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子挑眉,慘白的臉色與此刻的阿槿有得一拼。
“正是老夫,不過第一怕你戒心太強,而且閉元丹功效沒有這樣大,所以不曾動手。”
這兩日玄天宗內忙着震陽子門下的論道與考覈,震陽子又對阿槿讚賞有加,因此他房中的看守便也盡數撤了去。
震陽子本是一番好意,哪裡能知道卻正好給天樞子行了個方便之門。
林承弈也是一驚,詫異道:“你第一日就感覺到有人窺探了?怎麼不與我說?”
阿槿抿緊了脣,面露愧色。
只是因爲,他不相信玄天宗的人,所以誰也不曾相告。
天樞子瞧見兩人模樣,卻桀桀笑着,宛如妖異,“乖侄兒,這小魔頭根本就不信你,你何不將他交給我,我們兩人的恩怨,一筆勾銷便是,你何必爲了他拼命?”
“呸!”林承弈轉頭啐了一聲,冷笑道:“若槿之所以不相信玄天宗,不就是因爲有你這樣的人存在嗎?”
遭了唾罵,天樞子眼神更怒,面上忽而一白,咬牙道:“無知豎子,吾等修道之人,遇見妖魔人人得而誅之,你卻明知他是個魔還拼命保他,你是何居心!”
既然已經完全撕破了臉皮,自然也沒有繼續秉持尊卑禮儀的必要,林承弈毫不示弱的回道:“說若槿是妖魔,我看師叔你自己此刻,也已經墮入魔道了吧!”
天樞子一聲冷哼,顯然被他這句話激怒,手中長劍光華暴漲,瞬間兜頭罩下,林承弈忙舉劍相迎,雖勉力化去了這一式,內息卻也被攪得動盪難平。
“他氣海鬱結,堅持不了多久的,小弈你小心無需硬拼!耗着他便是。”
阿槿看着他面上慘白之色,心中已經有了底,忙出聲提醒林承弈。
天樞子方纔與兩人多廢了一番脣舌,只怕就是氣海刺痛不已,所以拖延下時間調息自身。
“閉嘴!”天樞子顯然被戳穿弱處之後盛怒,迅疾的向阿槿攻來,林承弈忙將他截下,與之纏鬥,將人逼退些許。
得了阿槿的提醒,林承弈更是小心的只借着身法的優勢與人纏鬥,又過了上百招,明顯能感覺到天樞子身形已經滯澀許多,不過林承弈精力也快要耗盡。
如此纏鬥下去,只怕依然討不得好,天樞子畢竟功力深厚,比自己要強悍的多,自己拖着他自保自然不成問題,可是若這人在自己力竭之後重新向若槿發難,只怕自己無力迴護。
林承弈心中閃念,虛晃一招,將人引退一些,連忙折身飛向阿槿,將人從地上撈起來。
屋外大雨淋漓,林承弈此時卻也只有這條路可走。
天樞子堵在那面破牆之前,形同鬼魅。
林承弈又與他交手幾招,最後藉着他揮來的劍氣力道迅速後撤,閃身退到了客廳之內。
那一隻巨大的九璃貓已經渾身浴血,奄奄一息,好不悽慘。
林承弈只瞥了一眼,便攜着阿槿迅速飛出屋子。
天樞子因爲氣海淤堵之故,沒能及時攔截,飛身追過來的時候,只看到兩個小小的身影迅速融入雨幕之中。
“哼!找死!”
玄天宗過來的路口都被他佈下了結界,這兩人要逃,自然只能往此處毗鄰的後山上逃竄,阿槿受了那麼重的傷,自然逃不遠,天樞子可不怕他們兩人,能翻出他的五指山。
震陽子的居所一片狼藉,而此時玄天宗的山門,亦是混亂一片。
地上哀嚎着倒地的玄天宗弟子已不知有多少,阿塔眼神狠厲,心中焦急與憤恨交織,卻還是壓制着讓自己不要殺人。
一圈又一圈的玄天宗弟子將他團團圍住,卻在方纔見過他的力量之後畏懼着不敢上前。
阿塔往前行一步,他們便瑟縮的往後退一步。
隨手攝過一個弟子,掐住他的喉嚨,冰冷的聲音彷彿冬日寒霜,讓人不寒而慄,“沈若槿呢?”
那個弟子在他手中痛苦掙扎,他只是外門的一個小弟子,哪裡知曉,不停搖着頭,從喉嚨裡艱難的擠出三個字,“不……知……道……”
眼眸一寒,眼看手上力道就要失了分寸,渾厚的聲音便在此時自山門內傳來,“住手!”
阿塔擡眸,隨手將手中的弟子摔在地上,那道士沿着石階骨碌碌往下滾去幾階才穩住身形,連滾帶爬的逃得遠遠的,慶幸自己的死裡逃生。
一身玄色道袍的震陽子已經飛身落到一衆玄天宗弟子與阿塔中間,看着受傷倒地的弟子怒從心起,皺眉低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阿塔眼神陰狠,哪裡還有那日言語戲耍他時的半點樣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冰冷聲音鑽進人耳朵裡,惹人發寒,“我問你,沈若槿,他人呢?”
