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宮的人,因爲貪慾而瘋狂的想要捕殺身爲崑崙守護聖獸的玄涯,而玄涯如今,又何嘗不是因爲心中的不信任,險些害死了阿槿。
雖然阿槿不計較,但是阿槿身邊的人,如何能夠輕易地原諒他。
玄涯聽到凰渃的冷嘲微微怔愣了一下,那已經被揍得失了原本容貌的眉眼一時之間有些失意,阿槿不忍,擡手阻了正要接話的阿塔。
長長嘆了一口氣,看着阿槿因爲受傷而病弱的倦怠模樣,玄涯心中何嘗不是如同堵了一團棉花一樣難受。
任何道歉都顯得太過蒼白,對阿槿造成的傷害並不只是身上承受的傷,更多的,是心中對於被自己所不信任而造成的失落吧。
太過真誠的人,自然也將朋友看得極重,自己所爲,又哪裡像是一個朋友了?
看着凰渃冰冷的模樣,玄涯心中更痛,他的小女孩呀……
終究是自己自作自受,苦笑了一聲,帶得臉頰生疼。向着牀上的阿槿拱手行了個禮,含混不清的聲音裡滿是寂然落落,“我知道自己此番行事太過齷齪,不值得原諒,多謝阿槿你能夠還將我當做朋友,如今將你身上符咒解了,天靈珠業已歸還天玄宗,此間事情已了,我也該離去了。”
阿槿一驚,倏然擡頭看向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要去哪兒?”
看了一眼波瀾不驚的凰渃,玄淡淡一笑,“如今我已不用困守在天池那潭死水之中,天高地闊,自由來去,我等若是有緣,日後自然還有相見之日。”
阿槿如今已經沒事了,玄涯心中懸着的那顆石頭也終於落了地,自己所做之事爲人不齒,自己也不齒,待在此地自然羞慚難安,倒不如離開吧,若是有緣,往後終究還會有再見之日的。
拱手朝着衆人告辭,哪怕阿槿出言挽留,玄涯到底沒有停下,當真走了。
直到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夜色裡,凰渃臉上的表情也不曾變過,只是一言不發,旋身回了劍身之內。
阿塔默然半晌,終究沒有再說什麼,擡手幫阿槿掖了下背角,看着少年臉上的惆悵神色嘆了口氣,柔聲道:“別想了,玄涯如今離開也是好事,留在這裡讓他如何自處?”
阿塔心中還是有些耿耿於懷的,對於玄涯,雖然他所作所爲並不是不可原諒的事情,出發點也未必是多陰暗,可是無論如何,最終的結果還是給阿槿帶來了莫大的傷害,讓他和凰渃如何能夠過得去?
看了眼那柄被掛在牀頭的劍,阿塔眸色沉了沉,“有緣還會再見的。”語意幽幽,也不知道,究竟是說給誰聽的。
震陽子一直在一旁看着這幾人,不曾言語,直到屋中有些壓抑的沉默下去,才帶着不確定的疑惑問道:“你們方纔說,乾元宮?說的可是百年之前的第一大修真門派,崑崙山上的那個乾元宮?”
此事並沒有什麼不可說的,因此阿塔也不曾隱瞞,點了點頭道:“正是。”
說起來,若是乾元宮不被滅門,玄天宗應當也不能夠一躍登頂,成爲如今的第一大派,它能夠崛起的契機,正是崑崙靈脈斷絕之後,修真界遭遇動盪,玄天宗穩住了自己山門的靈氣,得以保住根基。
震陽子臉上顯出微微訝然的神色,他踏入修真這條道路之時,乾元宮已經淹沒在歷史洪流之中,幾十年了。
“方纔那位公子,也是你們魔界之人?”
阿塔只搖了搖頭,並未多言,阿槿看震陽子仍舊疑惑的臉色,索性接過話頭爲震陽子解釋道:“他是原本崑崙仙山的守護聖獸,白龍玄涯。”
震陽子倏然撐大了雙眼,“他……他就是崑崙山上的神龍?”
不怪他如此驚訝,雖然在修真界一直有崑崙仙山上有守護神獸的傳言,但是並沒有人當真見過,便是在崑崙山上開山立派的修真大派,也未曾聽聞誰見過聖獸。
乾元宮之前無端滅門,也無人知曉真相,世人全部都當做是乾元宮行事不端,遭了天道譴責。
崑崙靈脈斷絕之後的十年間,也不斷有人前往探尋會不會還有挽救的機會,無一不是無功折返,更有甚者,將命也都丟在了那座被冰雪封存的高山之上,可是這些去探尋的人,也從未有人說過見過神龍。
自然不曾見得,那十年,正是玄涯一戰之後沉睡的十年。
崑崙聖獸在人間界的修真者心裡地位極高,被人推舉爲無上天道的化身。
震陽子不想今日在自己院中,竟然會見到傳聞中的神龍,而且,還是這樣的狀態……
一時也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覺,也許便像是一個高大的形象在心中頃刻崩塌吧。
“聽你們方纔談話的意思,似乎神龍與乾元宮有過節?”
