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陽子帶着天樞子回到玄天宗的時候,玄天宗內已經亂成一團,法力碰撞之聲四起,魔氣激盪,不少弟子都被打倒在地,震陽子心下一懸,忙扶起就近的一個弟子,“怎麼回事?”
那弟子看起來傷得不輕,不過打傷他的人手上還留了些分寸,沒有傷中要害,因此這弟子雖然口吐鮮血,但是還能答出話來。
小弟子擡手指向大殿的方向,急急答道:“那個人,是個魔頭,他瘋了。”
震陽子一驚,知道這弟子所說的必然是阿塔無疑,放眼望去,這邊地上躺着的弟子與這個弟子差不多的情況,雖傷無死,看來還是有些理智的,沒有如他人口中一般已經癲狂。
希望自己還能勸住他。
震陽子將尋人的弟子留在原地,匆忙飛身趕回了大殿,大殿之中,阿槿被小心的擱置在椅子上,一道青色的結界護住他周身,不會讓他被外界所擾,再受到什麼傷害。
在他身邊還立着一個震陽子從未見過的半透明的藍衫女子身影,對殿上的打鬥充耳不聞,一心一意守候在阿槿身邊,震陽子看着被放在阿槿身旁的那柄藍色劍鞘的長劍,眉峰一跳,心中驚訝。
不曾想到,這少年佩劍,竟然生有劍靈。
那個一襲青衫的魔界少年,眼神狠厲,如同他手中那柄純白色的劍一樣冰冷徹骨,震陽子進去之時,他正狠狠一劍劈向上凌真人原本的座位,那上好的鎏金座椅,瞬間被劈得粉碎,渣滓四濺。
殿上已是一片狼藉,桌椅倒地,柱石崩塌,弟子應當是被上凌全部遣了出去免遭波及,上凌與雲中子兩人合力與阿塔纏鬥在一處,卻依然能看出來很吃力的模樣。
看着那少年又是又急又狠的一劍劈落,震陽子知道此刻不是吃驚的時候,連忙飛身上前,一手抓起來不及躲避的雲中子肩膀帶着人飛速掠開,原本兩人站立的地方,被渾厚的法力已經砸成了一個大坑,大理石的地板碎成粉末四處飛散,連帶着下面的黃泥也被砸起三尺。
“小友住手!”
震陽子舉手製止,阿塔喘着粗氣,倒是當真停了下來。只是一雙血紅的眼睛,惡狠狠的盯着震陽子,似乎想要將他拆吞入復。
震陽子環顧了一圈殿內的狼藉景象,心中駭然,以這樣的破壞力道,若是阿塔完全失去理智,饒是他們三人聯手,又哪裡敵得過一個魔界的人。震陽子雖然心中對於阿槿出事存了愧疚,卻還是忍不住要考量若是這人當真瘋了,該如何將他拿下。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幫你尋到了人,承弈爲了你這個朋友險些喪命,你卻在此想要殺了他師父?”
不提林承弈還好,提到林承弈,阿塔便更加兇惡,若不是他們疏忽,又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那麼林承弈和阿槿,便一個也不會傷!
阿塔身上沾了半身阿槿身上的血跡,此時整個人都宛如浴血的修羅,揚劍指着上凌真人,咬牙切齒的道:“閉元丹的解藥,交出來!”
震陽子心下了然,原來是爲了此事。
阿塔抱着阿槿回到玄天宗便直奔大殿,那兩個道士看到這模樣的阿槿面上也是驚駭非常,可是在阿塔向他們討要閉元丹的解藥的時候,上凌卻說什麼也不肯交,讓他將天靈珠先還回來。
上凌手中浮塵已經零落了許多,道袍也被劍氣劃破不少地方,此時顯得有幾分狼狽,因爲一場大戰臉色有些發白,卻意外的平和,聽到阿塔此言,又揖了一禮,說得依然是那番話,“小友借我玄天宗的天靈珠何時歸還,老道便何時奉上解藥。”
“無恥!若不是你們玄天宗出了這樣的人,阿槿怎麼會傷成這副模樣。”阿塔本來還因爲林承弈和震陽子的緣故對天玄宗或是說修道之人有些改觀,卻不曾想上凌竟然枉顧阿槿性命,不見天靈珠,如何都不肯交出解藥。
又恨恨瞪向震陽子,“你說會照顧好阿槿的,那你告訴我,你們便是這麼照顧的嗎?”
“這……”震陽子一時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天靈珠是玄天宗鎮派之寶,也是保玄天宗不受四方邪氣侵蝕的法器,萬不能有失,因此上凌爲了天靈珠如此抉擇他也無話可說,可是心中對於阿槿的歉疚卻又將他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而且,便是他想給阿槿解藥也無用,閉元丹的解藥,只有上凌真人手上有。
上凌欲要與阿塔再說什麼大道理,只是還不曾說出口,阿塔忽而慘然一笑,眉梢掛着輕蔑戲謔:“還是說,在你們看來,妖魔本就是該死的?”
