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柴司·這件事的兩個處理方案
黑摩爾市中央警局,是在上個世紀初荒棄的一座私人精神病院舊址上改建的。
當初建造病院的,是一位富有的醫生,但似乎並不比他的病患們更理智正常;如今保留下來的建築物,也頗像是一個精神瘋狂扭曲的人,套在貌似理智規整的醫生大褂裡。
在形同車站似的一樓大廳中,挖出一圈洞穴似的單人牢房,沒有窗戶,彼此也不互聯。從警察們的辦公區域,得往下走幾節臺階,才能打開單人牢房的鐵欄杆門。
哪怕是高個子,從牢房內往外看,也只能看見臺階和來來往往的腿腳——如果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當警察坐在桌前的時候,大廳地板邊緣處,卻露着一雙一雙嫌犯的眼睛。
或許是因爲警察們也覺得這種佈局令人不快,當柴司被押進大廳時,一圈牢房裡全是空的;金雪梨不知被押去了什麼地方。
一個女警將一塊帶着玻璃蓋板的電子儀器,擺在桌上,朝柴司吩咐道:“先按你的左手四指,再按大拇指。”
柴司擡起被銬在一起的雙手,先把左手按了上去。
“一看這小子,就知道他身上帶命案。”
一個身上掛着槍套的中年男人,端着半杯咖啡,坐在不遠處另一張桌子上,衝女警說:“一會兒先在數據庫裡對比他的指紋,我很好奇都能調出什麼結果來。”
“弗萊隊長,是嗎?”柴司歪頭看看他,問道。“先下結論,再找證據?”
那中年男人從咖啡上擡起眼皮。“……你知道我?我可不記得我抓過你。”
“你沒有。”柴司衝他慢慢一笑。“我有一個愛好,我喜歡認識黑摩爾市的警察……尤其是那些領雙份工資的。”
弗萊的神色,就像是往椅子上坐時忽然被硌了一下似的,迷惑一閃而過,變成了不舒服。但他很快恢復鎮靜,冷笑一聲,說:“我們馬上有的是機會,叫你認識認識。”
“我很期待,”柴司近乎彬彬有禮地說。
他知道自己遲早都有這一天;所以柴司對於黑摩爾市警察系統的人,始終暗暗盯得很緊:請誰幫了個忙才保住徽章的中尉,被老婆抓住出軌淨身出戶的隊長,某區局長對哪位金主睜一眼閉一眼……總有用得上的時候。
不像有些自以爲可以借門面公司上岸洗白、愚人愚己的獵人家派,柴司一直很清楚,凱家,以及任何一個獵人家派真正的立足之處,是在陽光照不到的暗影裡。
以柴司的行事風格,直到今日纔在中央警局掛上名,還是因爲一個被誣陷的罪名,已經實屬奇蹟——他一向不錯的運氣,應該功不可沒。
問題是,是誰將這個罪名安在他身上的?
柴司與韋西萊的距離很遠,抓替罪羊,也不至於抓到他頭上;讓他因此被抓,一定藏着某種目的,不單單是需要人頂罪。
在這件事裡,警方又扮演着什麼角色?一個被矇在鼓裡的工具,還是一條有用的走狗?
說來諷刺,往常進行審訊時,柴司纔是問話的那一方,今天卻角色調轉了——但是,也正因爲他本身就是一個刑訊專家,他才更清楚一點:哪怕是被審訊的對象,只要知道該怎麼做、該觀察什麼地方,反而能從審訊中發掘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接下來,就是等了。
在洞穴似的牢房裡耐心等了一兩個小時以後,柴司終於被帶去了一間審訊室。剛纔交鋒過幾句的弗萊隊長,和另一個面生的警察,已經在桌後等着他了。
“坐吧,”弗萊笑眯眯地敲敲桌子,問:“喝點什麼嗎?”
柴司先朝左邊牆上的鏡子看了一眼。
哪怕他沒進過局子,但凡看過幾部電視劇的人,都知道它是一面單向透視玻璃;在這種事關重大的案子裡,它的另一側,一定站着幾個觀察他的人——就是不知道有誰在。
“咖啡,”柴司往椅子裡一坐,被銬住的雙手“咚”一聲砸在桌面上,問道:“這個,不解開嗎?”
