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手臂還不能夠將沈蕭整個環起來,卻依然執着的抱着沈蕭,仰頭看着她,眼神中滿是憐惜一般的情緒,“孃親,父親會來的,不管是在魔界還是在這裡,只要有父親在,哪裡都是好的。”
沈蕭眼眶一熱,險些沒能忍住落下淚來,連忙仰了仰頭,而後蹲子反抱住阿槿,母子兩人抱做一團,也許誰心中都有些傷心傷神,可是卻依然誰也不曾哭,心中反而因爲對方而得到了慰藉。
瞳慕隱身藏在門口,看着這一幕心中微微有些酸脹,他本來是想來看看阿槿的傷勢的,最後終究還是沒有現身,轉身又回了沈莫房間。
兩人在夜風中沉默許久,誰也不曾說話,阿槿小小的手掌緊緊箍着沈蕭,良久,才笑道:“孃親,阿槿要睡覺了。”
沈蕭才驀然擡起頭來,看着阿槿笑笑,擡手揉了揉阿槿的頭,在他臉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柔聲道:“晚安。”
“孃親晚安。”
阿槿乖巧的爬,沈蕭幫他將窗關好,將窗簾拉攏,最後看了眼,才放心的出了門,帶上了房中的燈。
本表現的昏昏欲睡的阿槿陡然睜開了眼睛,眼中一派清明,哪有半點睡意。在輾轉良久,一把從翻坐起來。
阿塔在靈臺之中本已入睡,被他的動靜吵醒,看着他折騰了好一會兒,奇怪問道:“阿槿你怎麼了?”
“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才訕訕續道,“我睡不着。”
明顯聽見靈臺中一聲偷笑,阿塔毫不留情的揶揄道:“你不會是,認牀吧沈若槿?哈哈哈哈哈。”
聽着那人沒有風度的狂笑,阿槿當真想拖起身後的枕頭便砸過去,只是那人並不在眼前,阿槿這個想法並不能得到實施,也只能想想了。
“想不到你這個小屁孩竟然還有這麼嬌氣的一面。”
阿槿羞惱的哼了一聲,懶得搭理他,又躺了下來擡手掀高被子,將整個人都蒙在了被子裡。
阿塔卻又怪道:“誒?不對啊,你在玄天宗和漁村的時候,並沒有認牀這個陋習啊。”
阿槿在心中白了他一眼,阿塔忽然又噤了聲。
玄天宗和漁村海島這兩次,阿槿不是重傷便是因爲閉元丹而疲累不堪,哪裡還有心力去管顧這些。意識到這點,阿塔不禁想要抽自己兩巴掌。
如今好不容易在漁村休息了兩日身體情況有些好轉,阿槿自然精神了些。
被折斷過的右手臂還有些不得力,阿槿翻身的時候有些小心翼翼,不敢壓到它,蒙在被中黑乎乎一片,又讓他覺得壓抑,索性擡手將頭上的被子拽了下來。
似乎不管怎麼樣,自己就是沒有辦法安然入睡。
愣愣的盯了一會兒天花板,鑽出被窩下了牀。
“你幹嘛去?”
阿塔有些詫異,阿槿卻並不答話,只是隱了身形,直接穿過了房門。阿塔心中一動,知道這人是要去做什麼了。
有些無奈了搖了搖頭,這人何止是因爲認牀才睡不着,明明是心中有事。
隱身的阿槿在漆黑的室內一點都不會受阻,輕易便走到了沈蕭門口,正想要進去,心中忽然想起來什麼,停下了腳步。
阿塔有些詫異,“已經到門口了,怎麼又不進去了?”
阿槿一言不發,只擡手做結,不一會兒,阿塔只覺那輪清濛濛的月亮陡然一黑,外面的景物,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阿塔朝天翻了個白眼,阿槿恍如未覺,他既然將靈臺封了,阿塔自然除了阿槿靈臺內的景物之外再看不見任何旁的東西。
索性將摺扇一收,在靈臺中的小亭子內找了個欄杆躺下來,睡覺!
