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侍衛附在他耳邊說的那句“大人,東西已經準備好了”,其實是他們定好的密語。
他們在大帳用膳之時,侍衛早就去了糧倉,清點了糧食的數量,還隨便打開幾袋查驗。
確認了糧草跟岑青臨走時約定的數量一樣,二百五十袋,一袋不少。
侍衛這纔給許植報信,用這句密語,引出後招。
那就是明目張膽的賄賂蕭侍郎,糧食他能忍不住不貪,千百萬的錢財呢?
岑青篤定他肯定會動心的。
許植忍不住想起了岑青說的那句,沒有人是動搖不了的,如果有,那隻能是你的籌碼不夠。
他突然對這個只見了幾面的女皇陛下產生了濃烈的好奇。
她,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女子?
許植嚥下了口中清涼的水,繼續與蕭侍郎虛與委蛇。
等到把蕭侍郎灌個半醉,他才裝作爲難的樣子對他說:“侍郎大人,其實下官還有一事相求。”
“你,你說!”
蕭侍郎已經喝的找不着北了,努力睜着眼,嘴裡滿是酒味。
許植按捺下心中的煩悶,繼續道:“江州難民衆多,糧倉裡的糧食還遠不遠不夠。侍郎大人,您有什麼法子可以弄到糧食嗎?”
蕭侍郎嘴巴已經不把關了,一口就應承了下來。
過了幾天,他果然把以一千兩黃金的價格把他扣下來的的糧食一股腦的賣給了許植。
還欺騙許植,這是他從好幾個官員家裡買過來的存糧。
大言不慚的說着,許植花一千兩買的值當。他這當官的第一件事,就辦的如此利落,陛下必有重賞。
許植當時只一味的賠着笑,背地裡跟着蕭侍郎的侍衛順藤摸瓜,找到了蕭侍郎屯糧的地方,悄無聲息的控制住了。
這下可是人贓並獲,許植一刻也不願意耽誤,快馬加鞭給岑青遞了彈劾蕭侍郎的摺子。
在蕭侍郎還躺在他的金山銀山上傻笑的時候,要將他革職查辦的聖旨就落了下來。
蕭侍郎還沒來得及喊冤,就已經徹底開不了口了。
許植這人,平時溫吞吞的,辦起事來居然風風火火,極爲迅速。
他抓着已經死掉了的蕭侍郎這跟線,一直,釣到了老丞相這條大魚。
一連查辦了數名官員,其中不乏開國重臣。
但許植都是一視同仁,就事論事,不管他們曾經有多少功勳,如今錯了就是錯了。
衆臣人人自危,接連向岑青彈劾許植逾職越權,胡作非爲。
卻換來岑青吊兒郎當的一句:“越權?越什麼權,這是弧給他的全力,這是弧特許的。”
一個許植六親不認,一個岑青殘暴不仁。
以至於,短短一個月之內,朝廷上幾乎經歷了一了次大洗牌。
岑青很滿意現狀,下旨提拔許植爲丞相。
宮人念過聖旨後,岑青坐在金龍寶座上問道:“諸位,可還有異議?”
羣臣:…
這哪敢有異議?
許植在一片沉默聲中坦蕩的走上前:“臣,謝主隆恩。”
至此,這位年少高中,一步青雲的狀元郎,終於徹底在君國奠定了他的地位。
權勢滔天,集聖寵於一身。
在位月餘,建樹累累。
若說許丞相以前是青竹,而後來飛速成長起來的他,就只像一座高峰。
叫人望而生畏,不敢與之對視。
…
鸞鳳殿。
自從上次跟岑青分別之後,他就沒再見過她。
鳳竹一直藉口養傷緊閉殿門,謝絕會客。
皇宮裡的人都在傳,鸞鳳殿的主子終於被女皇厭棄了。
可鳳竹的氣勢實在是太盛,還是沒人敢上門落井下石。
只有岑青知道,就算他們想去找鳳竹的麻煩,他們也見不到他了。
鳳竹是多麼驕傲又敏感的人啊,他察覺了岑青的冷落,傷養好以後,就背上了自己的佩劍,離開了皇城。
奢侈恢宏的鸞鳳殿,也似乎也因爲居住在此的鳳凰離開,變得灰敗不已。
岑青偷偷在鸞鳳殿開了個暗門,經常溜進去。
她也不幹什麼,只是跟鍾玉聊着天發呆。
“鳳竹進宮的時候,什麼也沒有,只有君江燕虛假的寵愛。他走的時候,同樣什麼也沒有,只有一把佩劍。”
鍾玉佔據了沈節的身體,給岑青倒了杯茶水,擡眼看她:“你現在又在這裡說些酸不拉幾的話幹什麼,是你自己要趕他走的。”
岑青今日大概是真的有些消沉,沒有跟鍾玉吵,只是垂了眼:“我突然有些後悔了,鳳竹花了四年,憑什麼也沒得到。
我把他留下來,我還可以給他一生榮華富貴。”
鍾玉伸手在她臉上扯出一個笑臉,安慰她:“可是,如果是你有一個很愛很愛的人,他可以給你很多很多錢,但是要你看着他跟別人在一起,你願意嗎?”
他極少這樣溫柔的講話,周遭靜的很,岑青耳裡是沙沙的落葉聲,跟鍾玉沉穩的聲音。
岑青突然有些呆愣住了,慌亂的伸手拍開鍾玉的手:“那你呢,你願意嗎?”
鍾玉仔細想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認真的說:“不願意啊。”
岑青心裡像是被羽毛輕輕撓了一下,癢的很。
接着又聽見鍾玉接上一句:“因爲我自己就已經有很多很多錢了啊。”
岑青:…
炫富可恥!
誒?不對,系統怎麼會有錢?
“統統寶貝,你是不是真的人?”
…
鳳竹在外漂泊了幾天,晃晃悠悠走在街上,只覺得自己像個亡魂。
不知道該去哪裡。
鳳竹苦笑一聲,愛他的人,恨他的人,都沒有了。他還能去哪裡?
他忍不住跑回了皇宮,卻沒想到,自己的鸞鳳殿裡,還有別人。
君江燕跟沈節。
這兩個人爲什麼會在自己殿裡?
他突然冷笑一聲,這哪裡是他的殿啊?
這座鸞鳳殿,也不是他的。
君江燕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了,他管得着麼?
鳳竹轉身就要走,無意間卻看到君江燕跟沈節打鬧的樣子。
像極了當初那個肆意的公主殿下。
那時她說過什麼?
鳳竹,我真的很喜歡你。
他突然有些驚慌,跌跌撞撞逃離了這裡。
沒有目的的逃離。
一直跑到荒山野嶺,他才停了腳步,茫然的像個孩子。
眼眶微紅,有些酸酸的。
他喃喃:“君江燕,我也真的很喜歡過你。”
可是,
一道刀傷,一道箭傷。我們互不相欠了。
鳳竹揉了揉眼睛,沒有哭,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劍向前走。
從此,真的江湖不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