“在面對危險人物的時候,我們也得考慮自身安全啊。”弗萊慢騰騰地說。
柴司一直很小心;他不認爲自己上過任何名單,或曾進入過警方視線。
尤其是每年十一月十九號,去看達米安的這一天,他從不帶任何武器。僅僅是從他的過往記錄、身上車裡的搜索結果來看,表面上的柴司,與任何一個守法市民都沒有太大區別。
也就是說,有人事先告訴弗萊,柴司是一個具有高度危險性的人——這個人,自然與僞像獵人脫不開關係。
他轉過頭,忽然笑了,朝單向透視玻璃輕輕一擺手;半空裡,手銬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響。
“嘿,”弗萊警告了他一聲,打了個響指。“是我有問題要問你。”
“我需要律師在場,”柴司倚在椅子上,架起長腿,說:“畢竟在製造冤假錯案上,你們是專業人士。”
一個年輕小警察開門進來,給他面前放了一杯一看就知道是溫吞吞的黑咖啡。
弗萊好像沒聽見似的,垂着腦袋,看着手裡一份卷宗,說:“你知道嗎,現在AI技術發展得很了不得啊。雖然大多數它能做的事,都讓我覺得莫名其妙,也想不出對人類發展有什麼好處,可是總有那麼幾樣,能給人解決不少問題。”
柴司擡起眼皮,冷冷看了他一眼。
“比如有一項AI技術,很神奇。只要一小段聲音樣本,就能分析、復現出你的嗓音,用你的嗓音說上一段十五分鐘的話。”
弗萊一邊說,一邊端起咖啡杯,說:“比如我現在給你科普AI技術的這一段話,在專業人員手裡,就可以輕輕鬆鬆地變成一段‘米蘭達警告’。你要是想起訴警察部門執法失誤,你要失望了。不管哪位法官事後察看錄像,都會發現,我已經告訴過你了,你擁有保持沉默的權利等等——那一段廢話。”
……怪不得他說話時,不是在看卷宗,就是端起了咖啡杯。聲音可以被替換,口型卻需要遮掩。
雖然原因不一樣,但他們倒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你確定要放棄律師嗎?”弗萊放下杯子,忽然一臉認真地說:“我剛纔已經說了,你可以請律師到場。”
柴司想了一想,裂開一個笑容。
“既然你們打算來這一手,那我也可以儘量配合你們。”
他同樣舉起杯子,感覺舌頭不受控制地在面頰下一滑;啜飲一口廉價咖啡,他才把杯子放下。“仔細一想,我確實不需要律師啊。你知道爲什麼嗎?”
弗萊仍然十分通情達理的樣子。“爲什麼?”
“韋西萊之死,跟我有沒有關係,你自己心裡是最清楚的。在我看來,這件事有兩種處理方式。一,你們滾出這間審訊室,去告訴給你下命令的人,不應該冤枉我這樣的良好市民。”
他頓了一頓,目光從單向玻璃上一劃而過。
“二,我把你們局長,你,和那個下命令的人,一起掛在警局門口的旗杆上。”
弗萊不怒反笑,有些浮腫的眼泡被笑容一擠,從眉骨下圓圓鼓起來。
“真是敢說啊!我一開始聽見人家警告我說你不是個簡單角色,我還有幾分不信呢。你要是覺得自己從牢房裡也能實現這個威脅,我買票都想要看看。”
也就是說,他們輕易不打算將柴司放走了——自打進了審訊室,他們種種行跡,已經很清楚地說明白了,他們就是爲了幕後人幹活的,所謂查案只是一個隨手可以扔開的幌子;現在唯一還不確定的,是幕後人的目標。
但對於這個目標,柴司也有了一個猜想。
他擡起手,用手背抹了一下鼻尖;趁勢擋住了從嘴裡頂起來的“傳言”。
“我想,你們也不會給我打電話的機會了吧?”
“電話?”弗萊故作驚訝地反問道,“你剛纔不是也放棄了打電話的權利嗎?”
柴司笑了。
“那我只好借你手機一用了。”他輕輕地說,幾乎像是自言自語。
得虧是西方社會背景,不然這一章怎麼可能發出來……
最近真的挺卡,哪怕有大綱,依然很卡,可能狀態不太好。
說句不要臉的話,我在寫文時,腦海裡不都是會出現場景與畫面嗎,我總覺得我腦子裡的畫面都十分網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