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的那次,玄涯因爲出世萬餘年來未曾遭遇過什麼挫折,又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天道使者,無人挑戰過天道之危,所以玄涯對於危險的嗅覺,遠沒有現在如此敏銳。
相反,雲虛既然想要竊取靈脈,自然早就做好了一份周密的計劃,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的實施。
是以到最後,玄涯都沒能發現天象異變。
經過了百年的囚困,玄涯早已經不是當初心氣過高少年般莽撞的人了。
何況這次的雲虛,纔是慌張的那一個。
他怕死,所以慌亂。
玄涯輕蔑的哼笑,“他想要再上演一次乾元宮的把戲,如今因爲陣法破去,玄天宗的弟子都已經回了自己房間,沒了結界的保護,這些人,怕是很容易會被血月影響,睡夢中的人,是最沒有防備的。”
折騰了半夜,那些普通的弟子怕是早就累及了,一朝入夢哪裡還感受的到其他,正是雲虛好利用血月攪擾他們心性的時候。
“怕是明日,對於你們的責難,就要來了。”
都不用煽動,擎蒼他們生而爲魔的身份,便是這些人最不會去容忍的事情。
心性變得焦躁易被蠱惑之後,這些本就認爲魔界爲惡的人間界修士,怎麼可能還能夠和擎蒼他們和平共處。
他們醒來的時候,便是這責難接踵而至的時候,“那時候,怕是震陽子也保不住你們。”
擎蒼輕笑,“那便讓他們,醒不過來便是。”
玄涯誇張的睜大眼睛,怪叫道:“啊呀啊呀,你這魔頭,難道要屠了玄天宗滿門嗎?”
話音未落,破風聲便已經從身後呼嘯而來,玄涯迅速的閃身到一旁,一枚青翠的樹葉好似一枚小巧的飛刀,擦着玄涯的衣角飛過,噌的一聲釘入了地上。
柔軟的葉子竟然直直的鑽入了土中,也不知道這枚葉子裡注入了打出之人多少法力。
玄涯看着那枚嫩葉小心的吞了吞口水,無奈的看向冷着一張臉走來的凰渃,訕笑道:“凰渃,你這是想謀殺親夫啊。”
凰渃毫不猶豫的又隨手射來一片葉子,速度比方纔更快,蹭破了玄涯的衣袖,玄涯立馬苦着一張臉提着自己的袖角看來看去,雪白的衣袖上一個破洞格外顯眼。
“凰渃……”
可憐兮兮的看着走過來的女子,凰渃毫不客氣的甩了他一個白眼,“聒噪。”
得了這一句,玄涯識相的閉了嘴,只是眼神還是格外委屈。。
看着這兩人的打鬧阿塔本來有些沉重的心思都瞬間放鬆了下來,擎蒼不可能會直接殺了玄天宗上下所有人,他若是能夠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恐怕此時也不在這個世界了。
他不會遷怒與拖累任何一個人,也不會將自己的責任,用最暴力的方式放下。
不管不顧的事情,擎蒼是向來不會做的。
擎蒼想的,自然是要讓玄天宗的弟子,明日醒不過來,等到解去了血月的影響之後,再將他們喚醒。
阿塔明白,玄涯他們也自然明白,方纔也不過一句調侃而已。
“不過說真的,擎蒼……”玄涯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嘴,擔憂的望了眼仍在房中研究那個木盒的震陽子,他一心撲在盒子上,他們幾人談論的聲音又刻意壓低,是以他還未曾察覺到不對,“震陽子這個人不能讓他也沉睡過去吧?”
擎蒼微微點了點頭,“自然,他是我們在玄天宗辦事的倚仗,他是此間長老,也是唯一一個和我們當真站到一起的人。”
在震陽子心中,他們此時比兩個師兄與門派上下的弟子更可信。
若是震陽子也睡過去了,他們在玄天宗的行事,便沒有這麼方便了,除了不熟悉玄天宗之外,也沒了正當的理由。
他也明白玄涯的擔心爲何,震陽子雖然法力修爲在凡人之中算是佼佼者,但是對於千萬年的魔頭來說,還是太弱勢了些,如今的人間界不像以前白威寧那個時期,有數不清的丹藥和各種修煉功法,實力可怕的凡人完全不怯與魔界一戰。
自從白威寧死後,人間界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可怕實力的人出現過了,更何況如今這方世界的修真界全體下滑的時候。
因此玄涯有些擔心,若是震陽子被蠱惑了的話,他們又該怎麼辦。
阿塔抱着劍,亦看了眼屋中的震陽子,那人正緊皺着眉頭盯着那個木盒,眼中全是琢磨與苦惱,阿塔忽而便笑了,搖搖頭與其他幾人說道:“不用擔憂。”
他比另外幾人與震陽子相處的時間更長,也多經歷了一些事情,對於震陽子這個人,心中無端的生出信任來。
“他約莫是,這玄天宗的幾位長老中,向道之心最爲堅韌的了。”
數日安震陽子是這幾人中最爲暴躁的急脾氣,可是卻偏生也是最爲純淨的那一個人,他現在所做的,也只是想爲玄天宗清除積弊而已。
“可是萬一……”
“我找到法門了!”