天靈珠是一方法器,還只是會萬一有失,可是阿槿如今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條性命擺在這裡,他們卻能不救。
也是,自己怎麼會期盼這些人能救阿槿,當初怎麼會相信這些人對阿槿這個魔族之子不會起歹心,讓他一人留在此間。
這些自命清高的修真之人,他在兩千年前,看得還不夠透徹嗎?
上凌眼神忽而悲憫起來,只是看在此刻的阿塔眼中,卻成了假惺惺。
“小友,老道從未如此覺得,也不曾想過沈公子會受這樣大的傷害。你將天靈珠還回來,我立刻奉上解藥”
“放屁,你眼睛讓狗叼走了嗎?阿槿如今的狀況還能撐到晚上?是了,在你們這些自詡清高的修真者眼裡,魔的一條命,只是你們的功德碑。”
如今的阿塔,哪裡還能聽得進去這些話,眼神如刀,一一掃過他們三人,讓三個修爲高深的人後背發寒,“那好啊,你們這些人,包括你們玄天宗,都去給阿槿陪葬吧。”
廳中忽而狂風四起,捲起那些被劈落在地的各式雜碎,呼嘯着砸向牆壁,轟然只剩不絕於耳。
上凌看着整個都被魔氣籠罩的大殿上空心中大駭,萬沒想到阿塔當真會動怒,如今幾欲化魔?
“我先殺了你們,再去殺了玄涯。”
凰渃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轉頭望了阿塔一眼,終究沒有說什麼,垂眸繼續沉默的照看着阿槿,玄涯此番行事,實在是傷透了她的心。若是阿槿熬不過此遭,莫說阿塔,便是凰渃,也絕不會輕饒了玄涯。
強大的威壓逼得他們三人站立都有些困難,雙腿發顫,上凌真人扶着牆壁勉強站穩身形,忽然覺得自己錯了,若是這魔頭當真發怒屠了玄天宗滿門,他要那天靈珠還有何用。
上凌修道七十多年,妖精收過不少,卻沒有真正見過魔族的力量,如今的人間界,已經幾乎沒有真正的魔存世了,他們所謂的魔,不過是些走火入魔的妖或是人,他少年時便拜入玄天宗這個人間界新崛起的第一的修真門派,如今更是尊爲玄天宗掌門三十餘載,所以最開始被阿塔勒令交出閉元丹的時候,心中除了擔心天靈珠,自然也存了三分對他傲慢態度的報復。
可是如今阿塔將真正的實力不加掩飾的顯露出來,上凌忽然慌了。
此時,不止是這大殿之內,連屋外本已晴朗的天色,又密佈了濃濃烏雲,狂風大作,猩紅的閃電撕裂蒼穹。
上凌心中悔恨交加。
玄天宗都沒了的話,要天靈珠有何用,更何況,更何況,上凌其實隱隱覺得,阿塔並不會侵佔天靈珠。
他想要交出閉元丹的解藥,可是胸口猶如壓了一塊巨石,讓他喘息都難,又哪裡能再開口說話,急怒交加,加之阿塔狂怒的力道,上凌終於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殿中那些巨大恢弘的屋柱不斷傳來“咔擦”的崩裂聲響,搖搖欲墜,殿中地動山搖,隱隱竟有崩塌的跡象。
震陽子一口血堵在喉頭,臉色煞白,卻暗自咬牙堅持着,怒視着阿塔。
便在此時,一個小小的身影踉蹌着出現在門口,不管不顧的想要衝進來,卻被滿屋的法力震得倒飛出去,上凌一驚,拼力嘶吼了一聲:“承弈!”
凰渃神色一動,左手微擡,一團藍光迅速飛向林承弈的方向,在少年摔在地上之前,將他接了下來,而後送至殿內。
風聲驟歇,阿塔連忙跑向被凰渃救下的林承弈身邊,“你,你怎麼樣,有沒有事?跑進來作甚麼?不要命了?”
林承弈喉頭一甜,脣角溢出絲絲血跡,臉色慘白,看着阿塔慘然一笑,虛弱道:“你不是,要殺了玄天宗上下嗎?我……我,也是玄天宗的人,自然沒命了。”
“你!”
阿塔氣結,擡手爲林承弈渡入法力,化去他被自己內勁帶來的內傷。“我不會殺你。”
少年眉目溫柔,看着阿塔,口中卻說着讓阿塔鑽心的話,“可是若是玄天宗上下都沒了,我身爲掌門弟子,又哪裡會獨自活着,要麼找你報仇,要麼,便隨師門一同去了。”
阿塔怒道:“那你便找我報仇好了!”
“可是我哪裡捨得啊。”少年手上纏着厚厚地繃帶,捉上阿塔的手,接下來出口的話,讓阿塔瞬間釘在原地。
“我哪裡捨得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