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了這裡,落夏也忽然愣住了,沐清渠正往取暖的篝火堆裡添了根木柴,火舌舔着木柴發出“嗶啵”聲響,他有些奇怪的看着突然停下來的落夏一眼,笑問道:“怎麼不說了?”
是啊,怎麼不說了。
落夏心中怪異,不知道自己那股憤懣與惆悵從何而來,明明不過是,一個故事啊……
她偏了偏頭,身後悉索的布料聲響起,昏昏沉沉也不知道一夜究竟是睡還是暈的洛風也終於起了身。
坐正了身子,他才啞着嗓子道了一句,“落夏,換個故事吧。”
他不曾聽過,可是卻莫名的心中絞痛,夾着迷茫蕭瑟,彷彿一扇門塵封已久的大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隙,發出沉悶的聲響,抖落一地塵埃。
直覺告訴他,門後面的事情,最好不要去觸碰,在看到落夏面上迷茫與糾結的神情的那一剎那,他瞬間明白,落夏與他是一樣的。
那後面有着什麼東西,也許讓他們承受不住。
明明什麼都還未曾展開,他們卻已經開始抗拒了。洛風看似溫潤,卻罕見的格外強硬的將這扇尚未能夠完全打開的門又緊緊關上。
那一絲縫隙,又啞然合上了去。
沐清渠滿臉疑惑的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不斷遊走梭巡,最後無奈又平靜的嘆了一聲,“好好一個故事,便留了一半藏起來了。”
可是看着他們的模樣,他心裡卻也莫名的覺得不去窺探爲好,“也罷,既然如此,那便換個故事吧。”
落夏微微聳眉,還來?
無奈何的看了看天,下雨天,留客天,也不知道這場大雨,要下到什麼時候去了。
這樣的天氣,便是她心中再憂急,也不敢讓洛風拖着病體冒險的,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將這次儼然已經變成故事大會的日子給推了出去,懨懨的瞧了一臉嬉笑模樣的沐清渠一眼,心中無比哀怨的長嘆。
這人真當她這裡是賣話本集子的嗎?
偏生洛風在一側也不曾言語,落夏在腦中搜颳着,卻發現因爲方纔太過專注的想着故事中的事情,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個囫圇故事來。
“怎麼,公主沒有故事了?”
“誰說的!”落夏自有些受不得刺激,嬌哼了一聲,瞥了瞥嘴,卻不曾言語。
她不知道該如何說,那個莫名的少年時候鑽進她腦海裡的故事,匪夷所思,讓她至今都難以置信。
年少的時候一場怪夢,有一個故事便深深紮根在了腦海裡。
洛風與沐清渠兩人都安靜的看着她,兩雙眼睛映着篝火的暖光,落夏心中微微一顫,忙垂頭佯裝撥弄着柴火,掩了心底不知名的羞臊情緒。
這個印在腦海中的故事,落夏從不願去想起,每每想起的時候,總會思索着自己究竟是那個故事的親歷者,還是一個身在局外的旁觀者。
誰能夠有一個如此清晰的夢境,能夠一記便是十數年。
語調漫漫,將那個自幼便存在她腦海的故事,用當事人的口吻,娓娓道來。
以血立誓:哪怕逆天改命,也要把你留在身邊,絕不放手!
在那個夢境裡,留白的時候,總有一個聲音,在反反覆覆的,重複着這句話。
漫無目的的遊走在街上,林琳的眼有些空洞無神,昏黃的街燈映照着她蒼白的小臉,思緒早已飄到今天清晨。
梧桐樹下,陽光透過樹葉,灑落一地斑駁。
“我們分手吧!”無情的話就這樣平淡的被那個男生吐出,卻像一把重錘毫不留情的錘在自己胸口。
“爲什麼?”沒有哀求,只是想爲自己保住最後一絲尊嚴。青梅竹馬的感情,她要知道他的理由。
明顯的,男人俊逸的臉上浮出一絲窘迫。低下頭,連聲音也變得小如蚊吶,“瑩瑩說,只要我和她交往,她就能讓她爸幫我拿到元錦貴族學院工商系的名額,你知道的,我爸媽……”
未等他說完,她便一聲輕哼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嘴角漾開一抹自嘲。她知道,她怎麼會不知道,世上的父母都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更何況,是他那對利字當先的父母。
徐瑩的爸爸是元錦最大的股東,而她林琳,不過一個孤女。
甩手一個巴掌,清脆響亮。“周子易,我不怪你,但我看不起你!”不再留戀,毅然轉身,纖弱的背影,寫滿決絕。不再回頭看一眼那個微偏着頭怔愣在原地的男生。
想着這些,林琳牽起一抹苦澀的笑意,愛情,也不過如此。
恍恍惚惚,沒來得及注意紅綠燈,尖銳的剎車聲響徹耳際……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漸漸恢復。林琳只覺得昏昏沉沉,頭疼欲裂。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連這絲力氣都沒有。索性閉目養神。
周圍靜謐的一點聲音都沒有……自己,死了嗎?
