救焚,借物喻人127.第126章 蒲鞭示辱,脫胎換骨130.第129章 原委始末,陰差陽錯第211章 水流雲出,亂點駝酥第227章 地脈方興,天荒欲破第206章 移根仙闕,西池魚躍115.第114章 社鼠城狐,如火如荼69.第68章 聲東擊西,陶犬瓦雞第240章 拳腳相加,不悱不發154.第153章 揮金如土,開海經武185.第182章 暑往寒來,蜂蠆起懷137.第136章 科場情弊,拔幟易幟186.第183章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第218章 敕始毖終,牽馬墜蹬第59章 驚雷炸響,摩拳擦掌64.第64章 調和陰陽,用舍行藏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65.第65章 潛光隱耀,另起爐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