“在我院裡,你待如何?”
“帶我去見他,”阿塔對這個脾氣暴躁但是當初在天靈珠和林承弈面前選擇了保林承弈的道士沒有那麼討厭,因此也沒有想要動手,只是因爲心中急怒,語氣自然不怎麼好。
“天靈珠呢?”看面前的人寒着一張臉不答話,震陽子陡然睜大了眼睛,怒道:“你不會沒有將天靈珠帶來吧?”
“道長似乎忘了,當初約定的,是三日後返還,如今並沒有到時候!”
震陽子對此也無話可說,“那你如何來了?天靈珠沒回來,恕老夫不能將你朋友交還。”
阿塔心中焦急,卻也知道蠻橫之下不能儘快找到阿槿,既然已經有掌事的出來了,直接說便是了。
“阿槿有危險,帶我去見他。”
“笑話!玄元宗對他禮待有加,怎麼會有危險?”
“我再說一次,帶我去見他!”
震陽子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他面色認真不似說謊,也因爲前日裡與阿槿的交談對那個小孩頗有好感,心中也起了疑惑。
可是這幾日山中並沒有什麼動靜,而且自己還特意安排了清淵歇在他隔壁,若是有什麼異動,清淵應當早早來與自己通報纔是。
震陽子正如此思索着,不防阿槿已經一個箭步衝了上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帶我去見他!你們是不是暗害阿槿如今心虛,想瞞過去?”
“放肆!”
震陽子如何說也是一派長老,執掌門規律令,何曾被人這樣挾持過,臉上登時黑了下去,將自己的衣襟從阿塔手中奪回來,看着阿塔的模樣,心中也有些惴惴。
眼眸轉了幾轉,終是言道,“你隨我來。”
他會如此痛快的答應,是因爲陡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自己已經兩日未歸寢,若是當真有什麼人侵入,清淵也不能對付的話,自然沒人能來通報消息!
而且敢傷了自己的徒弟清淵的,自然也不會是尋常人,震陽子面罩寒霜,對自己心中的揣測有些不安。
周身法力充盈護持,他和阿塔兩人都不曾被這場夜雨淋溼,只可憐了那些亦步亦趨必須隨在兩人身後的弟子,一個一個都成了落湯雞。
雨幕之中黑洞洞的中陽閣彷彿一個陰沉的食人猛獸,震陽子帶着阿塔一路急趕過來,待看到院外那層結界之時心中一寒,他的猜測,對了。
“這便是你說的禮待有加!”
阿塔惡狠狠的開口,震陽子不知道如何接話,啞口無言。
這層結界有隔絕聲音的效用,中陽閣裡今夜無論發生了什麼,怕是都不會露出一絲一毫的響動來。
而有此能力又沒有在佈置論道考覈的,只有稱病不出的天樞子了!
阿塔也不屑他有什麼解釋,擡手一揮,袖袍之內蘊含着強大的修爲,一道白色法力迅猛的朝那透明的結界劈去,兩相交匯,魔氣激盪,讓一旁的震陽子陡然睜大了眼。
阿塔冷冷瞧着他,絲毫不怵被這人發現自己是魔族的人。
他現在就像一個隨時會炸的炸藥桶,只要不得他心,他隨時就能失去理智,有哪裡會顧及其他。
震陽子斂眉盯着他看了許久,終究沒有說什麼。
看着被他硬生生撕裂的結界眉心一跳,心中擔憂若是這魔頭髮起瘋來,玄天宗幾位長老聯手,怕也未必能與他抗衡。
當下不動聲色,只將人領着踏進中陽閣。
剛一步入院門,隨着狂風被捲來的濃厚血腥之氣讓所有人都爲之一驚,阿塔循着血腥氣傳來的方向一路狂奔,哪裡還需要震陽子領什麼路,直直往阿槿的房子跑去。
其他人也都緊跟在他身後,腳步聲四起,在夜雨裡沉默的中陽閣瞬間喧囂起來。
眼前的滿目狼藉讓阿塔的心狠狠一揪,房中散亂無章,還倒伏着一隻異變了的九璃貓,房中四處都是血跡,觸目驚心,也不知道是這隻野獸的,還是有旁人的。
阿塔腳下踉蹌,幾乎是一個趔趄栽進房中,掰過那隻已經快要嚥氣的九璃貓,伸指從它血糊糊的眼眶裡摳出一個東西。
菱形,純黑,兩面鐫刻着一個“槿”字,自是阿槿的隨身令籤!
阿塔將那枚令籤緊攥在手心裡,手心傳來的悶痛好似在提醒着他,將阿槿留在玄天宗的自己究竟有多愚蠢!