玄涯一句話還未能說完,屋中忽而便傳出來震陽子驚喜的大叫,惹得幾人紛紛將視線投了過去。
震陽子臉上滿是驚喜,全然未曾察覺幾人方纔的異常,手中託着那個木盒與幾人說道:“這個盒子上的封印與符咒是相生的,破了一個立馬就會被符咒所補上,只有先抑制了符文的力量,才能夠解開封印。”
擎蒼挑了挑眉,屋外的幾人對視了一眼,紛紛踏步進了屋中。
震陽子臉上有些慚愧神色,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擎蒼,有些難爲情的道:“雖然知道太過麻煩魔尊,但是老朽實在無能,憑我之力沒有辦法抑制這木盒上的符文,還需要閣下施以援手,望不吝。”
擎蒼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反倒是玄涯,湊過來調侃道:“我說長老閣下,爲什麼非要找擎蒼啊,我也可以呀,我的法力未必會比他低的。”
凰渃一把將他拉離,白了他一眼,冷然道:“別鬧。”
震陽子面色訕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他心中自然比較相信穩重如擎蒼的人,因此需要求助的時候第一想到的便也是擎蒼或是阿塔,倒是當真沒有考慮過有些跳脫的玄涯。此時被玄涯一調侃,有些不好意思,忙拱手歉然道:“若是玄涯公子肯施以援手,在下自然感激不盡。”
玄涯不成想自己一句調侃震陽子如此當真,好笑的甩了甩手,“不幫了不幫了,讓擎蒼自己弄去。”
說着,坐下爲自己倒了一杯茶,悠然端到鼻端嗅了一口,茶香清冽清新,自從他們這幾個住入中陽閣之後,震陽子變化最大的約莫就是房中的茶了。
雖然不能算頂尖的茶葉,但是已經很講究了,再不似當初那般一壺茶可以放上一天。
閉眸感受着縈繞在鼻端的茶香,玄涯只覺得心中甚是輕鬆,哪怕此時局勢不明,前途多險,他的心也能夠放鬆那麼一刻。
心中愉悅,嘴上的話也更加悠閒戲謔起來,“你讓我幫就幫,我多沒面子,要是擎蒼失敗了,我就大人有大量,來幫你們……”
“咔噠”。
一聲輕響,玄涯的話還沒能夠說完,硬生生被這一聲擾得停了下來,有些不敢置信的睜開眼睛,僵硬的轉過頭去,發現擎蒼兩根細長的手指正輕輕搭在那木盒之上,方纔那一聲輕響,正是木盒之上的符文被擎蒼壓制散去所有靈力的聲音。
木盒上所雕刻的符文從擎蒼手指輕點的那處微微裂開一絲裂痕,上面符文封鎖與再生結界的力量瞬間瓦解崩潰。
玄涯顫抖的生出一根手指,指着一臉淡定的擎蒼,“你……你……”
阿塔抱着劍揶揄的看向玄涯,挑了挑眉,“如何,是不是比你強上太多。”
玄涯臉上難得正色,擎蒼的力量,實在是太強大了,強大到有些可怕。
這個雕刻着符文的木盒當然不會是上凌自己的物品,聽震陽子說是玄天宗開山師祖往年遊歷各方的時候,偶然在北地得到的,用來放置掌門信物的,上面的符文力量自然也無法小覷,上凌又自己鑽研着在木盒之上加了好幾重封印,符文和封印相生相惜,雖然看起來不過一個小小的盒子,但是若要解開,又哪有那麼容易。
可是這個人,只用兩根手指,便如此輕巧的將符文的力量壓了下去!
玄涯雖然方纔是在開玩笑,但是他心中,也確實覺得自己和擎蒼的力量,並沒有多少差距,這個盒子於他來說,也不會是什麼問題,但是如今看着擎蒼這樣輕易迅速,玄涯不禁在心中自問,自己可能做到如此舉重若輕。
答案卻是否定的。
雖然他比較跳脫,但是心思澄明,一如崑崙山頂那汪天池,照盡天下。
玄涯看着擎蒼的眼眸沉了沉,緩緩開口道:“難怪這麼長的歲月以來,只有你,有撼動了天道了力量。”
違逆天道,必遭天譴,與哪個世界或你信不信都沒有什麼關係,冥冥中維持着所有生靈運轉的,就是天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