阿塔有些詫異的擡頭,“你們不知道,乾元宮是如何滅門的嗎?”
這樣大的事情,原來並沒有幾個人知道,阿塔也是聽得震陽子有此問,才驚覺那件事情,竟然不曾爲外人所知的。
便是連傳聞,也只是模糊的乾元宮遭了天譴,禍及天下。
也是,當初乾元宮這樣的野心自然不會說與外人聽,玄涯其後又一直被困在天池之內,哪裡去與他人言,便是不曾被困住,玄涯大抵也不會逢人便說這種事情。
可是那些被玄涯放走的那些不曾執迷不悟的乾元宮的人,爲什麼也一個都沒有說過呢?
阿塔心中一凜,不禁想到一種可能,便是那些被玄涯放走的人,並沒有將發生的事情說出去的機會,他們,全部已經死了。
或許在離開崑崙仙山之後,或許是在離開山門之時,便被人滅了口。
至於究竟是被那個白衣人殺的,還是被乾元宮那些喪心病狂的人,一一誅殺了去,如今也已不可考了。
其實要說起來,千陽也確實是遭了天譴,因爲修真界關於玄涯乃是天道化身的說法,倒是並沒有錯。
被玄涯滅門,可不就是遭了天譴麼?
看震陽子有興趣,阿塔與阿槿便也簡明扼要的說了些那場因爲人性中的惡所起的一場荒誕大戰,而身處戰鬥之中的人,最終卻誰也不曾討得好,只讓那個背後的神秘人物,坐收了漁利。
震陽子聽完之後也不禁唏噓乾元宮實在是,咎由自取。
人心不足蛇吞象吶。
與那些人相比起來,天樞子能夠被及時斬斷那些貪慾,終究還是要幸運許多,最少不會落得個魂魄無存的下場。
阿塔不禁有些好奇,人間的修真界,那時候,究竟是如何挺過來的,畢竟是瞬間斷絕了半數的靈力,況且崑崙靈脈被取走之後,應當也很是動盪不安了一陣吧?
心中疑惑,也不禁詢問起震陽子來。
震陽子入道的時候,此方修真界經過差不多三十年的重新整頓,去莠存良,其實已經慢慢趨於穩定,大多的事情,他也只是聽師尊談起過。
當時因爲失了崑崙靈脈,此方天地都動盪不安,不止靈氣迅速衰竭,因爲失純淨靈氣的壓制,魔氣滋生,混亂不堪。
說乾元宮一派因爲自己的貪慾禍及天下並不是什麼大話,那段時間豈止是修真界,人間尋常地方,無處不有惡魔生出,不少修真界的人都折在了這段時間裡。
除魔衛道,這條所有修真者的信條,當真成了不虛之言。
修真界與因爲魔氣滋生的惡魔苦鬥二十餘年,纔算是穩住了局勢,將那些惡魔封印或斬殺,沒讓那些魔氣,成爲此方世界的主人,只是如今的人間界,依然還是會有魔氣滋生,雖然不足爲患,但是久了,也會影響人心。
玄天宗的這顆天靈珠,便是淨化山門之中魔氣的關鍵,所以他們纔會對這顆天靈珠如此上心。
聽到這件事,阿塔不禁訕訕的揉了揉鼻頭。
好在震陽子沒有說其他的什麼,不過神色嚴肅的沉思了良久,看着阿塔緩緩說道:“先師曾說,當年滋生的大部分魔氣,都是同源之氣。”
阿塔斂眉,“你的意思是,是同一股魔氣?”
震陽子緩緩點了點頭,“我未曾參與過當年混亂的戰爭,不過按先師所說,當年其他的魔氣其實都不算太強,也無力瞬間化爲惡魔,那些異常棘手的惡魔,全是同一源頭,而這股魔氣的源頭,就在乾元宮地底,當年先師發現了這一點後,領着道友將其徹底封印,一場鏖戰,不少道行高深的人都折在裡面了,十去其六吧。”
魔氣分化而成的惡魔都能讓失了一般靈氣的修真界焦頭爛額,更何況是他們的根源,那一場大戰,震陽子的師尊與他們說起時,都不忍細談,只是三言兩語帶過,只是那眼中包含的不忍與痛色,怕是隻有經歷過此事的人,才能夠知曉究竟有多麼深刻了。
玄天宗由此一戰一躍而成第一門派,人間界隨後還經過了漫長的一段修復期,到得如今,纔算是好轉了些許,不過那些因爲崑崙靈脈受損而溢出的其他魔氣,依然一直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