原來人死之後是真的有魂魄的。想想還真是不值得,爲了那樣的人。
若有再世爲人的機會,再不輕易說愛了。
暗自嘆息一聲。拋開這些,林琳的腦子又開始胡思亂想。
既然死了,看看傳說中的地府是什麼樣也不錯。強撐開眼皮,四周卻是一片黑暗。想伸出手摸索,卻發現身上是蓋着東西的,手也不可避免的壓裡面了。軟綿綿的觸感,這是棉被?
怎麼會有被子,難道自己沒死嗎?難道是在醫院?那爲什麼黑漆漆的啊!?林琳困惑了。
正思考着,“吱呀--”有人推門而入。林琳嘴角抽搐,蒼天的,這什麼年代的木門啊!
艱難的轉了轉頭,看向門邊的位置,一個小女孩執着蠟燭進了房間。把蠟燭放在桌上,蓋上一個八面的雪色燈罩,房間頓時亮堂了。
林琳微微偏了下頭,這纔看清,自己牀沿還臥了個人!
剛剛四周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現在亮堂了,林琳卻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進來的小女孩,一身淺綠色紡紗長裙,很有漢服的味道。頭上梳着一個古代的丫環髻,清秀的小臉上滿是疲倦。再近些的地方,一張上好的紫檀圓桌,鋪着一塊暗黃織錦桌布,桌上一套玉製茶具。再再近點,目光移至牀前,牀沿那人埋首趴着,只能看到一個同樣梳着丫環髻的頭顱。目光上移,紅木鏤空雕花牀,鵝黃色的帷幔,流水一般傾瀉而下,美則美矣,卻讓林琳覺得太不真實。
我一定在做夢!
碎碎念着,林琳再次閉眼。只想着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會看到雪白的病房。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好像是剛進門的那個丫頭到了牀前。
“涼夏姐姐,涼夏姐姐。”伸手搖了搖,牀沿熟睡的人一聲嚶嚀醒了過來。“涼夏姐姐,老爺讓你去休息一會!我來守着小姐吧,你都在這照顧好幾天了。”
“可是小姐都昏睡十天了,我不放心。”軟軟糯糯的聲音,聽起來也不過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輕輕的聲音裡滿是擔憂。
剛剛還以爲自己是在做夢的某人徹底懵了。老爺?小姐?這唱的哪一齣啊!
頓時睡意全無,睜開眼睛巴巴的望着兩個小丫頭,兩個人一皺眉一啓脣每一個動作都那麼真實!不是做夢?那是……
穿越?這個詞猛的竄入腦海。林琳再次抽了,不會這麼狗血吧!
許是感受到身後灼熱的目光,兩個輕聲交談的丫頭同時回頭。然後,同時驚喜的叫到:“小姐,你終於醒了!”那個臥在牀前的丫頭更是抑制不住,喜極而泣。
“我…我…我去叫老爺”綠衣小丫頭則忙不迭的朝門外跑去。
好吧!確實是穿越了!林琳無奈的接受這個事實。可是……她可是一點那個什麼小姐的記憶都沒有,怎麼在這裡混下去?萬一哪天露餡了,會不會被當成怪物丟小黑屋裡去?或者直接找個道士把她給收了?
就在林琳暗自糾結的時候,頭頂適時的響起了小丫頭怯怯的卻滿懷擔憂的聲音,“小姐,你…你是不是又失憶了?”
呃……這是什麼情況?
小姐一醒,整個府上就鬧騰了一宿。不過林琳卻沒見到那個丞相爹爹,聽說是連夜進宮跟皇上探討國事去了。
被幾個御醫仔仔細細折騰到天明,除了身子有些虛之外,也沒看出什麼毛病,直到林琳藉口要休息了,御醫和一干下人才退下。
“等等,你留下。”林琳撐起身體,叫住要離去的涼夏。
涼夏遲疑了下,還是聽話的來了牀邊。“小姐,你不是要休息了嗎?”
看着她臉上關切的神色,林琳不禁輕笑。這個丫頭,到是真的很關心她。
“無礙的,我現在更想弄清楚,你昨晚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昨天她醒來的時候是半夜,她一醒,下人們忙進忙出就沒消停過,害她一直沒有機會問。她昨天明明聽到她說“又”失憶。
……
在這個叫涼夏的小丫頭的描述下,林琳終於對這個身體的本身以及所在的朝代有了一定的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