這裡畢竟是沈蕭的臥房,怎麼能夠讓阿塔看見。
阿槿小心的做好這一切,纔有些狡黠的笑笑,感覺到靈臺裡那抹靈識氣呼呼打的去睡了,才悄然入了沈蕭房中。
進了門後阿槿不免有些驚訝,本以爲必然已經因爲這幾天的疲倦應當沉沉睡去的沈蕭,此時卻並未如自己所想一般入夢。
牀頭的檯燈依然亮着,阿槿有些心虛的貼着牆壁,看着坐在捧着銅鏡正和擎蒼對話的沈蕭,很是緊張。
萬沒想到他已經在折騰這麼久了,沈蕭竟然還不曾睡,沈蕭沒睡倒也沒什麼,他有自信沈蕭不會發現自己,可是擎蒼……
雖然隔着銅鏡,阿槿也是心虛的。
阿槿小心翼翼的貼着牆根,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他只是想多看看沈蕭而已,他想和沈蕭住一起,卻沒敢說出來,這樣的請求說出來,好像挺有些爲難。
他還能留在這邊的時間不過短短几天,當然希望和沈蕭相處越久越好。
畢竟等這幾日過後,他也許再見不到就這樣近在眼前的孃親了。
阿槿心中說不難過是假的,可是他素來乖巧,自然懂得取捨,他舍了自己,成全擎蒼與沈蕭兩人。
沈蕭披散了頭髮坐在牀頭,正與擎蒼細說這次的遭遇,在說到阿槿的時候聲音幾不可聞的抖了一抖,而後情緒忽然忍不住崩潰,嗚咽起來,將頭深深的埋在手臂裡。
阿槿心中一慌,不知道自己這次竟然給沈蕭造成了這樣大的傷害。
“擎蒼,你不曾見過那樣的阿槿,我不知道,一個孩子要怎麼樣,才能在渾身是傷的時候還能夠對着我笑,還能夠安慰我。”
沈蕭悶悶的聲音滿是顫抖,哭意顯然。
實則她這幾天一閉眼,就是阿槿的身軀被三條鐵鏈穿過的樣子,一襲白衣被鮮血染成血衣,讓人心疼到發顫。
“我從沒這樣恨過一個人,恨不得將雲虛大卸八塊丟到那片海里去餵魚!”
“蕭蕭……”
擎蒼艱澀的聲音自銅鏡中傳來,沈蕭終於擡了頭,淚珠盈睫,精緻的臉上滿是溼漉漉的淚痕。
眼中的淚水還在不斷滾落。
夜深人靜的時刻,總是各種情緒來噬咬人心的時候,所有的情緒都會在夜晚決堤,如今又是在擎蒼面前,沈蕭更加不需要掩飾。
她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阿槿的心也跟着抖了一抖。
“擎蒼,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我連把阿槿留在身邊都不能,他明明那麼依賴你,那麼喜歡我,可是我卻不止不能將他留在身邊,還要讓他因爲我受傷,還要將你從他身邊搶走,我……我怎麼,那麼自私。”
沈蕭深深閉了閉眼眸,淚水再一次從雙眸中滑落,心中不斷否定着自己,因爲歉疚而越發的難安。
“蕭蕭,你別這樣。”擎蒼有些慌亂,聲音微急,“阿槿是我們的孩子,他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他不止是個乖巧的可以一直沒有憂慮的小孩,也是以後需要成長爲保護整個魔界的人,這樣的挫折,是必須經歷的。”
“整個魔界……?”
“他有這樣的能力,小慕也有這樣的能力,你要相信他們,便像相信我一樣。”
隱在一旁的阿槿怔了一怔,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擎蒼對自己的評價。心中除了有些奇異外,竟然還有些欣喜。
擎蒼對自己,竟然有這麼高的評價和期許。
銅鏡中的聲音沉默了許久,沈蕭不禁問了一句,“怎麼了?”
阿槿不敢湊過去,所以看不到擎蒼此時有些玩味的神情,看着沈蕭疑惑的眼神,悠然說道:“而且,我這幾日得了董一年的消息,可能能夠煉出一味適合念靈存靈力的丹藥,這樣的話,往後阿槿也能夠經常穿過兩界之門,來你那邊,看我們兩人了。”
沈蕭面上一喜,連忙追問道:“當真?”
“自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阿槿心中更是驚喜難當,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又恍然退了回來,沈蕭驀然擡頭茫然的看向這邊,阿槿心中越發心虛,悄悄的往門口挪去。
卻不防銅鏡裡陡然響起一聲冷喝:“沈若槿!”
阿槿一驚,身上隱身的術法漸漸失了效力,身形隱隱約約在門口現了出來。
沈蕭吃驚的長大了嘴,看着突然出現的人訝然道:“阿槿?你當真在這?”
阿槿如同一個做錯事被抓包的孩子,雙手背在身後緊張的站在門口,偷眼瞧着沈蕭和她手中的那枚銅鏡,細聲細氣的喚了一聲:“父親,孃親。”
小腳有些不安的動着,沈蕭注意到他未曾着鞋襪,忙掀開被子下牀將他抱了起來,放進自己的被窩裡,嘴中還有些埋怨的責道:“你這孩子,怎麼不穿鞋就跑過來了。冷不冷?”
阿槿搖了搖頭,有些膽怯的看向被沈蕭放置在牀頭櫃上的銅鏡,擎蒼的目光也正冷然飄過來,嘴角掛着一抹戲謔的笑意。
“你……什麼時候來的?”
沈蕭偷偷偏頭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痕,問道。
阿槿咬了咬脣,而後擡頭衝着沈蕭訕笑道:“剛剛纔來,聽到父親說找藥壽爲我煉製丹藥,一時有些激動,才進得門,就被父親發現了。”
擎蒼透過銅鏡看着他蒼白的臉,心中默然嘆了口氣,這個孩子,心思重得惹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